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

第314章 歸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江中燕子 本章︰第314章 歸程

    南方的臘月,天總是短得有些猝不及防。剛過申時下午三點),日頭就已經開始往西邊的山坳里沉,把原本就不算熾烈的陽光拉得又長又淡,像一層薄紗敷在枯黃的田埂上。

    風是裹著濕意的冷,不像北方的風那樣刮得人臉上生疼,卻能鑽透棉襖的針腳,往骨頭縫里滲——這是南方冬天最磨人的地方,明明看著是晴天,藍天上連朵雲都沒有,可走在風里,還是得把脖子往棉襖領子里縮了又縮。

    何虎牽著老黃牛的韁繩走在最前面,牛繩在他掌心繞了兩圈,粗糙的麻繩磨著他虎口上的老繭,倒也生出幾分實在的暖意。

    老黃牛是頭三歲的牯牛,毛色是深褐色的,肚腹有些圓滾,想來是平日里被喂得精心。它這會兒走得慢,蹄子踩在干結的路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偶爾還會低下頭,在路邊啃一口枯黃的狗尾草,嚼得慢悠悠的。

    何虎見狀,就會輕輕拽一下韁繩,壓低聲音喊一句︰“駕——慢些走,別把車上的東西晃掉了。”

    牛是借生產隊的,木輪車 車架是何虎以前自己打的,用的是後山的硬雜木,雖然看著粗笨,卻結實得很。

    車輪子裹著自行車的車輪橡膠,不過時間久了,釘上去的車輪橡膠邊緣已經磨出了毛邊,這會兒車上堆得滿滿當當,輪子被壓得微微變形,每走一步都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像是老黃牛的喘息,又像是車架在跟負重較勁。

    這聲音在空曠的路上格外清晰,和風吹過光禿禿的樹枝發出的“嗚嗚”聲摻在一起,倒成了這臘月午後最特別的調子。

    車上的東西得仔細瞧才能辨出模樣。最底下墊著兩層曬干的稻草,稻草上放著兩張新打的木床,床板是杉木的,還帶著淡淡的木頭香,邊角被用砂紙磨得光滑,沒了毛刺;木床旁邊是兩個大木箱,朱紅色的漆剛刷了沒幾天,陽光下能看出漆面的光澤,箱子上用墨筆寫著“喜”“稲V繃礁鱟鄭 羌揖叩睦鮮Ω凳止タ吹模 史娓站  豢淳褪橇飯模輝僂隙炎諾氖潛蝗歟 行碌 拿  唬 燦寫蛄瞬苟〉淖約耗萌Ё 碌木擅薇唬  枷吹黴篩刪瘓唬 喚塹謎肫耄換褂行└肫芭瑁 執賞胗貌及牛 純墼諛鞠瀋希 鞀鼓芸吹叫履Д暮奐#蛔畽Э戲拋乓煥π倫齙鬧褚危 裉跏情 瘢 瓶 鬧耋諫儆殖ゅ 嗟孟該埽 偽成匣沽餱胖袂嗟難丈 br />
    “虎哥,你慢點兒拽牛,這輪子都快被壓散架了!”後面傳來張子豪的聲音,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活絡。走幾步就搓搓手,哈一口白氣,又把袖子往上擼了擼。

    何虎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點笑︰“急什麼?這路不平,走快了顛壞了床板,你替我重新打?”

    “那可不敢,”張子豪撓撓頭,往牛車旁邊湊了湊,伸手扶了扶頂上的竹椅,“我就是覺得這風越來越大了,早點到地方,還能烤烤火。”

    跟在張子豪旁邊的是林強軍,他比張子豪大,性子沉穩,走路的時候總是慢半拍,眼楮卻時不時掃過路邊的田埂和遠處的村落。他穿著件深灰色的棉襖,拉鏈拉得嚴嚴實實,連帽子都戴在頭上,只露出半張臉,下巴上留著點胡茬,看著比實際年紀成熟些。這會兒他听見張子豪的話,沒接茬,反而看向遠處的三鄉鎮方向,眉頭輕輕皺了皺——那里隱約能看到幾縷炊煙,卻也藏著說不清的暗流。

