林墨的喉結動了動，後槽牙輕輕咬住舌尖——這是他從小到大緊張時的習慣性動作，此刻卻像根刺扎進神經。
對面的林無塵負手而立，道袍上的星紋隨著呼吸微微發亮，那是只有青霄門歷代大長老才能佩戴的\"星樞紋\"，而他腰間的青玉，正與林墨貼身收藏的那塊產生著頻率極微的共振。
\"復制品？\"林墨開口時聲音比預想中平穩，\"我記得古籍里說，變量執棋者每一世都會分裂出"觀測體"和"踐行體"，你是困在命運長河里的觀測者，而我...是還能踩在泥地上的踐行者。\"他的右手悄悄撫上腰間定魂香囊，葉婉清繡的並蒂蓮紋路隔著布料硌著掌心——那是三天前她熬夜趕工的，說\"萬一遇到魂修偷襲能擋兩下\"。
林無塵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縮，這抹情緒波動快得像流星，卻被林墨捕捉到了。
他忽然笑出聲，指節抵著下巴︰\"你在生氣。
因為我戳破了你的本質——你以為自己在改寫命運，其實不過是在重復我當年的錯誤。\"話音未落，他抬手輕彈，三枚泛著幽藍的命運碎片從指尖飛出，懸浮在兩人中間，\"第三題的答案，藏在這堆廢料里。\"
林墨的視線掃過碎片。
第一枚映著他在古玩街撿起青玉的瞬間，第二枚是葉婉清在秘境里替他擋下陰雷時染血的衣袖，第三枚...是他在渡劫時望著雷雲中若隱若現的仙界，突然想起食堂阿姨多給他加的那勺紅燒肉。
\"這些都是被命運淘汰的可能性。\"林無塵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琴弦，\"你選過的，沒選過的，最後都成了我的養料。\"他的指尖劃過第三枚碎片，碎片突然炸裂成千萬光點，其中一縷裹著紅燒肉香氣的光絲，竟直接鑽進了林墨的眉心。
痛意來得毫無征兆。
林墨踉蹌半步，後背重重撞在石門上。
他看見自己的記憶被撕成碎片︰在青霄門演武場和葉婉清對練時她耳尖的紅，在實驗室用化學公式推導丹方時打翻的燒杯，甚至是上周幫宿管阿姨搬快遞時蹭在袖口的灰塵——這些鮮活的細節正在被某種力量抽離，變得像舊報紙上的鉛字般模糊。
\"你在抽取我的"變量錨點"。\"林墨咬著牙笑，左手按在胸口，能清晰摸到心髒劇烈的跳動，\"因為你的觀測體需要具體的"人"來錨定命運軌跡，而我...恰好是最鮮活的樣本。\"他的眼底泛起金芒，那是吞噬體質覺醒時特有的\"破妄\"能力在運轉——林無塵道袍下的靈氣流動軌跡，正以某種精密的數學模型在收縮，\"但你漏算了一件事。\"
\"什麼？\"
\"我是活人。\"林墨突然抬手，掌心凝聚的靈氣化作半透明的代碼流，那是他用編程邏輯重構的\"命運觀測術\"，\"活人會犯錯，會猶豫，會為了一碗紅燒肉放棄更"正確"的選擇。
這些"漏洞"，才是變量契約的核心。\"
林無塵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後退半步，腰間青玉突然爆發出刺目青光，無數條命運絲線從他背後涌出，像張巨網朝林墨籠罩過來。
林墨卻不閃不避，張開雙臂迎了上去——那些絲線觸踫到他皮膚的瞬間，竟像雪落沸水般消融，反被他的吞噬體質轉化為溫熱的能量，順著經脈涌向丹田。
\"你瘋了？！\"林無塵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慌亂，\"這些絲線連著三千世界的因果，你承受不住——\"
\"但你能。\"林墨打斷他，眼底的金芒愈發熾烈，\"因為你已經被這些因果馴化了，變成了命運的傳聲筒。
而我...\"他的指尖點在自己心口，\"這里裝著葉婉清塞給我的應急符篆，裝著青鸞整理的三萬條命書批注，裝著實驗室里炸了三次才成功的改良培元丹——這些都是你沒有的"雜質"。\"
命運絲線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林墨看見林無塵道袍上的星樞紋開始崩裂，那些本應威嚴的星芒，此刻像被風吹散的螢火。
他趁機調動全身靈氣，在兩人之間畫出個由0和1組成的數字符陣——這是他結合現代編程和古修符道獨創的\"變量融合陣\"。
\"現在，該我問你了。\"林墨的聲音里帶著某種奇異的共鳴，\"我是誰？\"
林無塵的身體開始透明。
他望著林墨掌心的符陣，突然笑了，那抹笑竟和林墨平時逗葉婉清時的弧度如出一轍︰\"原來...真正的變量，是"人"本身。\"他抬手按在符陣中心，\"拿好這個，別讓那些老東西再把命運編成死循環。\"
最後一絲透明前，他的目光落在林墨腰間的定魂香囊上，輕聲補了句︰\"替我...謝謝她。\"
命運迷宮開始崩塌。
林墨感覺有滾燙的液體順著鼻腔流出——那是融合變量契約時的代價。
他踉蹌著抓住即將消散的林無塵的手腕，卻只觸到一片虛無。
石門在轟鳴中裂開縫隙，熟悉的消毒水氣味涌了進來——他回到了青霄門的靜室，葉婉清正攥著他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他手背。
\"醒了？！\"葉婉清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在觸到他目光的瞬間板起臉，\"你睡了七天七夜，再不醒我就把命運迷宮炸了——\"
林墨打斷她，舉起右手。
掌心里躺著枚黑玉令牌，表面浮著些微電流，最中央刻著四個小字︰\"命運終審\"。
葉婉清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剛要開口，靜室外突然傳來青鸞的聲音︰\"掌門急召，黑水盟的人在東海發現了...特殊波動。\"
林墨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令牌上的電流突然連成個笑臉符號——那是他上周教青鸞的\"顏文字\"。
他轉頭望向葉婉清，對方耳尖的紅和記憶里重疊，連鬢角翹起的碎發都和三天前替他擋陰雷時一模一樣。
\"走嗎？\"他笑著伸出手。
葉婉清拍開他的手，卻主動握住他的手腕往外拽︰\"廢話，我倒要看看，新的命運...能玩出什麼花樣。\"
靜室的窗戶被風掀起一角，林墨藏在枕頭下的青玉突然發出輕鳴。
他望著葉婉清緊繃卻溫暖的後背，忽然想起迷宮里林無塵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不甘，而是...期待。
命運的齒輪，這才剛剛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