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轉動,身下干草硌破血肉,來回碾磨。
“喲,馬叔又來送尸體了。”頭戴草帽的人熟練跟負責把尸體運從大牢運送到亂葬崗的馬叔打招呼。
馬叔年輕時候也是兵營先鋒,老了身體各方面跟不上了,無兒無女,一生奉獻給了國家,老了為謀一口飯吃,才來干這年輕人瞧不上,老人有兒有女的更不需要,無兒無女也有嫌棄的,整天跟尸體打交道的腌 事兒。
“嗯,你今兒也來撿軍裝兵器賣錢啊。”那人走到跟前了,馬叔才將其認出,算是想起什麼隨後問道。
那人掏出腰間酒葫蘆遞上,摸著後腦勺訕笑,“又被您猜到了,我這不養家糊口想賺點外快嘛,也好給馬叔買酒吃嘛,來馬叔,咱今兒上城里頭灌的新鮮的燒酒,給您奉上,讓我看看,今兒有多少尸體啊?”
馬叔沒接葫蘆,回頭看了眼木車上,渾身失血,臉上全是傷疤,就勉強還能看清五官的人,嘆了嘆氣說,“你再等等,估計下車就是了。”
“誒,這是誰,怎麼這麼慘,這是替罪羊,上頭急著弄死?話說這人到底死了沒,身上有沒有值錢的寶貝啊?”
“沒有,沒有。你就別問了,一會再來吧,一會再來吧。”馬叔眼神逃避,這人身份怕是不簡單,多嘴容易招來禍端。
有時候啊,還是知道的越少才活得越久。
那人把葫蘆往馬叔身上一塞,就這樣倉促走了,“怪我多嘴,那就听馬叔的,我等會再來,您先忙著,這酒,您也先拿著!”
馬叔目送那人離去,繼續拖著車,佝僂著背前進。
兩抹人影嘀咕來嘀咕去,來了又走,車停車又動,季琛眯成一條縫的雙眼又緊緊闔上,握成拳的手垂在身側,是大牢里的烙鐵都難以撬開的。
到了亂葬崗,尸體腐爛腥臭的味道爭先恐後涌入鼻息。
馬叔眼神不好使,但記性還不錯,拉著車走到一坡處,再松手,後方的“尸體”就會往坡下倒,接著他扶著腰從“尸體”上將車扶起,基本上就可以拉著車原路返回,繼續下一趟運送尸體了,但今日他沒那麼著急。
他看著這個可憐年輕人,將其翻了個面,翻成正面朝上,將手指顫顫巍巍探入人中。
細微的呼吸傳到指腹,是進氣多出氣少了,不知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才被下令大價錢拖到這荒郊野嶺的亂葬崗,特意吩咐遠一點。
“你要是能熬過今晚能醒來,就去附近村落找一戶姓劉的人家,他會帶你去找赤腳醫師,你可千萬要醒來啊,此處常有野狼山貓出沒,你不能久待,要是能醒就快些走,要是你能听到,你有朋友,也可以拖我帶話,我盡量幫你一把,你還年輕,你還年輕......”
馬叔的話斷斷續續,似是想起自己年輕時候行軍打仗,那時醫療有限,他還沒死就被當成死了跟尸體放在一塊了,要不是有個老母來挖野菜發現他還有一口氣,把他拖回家中喂了他一些水,他怕是都活不到今日。
後來,給老母送了終,為謀一口飯吃是沒錯,但又想趁生命未了,盡一些能幫上老本行的事兒,能幫一點就是一點,才在那麼多缺人的活計里選了這差事,萬一,有像當初和他一樣沒死的人呢。
又嘮叨了。馬叔心想。
“尸體”還是沒反應,馬叔想來他是難熬過今晚了,若是別人他還敢試試搭救一把,可這位,是皇帝要運送的人,他不敢,不敢啊。
馬叔從胸口外衣內掏出塊自己年輕時候軍裝剪下來的布,蓋到了季琛臉上,而後慢慢站起身,扶著腰,拖著車調頭走了。
"等把軍裝‘送’完,就不干了,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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