    再往後是覃龍。他背上背著個帆布工具包,里面裝著鋸子、鑿子和卷尺,是剛才在鎮上買東西時特意帶上的——江奔宇說這是給張子豪他們的,不然他們回去怎麼有工具做?所以覃龍背著這些鋒利的工具走得穩,每一步都踩得很實,偶爾會伸手幫張子豪扶一下車上的東西,話不多,但做事很周到。

    走在最後面的是江奔宇,二十左右的年紀,留著短發,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卻絲毫不顯邋遢。他走得慢,目光落在前面幾人的背影上,又時不時掃過周圍的環境——左邊是成片的稻田,稻茬已經被割得很短,露出褐色的泥土;右邊是一條小河,河水上擱淺這棵樹木,樹枝破開流水,陽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細碎的光;

    沿途的村落里,能看到土坯房的屋檐,有些屋檐上已經掛起了臘魚臘肉,那是南方臘月里最顯眼的年味。

    “老大,”張子豪忽然放慢腳步,湊到江奔宇身邊,聲音壓低了些,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田埂,確認沒人後才繼續說,“剛才在鎮上的時候,鬼子六偷偷跟我說,三鄉鎮上最近冒出來一些小幫派,有七八個人的樣子,手里還拿著棍子和菜刀,專門盯著從黑市里出來的人搶。”

    江奔宇停下腳步,把隨手拔起的狗尾巴草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又抬頭看了看天——日頭又沉了些,陽光已經開始泛黃,把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沒說話,等著張子豪繼續說。

    “鬼子六說,咱們最近給黑市送的貨,已經被他們搶了兩回了。第一次是上禮拜,送的是二十斤土豆,被他們攔在鎮東的老樹下,不僅土豆被搶了,跟車的小王還被揍了兩拳;第二次是前天,送的是十斤紅糖,在鎮西的橋洞下被搶了,還好跟車的老李跑得快,沒受傷,但紅糖全沒了。”張子豪他刻意壓低了點聲音,卻又因心急而顯得格外刺耳,“咱們的幾道買賣貨路上也有點吃緊——‘時不時被搶一些’,這話是他親口說的。他想問……要不,我們暗中使點勁,治治?”

    覃龍眉頭立刻擰緊成了疙瘩︰“搶我們的人?!狗膽包天了!”他粗糙的手掌下意識地在棉襖表面蹭了蹭,又握緊成拳。

    “呵,”江奔宇輕輕哼出一聲,清冷得如同寒風中凝結的霜花。他抬頭望向遠處山脊朦朧的輪廓線,語氣平緩地品評︰“這路數倒也不是全然沒腦子。選在黑市地盤之外動手,那些躲在背後的牛鬼蛇神也怪不到黑市本身;真點子硬踫硬的扎手貨,他們打不過轉身就能跑,滑溜得像泥鰍。有點意思。”那點“意思”在他舌尖滾過一圈,帶著洞悉世情的冷峭疏離。

    牛車輪子仍在不倦地發出“嘎吱——嘎吱——”的沉悶哀叫,輾壓著路邊硬邦邦的枯草和泥土間凝結的硬塊。空氣里的寒霜仿佛也壓在各人心頭,重了一分。

    江奔宇剛說完,旁邊的覃龍就湊了過來,他的聲音比張子豪沉些︰“老大,你的意思是,他們知道避開黑市的保護範圍?”

    “嗯,”江奔宇點頭,目光看向三鄉鎮的方向,“黑市背後的勢力,肯定不是能惹的,那群人肯定也知道——要是在黑市門口搶,不等咱們出手,黑市的人就先收拾他們了。他們選在黑市範圍之外動手,既不得罪黑市,又能撿著軟柿子捏——從黑市里出來的人,要麼是小商販,要麼是散戶,手里有貨但沒什麼勢力,怕報復也不敢報警,可不就是軟柿子?”

    “那咱們怎麼辦?”覃龍往前站了一步,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背上的工具包——里面除了工具,還有著一把錘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的貨被搶吧?咱們這陣子給黑市送貨,本來利潤就薄,再被搶幾次,連本錢都回不來了。”

    江奔宇沒直接回答,反而轉頭看向林強軍︰“強軍,你怎麼看?”

