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隨身空間重生70年代

第312章 臘月鎮墟,茶攤談話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江中燕子 本章︰第312章 臘月鎮墟,茶攤談話

    時值南方深冬,農歷臘月廿十。時辰已近上午九點,金色的陽光終于沖破了低垂許久的、灰藍色的雲層,吝嗇地潑灑在浸透寒意的大地上。

    臘月的霜威不容小覷。空氣沉甸甸的,仿佛飽吸了昨夜露水的寒氣,吸一口進肺里,都帶著刺骨的冰涼與河灣特有的濕泥腥味。

    南方的冷,是浸透骨髓的陰濕,與朔風干烈的北方截然不同。路旁草木殘存的青綠上,一層薄薄的白霜正隨著陽光的照射,開始緩慢地融化為細小、冰冷的水珠,墜入泥土。

    青石板鋪就的舊鎮街面上,陸陸續續走過些趕早墟的人。穿著厚厚的、打了補丁的棉襖或罩衫,棉帽檐下或纏著舊圍巾的臉頰多半凍得通紅,鼻尖尤其明顯,呼出的氣息瞬間凝成一團團飄搖的白霧。

    偶爾有趕著沾滿泥點子的老水牛、拖著吱呀作響的木輪板車的人走過,牛蹄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街兩旁低矮老舊的店鋪大多已經開門,木門板卸下,鋪門敞開,露出里面同樣冷清卻冒著些許煙氣的內里。

    供銷社門口,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漢子縮著脖子,袖著手,佝僂著背在等待開門,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聲音也被寒冷的空氣吸走了大半能量。

    碼頭茶攤那兩扇斑駁的竹門敞開著,門口掛著一個舊竹簾勉強擋風。冬天茶攤也沒人來喝茶,店外的茶桌依舊沒有人在外面坐,竹棚內空間不大,泥土地面鋪滿竹木板,陳設簡陋︰幾張擦得 亮的低矮方桌,幾條厚重的長板凳。

    屋子中央,一個砌得粗糙的方形地爐正燒得旺盛。爐膛里,枯樹枝和曬干的竹片 啪作響,鮮紅的火舌舔舐著烏黑的爐壁,散發出陣陣帶著松脂和草木清香的暖意。爐子上架著一把大肚黑鐵壺,壺嘴嘶嘶地噴著濃重的白色蒸汽,翻滾的沸水發出“咕嘟咕嘟”的沉穩聲響,像是這寒冷冬日里唯一活躍的心跳。

    爐火旁,兩個人影正搓著手,湊得很近,汲取著這份難得的暖意。

    門口光影一暗,一個挺拔的身影裹挾著一身清冽的寒氣走了進來。

    “來了!老大!”

    一個穿著半舊藍色棉罩衣、身材精悍的小伙子猛地抬起頭,聲音帶著一股熱切和歡喜。他正是張子豪,臉盤周正,眼神靈活,此刻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一邊招呼,一邊迅速站起身,從爐火旁拎起那個被燻得發黑的大鐵壺,小心翼翼地往桌上幾個粗陶杯里添熱水。熱水注入杯中的“嘩啦”聲,升騰起更濃郁的白汽。他又立刻對著爐火旁稍微年長、表情沉穩的兩人欠了欠身︰“龍哥!虎哥!早上好啊!”

    “老大,龍哥,虎哥,早上好!”落後一步的林強軍也出聲問道。

    跟在江奔宇身後的兩人,正是覃龍和何虎。覃龍個頭高大,骨架寬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深色棉襖,袖口磨得油亮,臉上線條硬朗,膚色是常年勞作造就的黝黑,眉宇間帶著一股山里人特有的沉毅。他聞聲只微微頷首,從喉嚨里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何虎身形敦實,面膛方正紅潤,此刻正使勁搓著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試圖驅散一路帶來的嚴寒。他抬頭看向剛進來的身影,臉上綻開一個樸實寬厚的笑容︰“辛苦了,子豪兄弟也早!”。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算是和老大打過招呼,又低聲問了好。

