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霧氤氳,甦若雪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瓷壁,與杯中溫茶的熱度融為一體。
她的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只是一個尋常午後,在品味新到的龍井。
然而,當茶水傾斜,光線折射入杯底的瞬間,她眼底的平靜被一絲銳利所取代。
那里,在釉質內壁上,用比發絲還要縴細的刻針,藏著一行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數字——“719”。
這個編號,如同一根淬了冰的毒針,瞬間刺破了她偽裝的閑適。
軍統華東區,七年前在杭州潛伏小組的舊番號!
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凝滯了,茶樓里的喧囂與笑語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牆隔絕在外。
她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面前那本攤開的賬本上。
前半部分是商行流水,字跡工整,賬目清晰,天衣無縫。
但她的指腹輕輕拂過紙張,感受著後半部分紙頁那微不可察的粗糙質感。
隱形墨水。
她從手袋里取出一枚小巧的化妝鏡和一包棉片,借著補妝的動作,用浸了碘酒的棉片在賬本的空白頁上輕輕一拭。
奇跡發生了,淡黃色的紙面上,一行行深褐色的字跡如鬼魅般浮現,內容是密密麻麻的接頭暗語和人員名單。
而在最醒目的位置,一行字灼痛了她的雙眼“真白鷺已死,偽白鷺當道,唯火種不滅。”
心髒猛地一沉。
白鷺,是林芷蘭的代號。
而她,甦若雪,是林芷蘭的繼承者,是新的“白鷺”。
這句話,無疑是一道死亡判決,也是一聲絕望的吶喊。
幾乎在同一時間,百里之外的滬上,顧承硯的辦公室里氣氛凝重如鐵。
他剛接到“青鳥”發來的加密急電,電文簡短,卻字字驚心——“杭州異動,疑涉白鷺。”
顧承硯的眼神驟然冰冷。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令親信調閱七年前所有軍統在杭的絕密檔案。
當“719”這個編號和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出現在他面前時,所有的疑點都匯成了一條線。
照片上的女子英氣逼人,正是林芷蘭早年的模樣。
“是圈套。”顧承硯的指節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將所有碎片化的信息拼接成一幅完整的陰謀圖景。
敵人並非要簡單地取代“白鷺”,而是要進行一場徹底的污名化行動。
他們復刻林芷蘭的舊身份,建立一個假的聯絡點,就是要將所有與“白鷺”有過關聯的、潛伏的、失聯的力量全部引誘出來,然後一網打盡,並把他們全部釘在“叛徒”的恥辱柱上。
這手段,陰狠至極!
“青鳥,”他拿起電話,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立刻封鎖那家茶樓周邊,記住,不準驚動任何人,更不準抓人。我要你把每一個進出茶樓的人,無論伙計還是客人,都用相機給我拍下來,一張臉都不能漏掉!”
掛斷電話,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既然敵人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那他就將計就計,把這潭水攪得更渾。
杭州,西湖邊。
甦若雪按照預定計劃,將那本動過手腳的賬本原封不動地留在了桌上,而後悄然離去。
歸途中,她沒有走繁華的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僻靜的湖心小徑。
在一處無人注意的石欄轉角,她停下腳步,取下發間一支古樸的銀簪,在粗糙的石面上,看似不經意地刻下了一道短促而深刻的劃痕。
這是她與顧承硯之間最隱秘的約定——“餌已下”。
夜幕降臨,一封措辭嚴厲的公函,以滬上商會的名義,由信使星夜送達杭州那家商行。
函件內容直指商行拖欠巨額預付款,並強硬表示,若三日內無合理解釋,將提請商會仲裁,凍結其所有資產。
這封信,如同一塊巨石,狠狠砸進了看似平靜的湖面。
與此同時,青鳥的調查也有了突破性進展。
在海量的照片中,經過反復比對,一個不起眼的“伙計”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表面上是商行的雜役,但其真實身份,竟是日本駐杭領事館的一名清潔工!
更關鍵的是,他每周三深夜,都會準時進入領事館那戒備森嚴的地下室。
情報傳回滬上,顧承硯嘴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一切都如他所料,敵人正在利用林芷蘭的舊身份,編織一張巨大的虛假情報網,企圖將抗日力量一網打盡,變成他們的戰功。
“他們想要叛徒,”顧承硯對身邊的親信低語,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和殺氣,“我就送他們一個。”
一張“悔過書”很快就在他的授意下被炮制出來。
他親自執筆,模仿著被軟禁的商會會長周慕生的筆法,以一個“昔日白鷺成員”的口吻,詳盡地“懺悔”了自己如何被策反,如何一步步向日軍出賣商會內部的抗日資金動向和人員情報。
每一個細節都寫得“真實可信”,仿佛親身經歷。
稿件完成後,他沒有用自己的筆跡,而是找來一台老舊的德制打字機,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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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件不起眼的角落,他還用周慕生的印章,故意留下了一枚模糊不清的指紋。
“把這個,通過我們的渠道,‘不小心’泄露給日方的聯絡人。”顧承被硯將文件遞給手下,“同時,放出風去,通知英美商會的朋友們,就說商會內部出了大問題,近日恐有重大叛變事件曝光。”
一張無形的大網,就此撒開。
風暴來得比預想中更快。
僅僅三天後,那家在杭州風光無限的商行突然大門緊閉,人去樓空。
掌櫃的連夜卷著所有賬本倉皇出逃,仿佛末日降臨。
消息傳來,整個滬上商界為之震動。
而顧承硯,卻在自己的商會總部,召開了一場最高級別的閉門會議。
昏暗的密室里,他將甦若雪帶回的那本真賬本的副本,重重地攤在長桌中央。
在座的都是商會的核心成員,也是抗日力量的堅定支持者,此刻他們神情肅穆,等待著顧承硯的解釋。
“日本人和那些叛徒,以為拿到了我們的命脈。”顧承硯的聲音在密室中回響,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冷峻,“他們以為‘白鷺’只是一個身份,是一種權力,是一把可以隨意丟棄和污蔑的殺人刀。但是他們忘了——”
他的指尖,在賬本上那行“唯火種不滅”的字跡上,輕輕一點,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白鷺,從來都不是某一個人。”他抬起眼,目光如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白鷺,本是點燃火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在座眾人眼中的迷茫與擔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燃的斗志與希望。
然而,就在這場會議結束的深夜,在杭州一棟被嚴密看守的別墅里,被軟禁的商會會長周慕生,正艱難地挪動著身體。
他臉色蒼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他吃力地撕開床墊厚實的帆布面料,從層層棉絮之中,取出了一部只有巴掌大小的微型電台。
他的手指因激動和虛弱而劇烈顫抖,但他還是以一種驚人的毅力,戴上耳機,將電鍵調整到預設的頻率。
滴、滴滴、滴……
寂靜的黑夜里,一段微弱卻清晰的摩爾斯電碼,穿透了重重監視,飛向了不可知的遠方。
當發完最後一段信息後,周慕生幾乎虛脫。
他靠在床頭,渾濁的眼中流下一行清淚,嘴里無聲地念著最後發出的三個字符代表的漢字
承……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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