    林強軍這才收回看向田埂的目光,他先是頓了頓,又低頭想了想,手指在掌心輕輕敲了敲——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然後才抬起頭,看著江奔宇說︰“老大,我想了兩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哦?說說看。”覃龍一下子來了精神,往前湊了湊,連何虎都停下了腳步,牽著老黃牛回頭看過來——老黃牛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不再抬頭走,變成低著頭走路,隨後甩了甩尾巴,“哞”了一聲。

    林強軍看了看眾人,又把聲音壓低了些︰“第一個辦法,是咱們自己動手。咱們挑幾個人,偽裝成從黑市里出來的商販,帶著點貨在他們常出沒的地方等,等他們來搶的時候,咱們就動手,把他們揍一頓,再把搶咱們的貨拿回來,順便警告他們,讓他們不敢再動咱們的東西。”

    “這辦法倒是直接,”何虎眼楮一亮,“跟鬼子六打個招呼,收拾那七八個人肯定沒問題!”

    林強軍卻搖了搖頭,繼續說︰“但這辦法有風險。一是咱們不知道那群人的底細,萬一他們背後還有人,咱們動手之後,他們再來報復,反而麻煩;二是咱們動手的時候,要是被路人看見了,傳出去對咱們也不好——咱們現在跟黑市的攤商合作,講究的是低調,不能太張揚。”

    何虎听完,剛才的興奮勁兒消了大半,撓了撓頭︰“那第二個辦法呢?”

    “第二個辦法,是讓官方動手。”林強軍說道,他的目光掃過遠處的村落,“老大,你還記得嗎?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現在各生產隊、各公社都開始結算工分了。按照往年的規矩,工分結算完之後,各家各戶都會分到錢和糧——有的人家分得多,會帶著錢和糧去走親戚,幫襯一下家里困難的親戚;有的人家之前借了鄰居的錢或糧,也會趁著這會兒還上。”

    他頓了頓,又看了看眾人,見大家都在認真听,才繼續說︰“那些小幫派搶的是從黑市里出來的人,可要是他們搶的是普通村民呢?村民們剛分到錢和糧,要是被搶了,肯定會心疼,也肯定會報警——畢竟是自己的血汗錢,不像黑市的人那樣怕惹麻煩。”

    “你的意思是……”江奔宇的眼楮亮了亮,似乎明白了林強軍的想法。

    “對,”林強軍點頭,“咱們可以暗中做兩件事。第一件,是找那些之前被搶過的黑市商販,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去報警——當然,他們可能怕報復不敢去,那咱們就做第二件事︰安排幾個人,偽裝成普通村民,帶著點錢和糧,在那群小幫派常出沒的地方走,讓他們搶。等他們搶了之後,咱們安排的人就去派出所報警,說自己的錢和糧被搶了。”

    他說到這里,又補充道︰“咱們還可以暗中收集證據——比如跟蹤他們,看看他們把搶來的東西藏在哪里,再把證據偷偷交給派出所的人。現在是臘月,年關將至,派出所本來就抓治安抓得緊,要是接到好幾起搶劫案,肯定會重視。到時候,這群人就算不被判刑,也得被關進去拘留幾天,等他們出來,估計也不敢再在三鄉鎮附近晃悠了。”

    “這辦法好!雖然我們不介意拍死一只蚊子,但是拍死以後粘在手上,也能讓人惡心。”覃龍一拍大腿,聲音都提高了些,“既不用咱們自己動手,也不用擔心報復,還能借派出所的手收拾他們,一舉兩得!”

    張子豪也跟著點頭︰“是啊老大,強軍這辦法比咱們自己動手穩妥多了!咱們安排誰去當‘誘餌’呢?我覺得要安排一些生面孔,看著就像個普通村民,很少進城趕路的那種,他們肯定不會懷疑。”

    江奔宇沒立刻說話,他走到牛車旁邊,伸手摸了摸車上的木箱,漆面還帶著點溫度——是被陽光曬的。他沉默了片刻,才轉頭看向林強軍和張子豪︰“強軍這辦法確實穩妥,就按這個辦。子豪,你跟強軍一起商量具體的細節——安排誰去當‘誘餌’,帶多少線和糧,在哪個地方等,怎麼收集證據,這些都要想清楚,不能出岔子。”

    “放心吧老大!”張子豪立刻應道,拍了拍胸脯,“我跟強軍肯定把這事辦得妥妥的!”