    江奔宇。他身上罩著一件略舊的深灰色中山裝樣式的棉大衣,衣領豎著,勉強抵御風寒。身板結實,動作干脆利落,眉眼間有種超越年紀的沉穩和洞明,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說不清的凝聚力。他那雙此刻顯得有些清冷的目光掃過爐火旁的兩人,原本略顯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帶上了幾分笑意︰“子豪,強軍,讓你們久等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種能穿透喧囂的清晰和力量感。他一邊脫下那頂沾了些泥點的藍色布棉帽,隨意拍打了幾下掛在門邊的釘子上,一邊快步向爐火走來。坐下前,他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身邊坐著的林強軍的肩頭,林強軍正是剛在張子豪招呼時才從隔壁桌站起身的另一個年輕人,個子不高,眉眼間透著南方人特有的精明。

    “實在抱歉,”江奔宇一邊在火爐旁最暖和的空位上坐下,將一雙凍得有些發僵的手徑直伸向爐火上方跳動的暖流,一邊解釋道,“原本想著起個大早,蹬我那輛自行車能快些。出門時霜氣太重,車鏈子上都凝了冰珠,推著走不如騎。剛擦干淨想上路,猛然想起……” 他頓了頓,目光看向覃龍和何虎,“這不大後兒,廿三小年,可是龍哥、虎哥喬遷大喜的日子麼?”

    “大喜不敢當,就是挪個窩。”覃龍連忙擺手,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靦腆。

    “對,就挪個窩!”何虎搓著手大聲附和,臉上滿是興奮的紅光,“比原來那破土坯強點兒。”

    江奔宇笑了笑,眼中是真誠的祝賀︰“這窩挪得好!大喜事。尋思著,這好歹是新家開火,就算不鋪排,該添置的門神灶爺、鹽糖醬醋,還有幾樣圖吉利的玩意兒,總不能一樣沒有。這鎮上鋪子全點貨色,還都得憑票。我琢磨我們三人那怕騎車子,你們哥倆要買的東西沉,回來路上怕不好帶,再說我那車圈沾了霜也滑得很……干脆,心一橫,套了村東頭四叔家的老黃牛板車來了。牛車穩當,能裝,就是忒慢!這搖搖晃晃一路,緊趕慢趕,還是耽誤了工夫,勞兄弟們挨凍多等。”

    “嘖!”張子豪放下大鐵壺,佯裝不滿地撇嘴,又立刻換上笑容,“老大,看您這話說的!龍哥、虎哥搬新房,這是天大的喜事!我等這麼一小會兒,算個啥?沾喜氣都來不及呢!” 他隨即看向覃龍、何虎,學著戲文里的腔調,夸張地拱了拱手︰“龍哥,虎哥,小弟張子豪,給您二位喬遷大喜,提前道賀!恭賀新居落成,福地生輝,年年有余,歲歲安康!” 惹得覃龍和何虎都咧開嘴笑了。

    “恭喜龍哥,虎哥搬新家,住新房!開門大吉,萬事如意啊!”林強軍也緊跟著站起來,規規矩矩地道喜,語氣真誠。

    “謝謝子豪兄弟!”

    “多謝強軍兄弟!”

    覃龍和何虎連聲道謝,臉上洋溢著農家漢子純樸的喜悅。新房對他們而言,遠不止是幾間磚瓦,更是一份厚重的安全感、一家人挺直腰桿的底氣。

    爐火燒得旺,五人圍坐。張子豪重新拿起鐵壺,給每個粗陶茶杯都斟滿了滾燙的茶水。茶是山上采的老茶婆子一種粗老茶葉)曬干炮制的,入口極苦澀,但後味尚可,尤其在冬日里喝了暖身。覃龍、何虎和江奔宇三人,幾乎是同時伸出粗糲的雙手,湊到茶杯上,感受著那灼熱的溫度,然後十指相互用力地搓揉著凍得發僵的關節指節,發出細微的“咯咯”聲。好一會兒,才各自小心翼翼地端起滾燙的茶杯,捧在手心,讓那份熱力源源不斷地沁入皮肉,煨著骨頭,這才滿足地、深深地喝下一大口。滾燙微澀的茶水順著喉嚨燙下去,一股暖流瞬間在胸腹間擴散開來,驅散了積存的寒意。冰冷的腳趾似乎也在這份暖意中慢慢甦醒。

    “呼——”何虎長長地吁出一口白氣,將杯子放回桌上,搓了搓被杯子燙得有些發紅的手掌,感慨道,“這臘月天的鬼冷,真不是蓋的!你看看,外面那麼大個太陽懸著,明晃晃的,可這風啊,刮在臉上,跟小刀子似的。咱們這離河又近,水汽重,這冷氣兒就往骨頭縫里鑽,曬都曬不透。”

    “可不是嘛。”張子豪抱著自己的杯子取暖,“虎哥,今年天冷得邪乎。對了,你們村今年還組織人進後山那北峰山脈老林子打冬圍嗎?”

