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義小跑到辦公室，值班的干事核對了他的身份後叮囑了一句“周秉義同學，請注意學校保密條例。”
電話在里間，周秉義點頭應了干事話後，進去拿起了話筒，干事從外帶上了門，也將喧鬧擋在了門外。
听筒貼在耳邊，首先傳入耳朵的是滋滋雜音，平復了一下心情，周秉義開口道“喂，我是周秉義，請問……？”
電話那頭傳來周秉昆熟悉的聲音︰“哥，是我，我打電話到京城學院，他們說查無此人，你知道是底麼回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周秉義緩緩說道︰“唉，秉昆，這事兒我也一頭霧水。當時我去京城軍事學院報到，結果學院突然通知大部分學員要分流，說是戰備需要。我的入學通知也被改了，從京城軍事學院變成了石家莊步兵學校，培養方向也從參謀業務變成了機械化步兵干部培養。”
周秉昆皺了皺眉頭，問道︰“那這對您以後的發展會不會有很大影響啊？而且您之前不是說，這名額很珍貴嗎，怎麼能說變就變呢？也沒合理解釋，師部也不知道。”
周秉義苦笑著說︰“我當時也很憋屈，學院一句服從命令，由不得你不服從。部隊不像地方，軍校更是嚴格，各種條框讓人不敢越雷池半步。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和師部反映反映？你也知道，你的入學資格不是師部看你表現好，獎勵給你的，而是你用大功換來的。”
沉默了一分鐘，周秉義才開口，他能想像到對面的弟弟那種恨其不爭的痛心疾首。“我當時也想過給師部去電話，但也想到學院一再強調這是最高指示，沒有條件可講，我就放棄了，僅僅是換個學校讀書而已，我已經夠幸運了，便不想讓師部領導為難，讓家里擔心……。”
一陳輕笑從話筒那邊傳來，聲音中夾雜著不屑“直偉大，思想覺悟真高，哎，打掉了牙往肚子咽的感覺真好。為了你有好的前途，我頂著風險為你爭取的功勞讓你輕描淡寫的自我感動。你拼著多年感情的分崩離淅，換來自以為政治需要而自我犧牲，真是顯得你周秉義多高尚，而我們則蠅營狗苟。怪不得冬梅姐要和你分手，真虛偽。”
周秉昆的聲音中透出無限的失望和疼惜，仿佛在說，我們奮力在托舉你，而你自己後退一步，還解釋著，做人要恭謙。
周秉義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內心的怯懦被扒出來放在太陽下曝曬，弟弟的話一針見血。
緊握著听筒，嘴唇微微顫抖，痛苦地說道︰“秉昆，我，你以為我想……京城學院里貼出了最高指示，難道師部還有辦法？”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偉人說過，該翻臉時就翻臉，該斗爭時就斗爭，你為師部爭取的利益，在你利益受損時，師部有義務和責任站出來為你辨爭，你相信什麼指示？那是你一貫的招術，難道你不明白。只有坑你的人知道你有多冤，到現在你還自我感動，可笑。是啊，真替冬梅姐不值。”
周秉昆在辦公室里臉色陰沉，仿佛在吼一般“你的行為，讓她的成全變的一文不值。周秉義，我告訴你，利益是爭來的，不是送來的，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爭字。”
周秉義失魂落魄，“我不想爭嗎，我想待在這地方嗎，我想和冬梅分手嗎”他有些破防。
“你為我做的夠多了，師部那我還想留條退路”
眼淚都流出來了。“我哪想和冬梅分手啊，我從來就沒這麼想過。這麼多年的感情，我早已將她當成妻子，我只是想考慮周全，想萬全的方法。可冬梅她自尊心太強了，我……。”
周秉昆在電話那頭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怎麼會沒辦法？遇到事兒想辦法解決，別想著逃避。當初你把冬梅姐填在女朋友一欄，政審要是沒通過咱們再一起想辦法。你這樣的行為，讓冬梅姐心里怎麼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尊心強，還那麼敏感，你就不能態度堅決點嗎？”
周秉義被弟弟說得啞口無言，心中滿是懊悔與無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秉昆，我知道錯了。”終于他在電話中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這話你要去和冬梅姐去說”周秉昆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媽如果知道，你和冬梅姐分手，而且是因為你要奔前程，而……，她會對你多失望，人能力有大小，但人品不能壞。”
“是啊，我以為……，秉昆，這段時間，我也在受煎熬，嗯，我是不會放棄冬梅的，這學不上也罷”周秉義終于語氣堅定下來。
“秉昆，能不能幫哥勸勸冬梅，我從沒想過和她分手，我明天就向上面打結婚報告。”周秉義語氣中透著哀求。
周秉昆听著哥哥的哀求，心中既生氣又心疼，嘆了口氣說道︰“行吧哥，我試試去勸勸冬梅姐，但你自己掂量著，別總是猶猶豫豫的。至于你學校的事兒，盡快和師部反映，別想著他們無能為力，哼，欺負你就是欺負六師部，他們比你更憤怒。。”
周秉義連連點頭，像是電話那頭的周秉昆能看見一樣︰“我知道了，這次多虧有你點醒我。我明天就給師部發電報，再不濟，把我調回去也行。”
兩人又在電話里聊了一會兒，周秉昆再三叮囑哥哥要好好處理和郝冬梅的感情，這才掛斷了電話。周秉義放下听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他知道，自己這次優柔寡斷真傷了郝冬梅的心，想要挽回談何容易。但為了這份感情，他願意付出一切努力。
而在另一邊，周秉昆放下電話後，也陷入了沉思。他深知哥哥和郝冬梅之間的感情深厚，就這樣分手實在太可惜。也是不希望母親看到這一幕。
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北機廠內依舊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機器的轟鳴聲不絕于耳，工人們在各自的崗位上辛勤勞作著。
其實周秉昆看到的不僅僅是周秉義的軟弱，更看到的是權利的任性，還有對任性後的肆無忌憚和高高在上的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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