    江奔宇卻又加了一句,語氣嚴肅了些︰“還有一件事——咱們安排去當‘誘餌’的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真的受傷。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咱們的人被他們抓了,或者被派出所的人誤抓了,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開始救人,咱們要全力把人撈出來,不能讓自己人受委屈。”

    “知道了老大!”林強軍和張子豪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都明白江奔宇的意思——在外打拼,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人,不能讓兄弟吃虧。

    何虎這時也走了過來,他牽著老黃牛,牛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形成一團白氣。他看著江奔宇說︰“老大,咱們別在這兒站太久了,風越來越大了,再不走,黃昏之前就到不了家了。車上的東西里有面粉和大米,,倒沒什麼,但那些新打的木床,要是被風吹得太干,容易裂。”

    江奔宇抬頭看了看天,日頭已經快落到山坳邊上了,陽光變得更加柔和,卻也更冷了。他點了點頭︰“行,那咱們繼續走。子豪,強軍,你們倆路上再商量細節,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問我。”

    “好 !”

    幾人又繼續往前走,牛車的“吱嘎吱嘎”聲再次響起,和風吹過樹枝的聲音、牛的呼吸聲、幾人的腳步聲摻在一起,在空曠的田埂上回蕩。張子豪和林強軍走在後面,低聲商量著計劃——張子豪說可以讓他表哥去當“誘餌”,他表哥是附近生產隊的,平時就在鎮上擺攤賣菜,看著老實,不容易引起懷疑;林強軍則說可以在鎮東的老樹下設點,那里是那群小幫派常出沒的地方,而且旁邊有個草垛,方便藏人方便探查他們的樣子。

    覃龍走在中間,偶爾會回頭跟何虎聊幾句——何虎說他新家的窗戶紙還沒糊好,等回去有空了,想請覃龍幫忙一起糊;覃龍說沒問題,還說他家有多余的稻草,可以給何虎送點過去,鋪在床底下,冬天睡覺暖和。

    江奔宇依舊走在最後面,時不時咬動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只是偶爾會放在鼻子前聞聞。他的目光落在前面幾人的背影上,又時不時掃過周圍的環境——遠處的村落里,炊煙越來越濃,已經能聞到淡淡的柴火香;小河上的枯枝不斷破開流下來的水,反射著最後的陽光,像是碎銀子;路邊的枯草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陽光下閃著光。

    走了大概一刻鐘,牛車沉重地繞過一片稀疏疏的松樹林,視野陡然開闊了許多。枯水期的野塘徹底見了底,龜裂的黑色淤泥如同大地皴裂開來的丑陋瘡疤。幾株枯瘦的蘆葦在凜冽朔風中顫栗不止,發出嗚咽般的摩擦聲。前面出現了一片村落,村落周圍種著一圈老樹,樹干粗壯,樹枝綠茂盛的,卻依舊顯得很有生機。何虎指著村落說︰“前面就是我們所在的村子了,再走個十分鐘,就能到老大的牛棚房家門口。”

    眾人都加快了腳步,老黃牛似乎也知道快到地方了,走得比之前快了些,蹄子踩在路上的聲音也更響了。

    張子豪興奮地說︰“終于要到了,我這腳都快凍僵了,到了老大家,我得先烤烤火,再喝碗熱茶。”

    林強軍笑著說︰“你小子就是不耐凍,才走了這麼點路就喊累。等會兒到了覃龍家,讓許琪大嫂給你泡碗熱茶,再吃點她做的紅薯干,保管你暖和。”

    許琪是覃龍的老婆,,平時就在家里做些針線活,偶爾也幫覃龍照看一下家里的。幾人之前來這里,許琪總是會泡上一壺熱茶,再端上些自己做的零食,比如紅薯干、炒花生,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

    又走了十分鐘,幾人終于到了牛棚房的門口。牛棚房是一座土坯房,屋頂蓋著瓦片,房檐下掛著幾串臘魚臘肉,還有幾串干辣椒和玉米,看著很有年味。

    門口有個院子,院子里種著一棵龍眼樹,樹干上綁著一根繩子,上面掛著幾件洗好的衣服,已經吹得有些干了。

    院子的角落里堆著一堆柴火,旁邊放著一個石磨,石磨上還沾著點面粉——想來是早上磨過面粉。

    “終于到了!”張子豪第一個沖進院子,搓著手在院子里轉了兩圈,“這院子里比外面暖和點,有太陽照著。”

    覃龍把背上的工具包放在石磨上,然後朝著屋里喊︰“小琪,在家嗎?”

    屋里很快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呢龍哥!我這就出來!”