    何虎搖搖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哪能不去?老規矩了。隊長月初就吼了好幾遍,說要攢點肉過年,給勞力添勁。前段日子還下了套子,放了夾子。不過……”他喝口茶,咂咂嘴,“白瞎。這大冷天,野物怕是也窩在洞里懶得出門了。進了三四趟,回回都是空著手下山的多,頂多弄回來幾只沒幾兩肉的山耗子松鼠)和躲著過冬的竹鼠。想靠打獵添點油水,我看難嘍。”

    “說到打獵這一塊,還得是老大和龍哥!”何虎看向江奔宇和覃龍,眼中充滿了由衷的欽佩和好奇,語氣也熱切起來,“你們是不知道,那些組隊進北峰山脈林子什麼也沒撈著,老大和龍哥可沒空手?老大帶著我們提前埋伏在沖鋒嶺頂山谷下,又提前設置套腳繩陷阱,在那里守株待兔等著那些組隊的獵人把那些獵物往里趕,那些獵物一受驚,就往平時人少的地方跑,所以老大帶領我們搞了十二頭大大小小的野豬,你們但是沒見那場面,我的老天爺!” 他嘖嘖連聲,像在數著什麼了不起的戰利品,“小的不說,那大的怕不得有六百來斤?這本事,神了!老大,您說您咋啥都會呢?插秧、打谷、做土磚、修農具,這又帶著龍哥鑽林子獵野豬……樣樣在行,活脫脫就是咱們這地界的……嗯,‘大全能’!對!全能大佬!”他找不到更貼切的詞,用了這個自己覺得挺時髦的詞兒。

    “哎呦!快打住!何虎你這嘴巴是不是在家里偷吃了蜂蜜了?今天嘴巴那麼甜?”江奔宇抬起一只手作勢要阻止何虎的奉承,嘴角卻忍不住勾起笑意,火光照亮他略顯銳利的眉眼,多了幾分平易,“耳朵都要被你小子磨出繭子了。什麼大佬不大佬的,少來這套。山里刨食,林子里尋路,下套子使力氣,那是大家一起合作的本事,我就是跟著跑腿壯個膽,搭把手。”

    覃龍在一旁悶聲道︰“老大謙虛。那陷阱的位置、下套的時辰,還有誘餌的味兒,都是你的路子。最後堵那窩點,也是你拿的主意。”

    江奔宇擺擺手,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他目光掃過張子豪和林強軍凍得通紅的耳朵,又看了看窗外蕭瑟的街道,沉吟片刻道︰“既然山里打獵難有收獲,也不能讓大家伙兒干耗著。這樣,子豪,”他轉向張子豪,“你一會兒跟我和龍哥、虎哥一起繞到我們村回村。”

    張子豪立刻點頭︰“成!老大有啥吩咐?”

    “不是什麼大活計。”江奔宇眼神示意了一下覃龍,覃龍會意地點點頭。他接著道︰“桂省那邊大山里流行過一種土法子,用老竹子筒做捕鼠陷阱,做起來簡單得很,對付山里、田邊那些吃莊稼啃糧倉的老鼠特別管用。” 他比劃了一個圓筒的形狀,另一只手做出機括按壓的動作。

    “抓老鼠?”張子豪一愣,隨即想到什麼,“這玩意兒……能吃?”

    “咋不能?”何虎搶著回答,臉上帶著一種“識貨”的表情,“昨晚下午去裝的竹筒捕鼠器,今個兒天沒亮,老大就帶著我和龍哥去查看竹筒捕鼠器。乖乖,就在我村後山坡子下的番薯地旁那一片山頭設置機關,用那竹筒捕鼠器,一個晚上,四十多個竹筒捕鼠器,就抓了整整十八只大肥田鼠和山鼠!”