    話音剛落,屋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梳著兩條麻花辮,辮子上綁著紅色的頭繩,臉上帶著點面粉——她剛才正在屋里做面包。這就是許琪,二十出頭的年紀,皮膚白皙,眼楮很大,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個小酒窩。

    許琪看到院子里的幾人,立刻笑了起來︰“龍哥,江大哥,虎哥,子豪,強軍,你們怎麼來了?快進屋,外面冷!”

    “我們是去新家的東西,順便過來看看我們這牛棚房看看的。”覃龍說道,指了指何虎,“何虎的新家那邊,剛才路過的時候已經把東西搬過去了,現在過來歇歇腳。”

    許琪連忙點頭︰“那快進屋烤火,我這就去給你們泡熱茶。”她說著,就轉身往屋里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對了龍哥,我剛才在做面包,等會兒蒸好了,你們嘗嘗?”

    “好啊!”張子豪立刻應道,“我最喜歡吃你做的紅糖饅頭了,又軟又甜。”

    許琪笑了笑,進了屋。

    院子里緊接著就響起一片沉濁的聲響——重物落在硬地上悶響,繩索拖拉地面的沙沙聲,還有何虎粗重沉穩的指揮︰“卸這邊!嘿呦——起!慢點慢點,龍哥,你那鍋磕著壇子了!”聲音混在寒冽的空氣里,驚起幾只在牆頭草窩里歇腳的麻雀,撲啦啦飛向遠方灰藍的天幕。

    覃龍轉頭看向江奔宇︰“老大,你要不要先去屋里烤烤火?我去看看院子那角落,順便把竹筒捕鼠器的材料準備好,等會兒教子豪和強軍做。”

    何虎這時也牽著老黃牛進了院子,把牛繩拴在老樟樹上,然後拍了拍牛的背︰“你在這兒歇會兒,等會兒給你喂點干草。再把你還回去生產隊里,實在不行明天還也行。”老黃牛“哞”了一聲,低下頭,開始啃院子里的枯草。

    何虎轉身對眾人說︰“我去看看我的新家,剛才搬東西的時候太急,沒仔細看,順便把窗戶紙糊上,免得搬進來晚上冷。你們先忙,我一會兒就回來。”

    “行,去吧,路上小心點。”江奔宇說道。

    何虎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江奔宇搖了搖頭,指了指屋里︰“我去廚房看看,隨便做點晚飯。你們先忙,等會兒飯做好了,我喊你們。”

    江奔宇的妻子叫秦嫣鳳,性格溫柔,做得一手好家常菜。今天早上,江奔宇出門的時候,秦嫣鳳說要去幫忙做飯,所以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廚房里了。

    廚房的木門半開著,同樣糊了嶄新的窗紙,屋角簡陋的土灶下,柴火早已燃旺,橙紅的火舌舔舐著灶膛底部厚重的黑灰,舔得灶台縫隙都暖烘烘地透出光來。秦嫣鳳蹲在灶膛前,微微凸起的小腹使得她動作略顯笨拙遲緩。她穿著件深藍色的對襟厚棉襖,系著深色舊圍裙,專注地往灶膛里遞著劈好的干竹片。

    听見門口的腳步聲,她抬起頭,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額前幾縷發絲被汗氣濡濕,貼在微紅的皮膚上,雙眸如同灶膛里躍動的暖火︰“路上凍夠嗆吧?快坐這邊灶膛來烤烤,這兒暖和。”

    “還好。”江奔宇低聲應道,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停留了一瞬,一絲溫軟的疼惜悄然漫過眼底,隨即又被沉穩內斂取代。他回身掩好廚房單薄的木門,阻隔了外面越來越大的風聲和院子里的忙碌與噪音。

    走到灶膛前,他順手接過秦嫣鳳手里幾塊堆得齊整的柴火。“坐著,別總動。”聲音不高,帶著不許商量的習慣性權威。他彎腰,熟練地撿起兩塊干竹片塞進灶眼。干竹片遇火, 啪爆裂聲驟然響成一片,金紅色的火星紛紛亂竄出來,像節日里短暫綻放的鐵樹銀花,又瞬間被灶膛深沉的黑暗吞沒。暖流轟然騰起,撲在臉上,帶著柴灰與熟透干草的微苦氣息,冷氣被這暖流逼得退避三尺。

    “外頭風硬,別吹了頭。”江奔宇加完柴火,轉過身,從角落牆邊那口粗大的陶水缸里舀出一瓢涼水,嘩啦倒進灶台上唯一架著的鐵鍋里。水珠濺到灼熱的鍋壁上,“哧啦”一聲迅速蒸騰起一團白氣,水聲在小小廚房間里沉悶回響,如同低語般柔和下來。

    廚房的木門和糊著新紙的木窗勉強隔絕了院里絕大部分的聲音,卻難以完全擋住那獨特的金屬刮削木材、重錘打擊硬物的交響樂。

    院子里就剩下覃龍、張子豪和林強軍三人。覃龍從工具包里拿出鋸子、鑿子和卷尺,又從柴火堆里找了幾根老竹子——都是去年冬天砍的,已經晾干了,直徑大概有十厘米,很適合做捕鼠器。他把竹子放在石磨上,然後對張子豪和林強軍說︰“你們過來,我先教你們怎麼選竹子——做竹筒捕鼠器,得選這種老竹子,竹壁厚,結實,不容易裂。而且竹子的長度要在三十厘米左右,太長了不好放,太短了裝不下田鼠。”

    張子豪和林強軍湊了過來,仔細看著覃龍手里的竹子。張子豪伸手摸了摸竹壁︰“這竹子確實夠厚,比我家用來曬衣服的竹子厚多了。”

    “那是,”覃龍笑了笑,“曬衣服的竹子是新竹子,竹壁薄,一掰就斷,怎麼能做捕鼠器?”他說著,拿起卷尺,在竹子上量了三十厘米,然後用粉筆做了個記號,“接下來,咱們用鋸子把竹子鋸成段,鋸的時候要慢,不能鋸歪了,不然待會兒鑿孔的時候不好鑿。”

    他拿起鋸子,架在竹子的記號上,然後雙手握住鋸子,開始鋸起來。鋸子的鋸齒劃過竹壁,發出“沙沙”的聲音,木屑一點點掉在石磨上,帶著淡淡的竹香。覃龍鋸得很穩,手臂上的肌肉隨著動作微微鼓起,額頭上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雖然是冬天,但鋸竹子也是個體力活。

    張子豪看著,也想試試,就對覃龍說︰“龍哥,讓我試試唄,我也想鋸一段。”

    覃龍停下動作,把鋸子遞給張子豪︰“行,你試試,記住,要慢,順著竹子的紋理鋸,別用蠻力。”

    張子豪接過鋸子,學著覃龍的樣子,架在竹子上,開始鋸起來。可他沒掌握好力度,剛鋸了幾下,鋸齒就卡住了,他使勁一拽,差點把鋸子拽掉。覃龍連忙扶住竹子︰“你慢點,別著急,鋸子要拿穩,力道要均勻。”

    張子豪擦了擦額頭,調整了一下姿勢,又開始鋸起來。這次他听了覃龍的話,放慢了速度,力道也均勻了些,鋸子果然順暢多了,雖然還是不如覃龍鋸得快,但也慢慢鋸出了痕跡。

    林強軍在一旁看著,沒說話,只是仔細觀察著覃龍和張子豪的動作,把鋸竹子的要點記在心里——他做事情向來認真,學東西也快。

    就在這時,許琪端著一個托盤從屋里走了出來,托盤上放著四個粗瓷杯,杯子里裝滿了熱茶,冒著熱氣,還飄著淡淡的茶香。她把托盤放在石磨上,笑著說︰“龍哥,子豪,強軍,快喝點熱茶暖暖身子,這是我昨天剛摘的茉莉花茶,你們嘗嘗。”

    覃龍停下手里的活,拿起一杯熱茶,喝了一口,頓時覺得一股暖意從喉嚨滑到肚子里,舒服得嘆了口氣︰“好茶,比我上次喝的粗茶好喝多了。”

    張子豪也放下鋸子,拿起一杯熱茶,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然後抹了抹嘴︰“太暖和了,許姐,你這茶在哪兒摘的?我也去摘二兩,回家嘗嘗。”

    “就在村頭的的老李家,”許琪笑著說,“他家的茉莉花茶是今年新采的,我也是跟他婆娘換回來的。”

    林強軍也拿起一杯熱茶,慢慢喝著,目光卻落在石磨上的竹子上,似乎還在琢磨鋸竹子的技巧。

    許琪看了看石磨上的竹子,又看了看覃龍手里的鋸子,好奇地問︰“龍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鋸竹子做什麼用?又是做竹筒捕鼠器?”