    張子豪和林強軍的眼楮都瞪大了。十八只老鼠?

    何虎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個頭兒都不小!等回去用熱土拔了毛、去了頭、掏了髒,處理干淨嘍,一堆白花花的肉,掂量掂量,起碼得有十斤靠上!”

    “老鼠……肉?”林強軍下意識地咕噥了一句,眉頭微微皺起。

    “老土!”張子豪回過神來,重重拍了一下林強軍的肩膀,臉上露出一種“你懂什麼”的精明,“田鼠肉,山鼠肉,山里頭的野味!干干淨淨吃草籽糧食長大的田耗子,又不是城里陰溝里鑽的髒老鼠!再說了,”他壓低聲音,身體前傾,更靠近爐火一些,眼中閃爍著精明的、自得的光,“這玩意兒是肉啊!兄弟!管他什麼肉,有油腥兒有嚼頭,總比啃咸菜拌飯強百倍吧?最重要的是,”他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變成了氣音,“這玩意兒弄回來,炒了吃了,誰知道你吃的是耗子?旁人知道了,頂多當你家運氣好逮到了兔子獐子,也就背後酸兩句‘瞧他家吃上肉了’。比起殺年豬、買羊肉那般扎眼,悄悄抓點田鼠肉打打牙祭,誰會真紅眼?這才是……悶聲兒發財,不得罪人!退一萬來說,別家看到你煮吃這老鼠肉,你偷偷地煮點別的肉,別人也以為你在吃老鼠肉,估計連聞都不願意聞一下。”

    江奔宇听著張子豪這番話,沒有打斷,只是微微頷首,眼神在爐火的躍動中顯得有些深邃。覃龍和何虎也都默默點頭,顯然深諳此道。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人人眼楮都盯著他人飯碗的年月,任何一點點肉腥味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嫉恨。“不得罪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最大的生存智慧。

    “那就這麼定了。”江奔宇一錘定音,“子豪跟我回去,看一眼那竹筒捕鼠器就明白,簡單得很,一學就會。等會回去了,我再詳細教。你弄明白了,回你村上就叫幾個靠得住的弟兄,帶上家伙事,往你們村後山方向或者周邊的干涸田埂、河灘野地里試試水。這年月,肉要緊,低調更要緊。”

    “行!老大,這事包我身上!”張子豪拍著胸脯應承下來。林強軍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談完了捕鼠器的事,地爐里的竹片燒裂開來,發出輕微的爆響。

    茶館里彌漫著松脂燃燒後的微微焦香和濃重的熱茶氣息。外面的陽光似乎又明亮了一些,透過竹簾的縫隙在地上投下幾道晃動的光斑,但店堂內的空氣依然凝重,帶著濕重的冬寒,僅靠爐火驅散的只是方寸之地。

    江奔宇捧起粗陶杯,慢慢啜飲了一口滾燙苦澀的茶水,目光不再停留在爐火旁,而是緩緩地掃視著店內。視線掠過積滿油污和灰塵的櫃台,掠過牆角堆放的雜物,掠過那扇舊得發黃、勉強能看清櫃台後方貨架的木頭格柵窗……他的眼神銳利而審慎,仿佛在丈量著每一寸空間,評估著每一個可能存在的縫隙。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望了望門口,那竹簾被風時而掀起一角,露出外面被凍結住般蕭瑟的街景。

    確認沒有可疑的聲響或窺探的目光後,他才將上半身微微向前傾,壓低了本就沉穩的嗓音,對著離他最近的張子豪問道︰

    “子豪,”他的語氣平緩,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重量,“這鎮上的……形勢,最近怎麼樣了?風聲有緊的苗頭沒有?”

    這看似尋常的問話,仿佛一粒投入看似平靜死水潭中的小石子,激起的漣漪無聲無息,卻在圍著爐火取暖的幾人心頭微微蕩漾開來。

    爐火跳躍,映照著他們瞬間變得更加專注的面容。張子豪也下意識地坐直了些,臉上的輕松表情收斂,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喉結微動,似乎即將開始一場嚴肅的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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