    “對!就是做竹筒捕鼠器,”覃龍說道,“冬天田鼠多,老是偷自留地里種的番薯,做幾個捕鼠器放在番薯地旁邊,能抓不少田鼠。而且田鼠肉烤著吃也香,等會兒做好了,晚上烤田鼠給你們吃。”

    許琪眼楮一亮︰“真的嗎?我還沒吃過烤田鼠呢,听我娘說,田鼠肉可香了。”

    “那當然,”覃龍笑了笑,“等會兒教子豪和強軍他們熟悉做捕鼠器後,我就去山邊田里放幾個,明天早上就能抓到田鼠了。”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許琪才端著空托盤回了屋,繼續再泡一點出來。覃龍繼續教張子豪和林強軍做捕鼠器——鋸完竹子後,用鑿子在竹段的一端鑿一個小洞,洞的大小要能讓田鼠鑽進去;然後在竹段里面裝一個觸發機關,用細竹條做彈簧,再放一點烤紅薯干當誘餌;最後在竹段的另一端鑽一個小孔,穿一根繩子,把捕鼠器固定在田埂邊的小樹上。

    覃龍一邊做,一邊講解︰“這個觸發機關很關鍵,要做得靈敏點,田鼠一進去吃誘餌,踫到機關,竹片反彈就會彈起來,拉緊機關繩子,就死死勒著田鼠的脖子,田鼠就跑不了了。還有,放捕鼠器的時候,要找田鼠常出沒的地方——比如田埂邊的小洞,或者番薯地旁邊的小路,那些地方有田鼠的腳印和糞便,一看就能看出來。”

    林強軍學得很快,很快就掌握了鑿孔和裝機關的技巧,他做的第一個捕鼠器雖然不如覃龍做得精致,但也能用。張子豪則做得慢些,不過在覃龍的指導下,也慢慢掌握了要領。

    院子里鋸子的“沙沙”聲、鑿子的“篤篤”聲、刀破開竹子的“ 嚓”聲,和屋里傳來的柴火聲、炒菜聲摻在一起,顯得格外熱鬧。江奔宇在廚房里做菜,秦嫣鳳在一旁幫忙——她坐在灶前,往灶膛里添柴,火苗“ 啪”地響著,映得她的臉紅紅的。灶台上,江奔宇正在炒臘魚肉,臘魚肉是冬至那天腌的,切成薄片,在鍋里炒得滋滋作響,香味飄滿了整個廚房,還飄到了院子里。

    “阿宇,鹽夠不夠?”秦嫣鳳一邊添柴,一邊問。

    “夠了,”江奔宇翻炒著鍋里的臘肉,“再放點辣椒,咱們幾個都愛吃辣。”

    “好,”秦嫣鳳從灶台上拿起一個辣椒,用刀切成小段,遞給江奔宇,“對了,何虎呢?他不是去新家糊窗戶紙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估計快了,”江奔宇說道,“他的新家離這兒雖然不遠,也就十幾 二十分鐘的路程,可能是糊窗戶紙的時候遇到點麻煩,耽誤了。”

    正說著,院子里傳來了何虎的聲音︰“老大,嫂子,我回來了!”

    秦嫣鳳笑著對江奔宇說︰“你看,說曹操曹操到。”

    江奔宇也笑了笑,把炒好的臘魚肉盛到盤子里,然後對外面喊︰“何虎,快進屋,飯馬上就好了!”

    何虎走進廚房,身上沾了點面粉——剛才糊窗戶紙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他看著灶台上的菜,咽了咽口水︰“好香啊!嫂子,你做的臘魚肉就是好吃,比我娘做的還香。”

    秦嫣鳳被逗笑了︰“你這人,就會說好听的。快洗手,坐在屋里等會兒,還有一個菜就做好了。”

    何虎點了點頭,轉身去洗手了。

    院子里,覃龍、張子豪和林強軍已經做好了五個竹筒捕鼠器,整齊地擺放在石磨上。覃龍拿起一個捕鼠器,對張子豪和林強軍說︰“你們看,這捕鼠器做好了,今天晚上咱們就去田里放,保證能抓到田鼠。”

    張子豪拿起一個捕鼠器,仔細看了看︰“這東西看著簡單,做起來還挺麻煩的,不過應該挺好用的。”

    林強軍也拿起一個捕鼠器,試了試觸發機關,覺得很靈敏,點了點頭︰“嗯,應該能抓到田鼠。”

    院中那熱鬧的工具奏鳴曲似乎告一段落,隱約傳來張子豪帶著點得意卻又顯然還沒完全摸到精髓的聲音︰“……嘿,成了!你們看!我這扣一扳就‘嗒’一聲——嘿!……哎?強軍你慢點弄……別、別散架啊!”

    隨後是覃龍好氣又好笑的吼聲︰“張子豪!你小子那爪子別踫我新磨的鑿子!邊上站著去!”

    接著一陣更大的哄笑聲裹著林強軍冷靜的評點噴薄而出,震碎了院子里清冷的空氣,連廚房窗戶上新糊的紙都仿佛被那陣音浪微微震動了幾下。

    江奔宇站在灶台旁,一手穩穩握著長柄鐵勺,快速而均勻地翻炒著鍋中青綠中泛出瑩潤油光的蒜苗臘魚肉,另一手隨意地將一小把粗壯蒜葉撕成幾段,投入沸騰的滾油中爆響出更熱烈的滋啦聲。他並沒有回頭去看門口嬉鬧的情景,只是在那陣陣喧鬧笑語的包裹下,眼角幾不可察地、短暫地牽動了一下。那並非開懷大笑所帶動的紋路,而是一瞬之間,如同冰封湖面下,最深處的那股暖流驟然翻涌又瞬間被重新封印的微瀾。一種凝重的、沉澱下來的暖意,如同冬日土地下的根系,悄然無聲,卻實實在在盤踞在了這煙火繚繞的角落。在這片人間煙火氣的深處,某種更堅硬的內核正在被爐火反復鍛打——既被烘烤柔軟,也正被淬煉得更堅更韌。

    就在這時,秦嫣鳳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笑著說︰“飯做好了,大家快進屋吃飯吧!”

    眾人都來了精神,紛紛走進屋里。屋里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菜︰一盤炒臘魚肉、一盤炒青菜、一盤炖豆腐、一碗雞蛋湯,還有一碟許琪做的面包。桌子中間放著一個火盆,里面燒著木炭,冒著暖暖的熱氣,把屋里烘得很暖和。

    江奔宇把最後一碗雞蛋湯端上桌,然後對眾人說︰“都坐吧,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眾人紛紛坐下,何虎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滿足地說︰“好吃!許姐,你做的面包真軟,比我家的面包好吃多了。”

    許琪笑了笑︰“喜歡就多吃點,鍋里還有呢。”

    覃龍夾了一塊臘魚肉,放進嘴里,嚼了嚼,對江奔宇說︰“老大,阿鳳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臘魚肉炒得真香。”

    江奔宇也夾了一塊臘肉,笑著說︰“那是,鳳兒可是咱們家的廚神,誰不知道?”

    秦嫣鳳白了他一眼︰“就你會說。天氣冷,快吃吧,菜都快涼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開始大口吃飯。屋里的火盆“ 啪”地響著,映得眾人的臉紅紅的,飯菜的香味、木炭的暖意、眾人的說笑聲,交織在一起,把南方臘月的寒冷都擋在了門外。

    牛棚房院在臘月的晴光下靜靜伸展著自己的影子,土牆上粗糙的紋路像無數道凝固的生命年輪。廚房煙囪口悠然逸出的縷縷灰白炊煙,被南方午後溫吞而冷冽的風揉捏著、撕扯著,懶洋洋地盤旋升騰,在高處越來越薄,直至融進南方冬季特有的、泛著淡青的曠遠天空里去。

    窗外,日頭已經完全落到了山坳里,天慢慢黑了下來,張子豪和林強軍也回去了,覃龍和何虎也繼續去布置竹筒捕鼠器陷阱了,星星開始在藍天上閃爍。

    院子外的老樹下,老黃牛已經睡著了,偶爾發出一聲輕響。遠處的村落里,傳來了狗叫聲和孩子們的嬉鬧聲,還有誰家的收音機在播放著戲曲,聲音飄得很遠。遠處海浪拍打的聲音。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方便以後閱讀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第314章 歸程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第314章 歸程並對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