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猶如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那七口巨大的黑色棺槨依舊靜默,仿佛沉睡萬古,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然而,青年男子卻感到周遭的空氣驟然凝固,一股無形卻磅礡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磷火的幽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洞窟內的溫度仿佛陡降冰點。
他強忍著雙腿的顫抖,努力挺直脊梁。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或許是數個世紀那麼漫長。
一個蒼老、沙啞,卻又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聲音,突兀地從正中央那口最大的黑色棺槨中傳出,仿佛穿透了無盡歲月“小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敲擊在青年男子的心頭。
“晚輩所言,句句屬實。”青年男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清晰,“他們……死于半月之前,被人所害。具體細節,晚輩所知不多,但此事千真萬確。”
“哦?”那聲音拖長了語調,帶著一絲玩味,更多的卻是森然的寒意,“千真萬確?你用什麼來擔保你這番話的真實性?若有半句虛言,你當知曉,欺瞞本王的代價,並非你這螻蟻之軀所能承受。”
磅礡的壓力陡然增強,青年男子只覺得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他死死咬著牙關,腥甜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晚輩……晚輩以性命擔保。”他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勞王,消息已經帶到,晚輩告退。”
說完,他不敢再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去看那七口棺槨是否有任何異動,強撐著發軟的雙腿,以最快的速度轉身,踉踉蹌蹌地朝著來時的狹窄通道退去。
那股恐怖的壓力似乎並未追擊,只是依舊籠罩著整個洞窟,像一只無形的巨獸,冷冷地注視著他渺小的背影。
每一步都踩在尸骸之上,發出“嘎吱”的碎裂聲,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不敢回頭,只是拼命地向前,再向前。
船夫的叮囑再次回響在耳邊“這里不是他可以好奇和探究的地方。”
是的,他完成了任務,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著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幾乎要虛脫在地時,前方終于透來一絲微弱的光亮和新鮮些許的空氣。
是水道入口!
船夫依舊像一尊石雕般坐在船尾,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小船靜靜地泊在水邊,仿佛從未離開過。
青年男子手腳並用地爬上船,幾乎是癱倒在船頭。
船夫什麼也沒問,只是默默地遞過來一塊黑布。
青年男子會意,接過黑布,顫抖著蒙住了自己的眼楮。
他知道規矩,這條水道的秘密,不是他有資格窺探的。
船身微微一晃,小船離岸,在幽暗的水道中緩緩前行。
“吱呀……吱呀……”船槳劃破水面的聲音,在寂靜中單調地重復著。
蒙上雙眼後,其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他能清晰地听到水滴從洞壁滴落的聲音,能聞到空氣中那股特有的、混雜著水汽和某種未知腐朽氣息的味道。
他默默計算著船槳劃動的次數,估算著回歸的距離。
恐懼依舊盤踞在心頭,但完成任務的使命感和求生的本能,讓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四周靜得出奇,除了槳聲和水流聲,再無其他。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以為可以平安返回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突兀地攫住了他。
船身,似乎比來時……沉了一些。
不是劇烈的晃動,而是一種微妙的下沉感,仿佛有什麼額外的重物,悄無聲息地壓在了船上。
青年男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听。
槳聲依舊平穩,船夫似乎毫無察覺,或者……毫不在意。
“嗒……嗒……嗒……”
極輕微的、濕漉漉的腳步聲,從船尾的方向,不疾不徐地,朝著他所在的船頭……一點點靠近。
那腳步聲很奇怪,不像是人類赤腳踩在木板上的聲音,更像是什麼柔軟而沉重的東西,帶著黏膩的水漬,一步步地拖行。
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急速攀升,青年男子的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
他想呼喊,想掙扎,想扯下眼罩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但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懼,讓他渾身僵硬,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那東西……離他越來越近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發生了變化,一股濃郁的腥甜氣息混合著腐爛的河泥味道,猛地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黑暗中,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但那股毛骨悚然的壓迫感,卻如同實質般籠罩了他。
腳步聲停了。
就在他的面前。
他能感覺到,某種冰冷而黏膩的東西,似乎正懸停在他的頭頂,帶著審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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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依舊在不緊不慢地向前劃著,仿佛駛向無盡的深淵。
那冰冷黏膩之物懸停的時間,對于青年男子而言,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他甚至能感覺到,有冰冷的液體,一滴、兩滴,滴落在他蒙眼的黑布上,迅速浸透,帶來刺骨的寒意。
他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因極致的恐懼而痙攣,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被這未知的恐怖徹底吞噬時,頭頂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以及那濃郁的腥臭,竟如同潮水般退去。
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嗒嗒嗒”地遠去了,朝著船尾的方向。
船身,似乎又輕了一些,恢復了來時的吃水深度。
青年男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衫。
他不敢肯定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覺,但黑布上那冰涼濕潤的觸感,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腥甜,無不提醒著他剛才的遭遇是何等真實。
船槳的“吱呀”聲依舊規律,船夫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依舊沉默地劃著船。
又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十分鐘,船身輕微一震,停了下來。
“到了。”船夫沙啞的聲音第一次主動響起,依舊毫無波瀾。
青年男子顫抖著手,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
刺眼的陽光讓他瞬間眯起了眼楮,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小船停靠在一個荒涼的河灘邊,四周蘆葦叢生,不見人煙。
來時的濃霧已經散去,只有清晨的江風帶著些許涼意,吹拂著水面。
“你可以走了。”船夫依舊低著斗笠,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青年男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跳下船,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泥濘的灘涂上。
他不敢回頭看那詭異的船和更詭異的船夫,只想盡快遠離這片水域。
他踉蹌著奔跑,直到雙腿灌了鉛一般沉重,才扶著一棵歪脖子樹喘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確認自己是否還完整。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停在岸邊的那艘小船。
船夫已經調轉船頭,正準備將船劃入江心。
而船頭,就在他剛才癱倒的位置,赫然……
青年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里,只剩下了一灘暗紅色的、黏稠的液體,以及一些破碎的布料,隱約能看出是他上衣的顏色。
而本該屬于他上半身軀干的部分,卻空空如也!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從腰部往上,空蕩蕩的,只有還在向下滴落著血液的肌肉和骨骼斷面,整齊得如同被某種巨大利齒啃噬過一般!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從他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卻又戛然而止。
他甚至來不及感受那撕心裂肺的劇痛,眼前便徹底陷入了黑暗。
江風吹過,蘆葦沙沙作響,船夫的小船悠悠遠去,仿佛帶走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秘密。
一天後,紂市郊外一個名為“王家村”的偏僻村落。
清晨的寧靜被一陣引擎的轟鳴聲打破。
一輛沒有牌照的小貨車,顛簸著駛入村口,停在了村西頭王成材家的老宅院外。
車門打開,跳下兩個穿著黑色工裝、神情冷漠的壯漢。
他們二話不說,便從車廂後部小心翼翼地抬下一個長條形的物體。
那赫然是一口覆蓋著厚厚冰霜的冰棺!
陽光下,冰棺表面凝結的水珠閃閃發光,散發著絲絲寒氣。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立刻吸引了早起村民的注意。
三三兩兩的人圍了過來,對著冰棺和那兩個面生的壯漢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這是誰家的?抬這麼個大家伙干啥?”
“看這上面都是冰,里面是啥寶貝不成?”
“王老頭家……莫不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孫子在外面惹事了?”
兩個壯漢對村民的議論充耳不聞,徑直抬著冰棺走向王家院門。
其中一個漢子回頭,眼神冰冷地掃過圍觀人群“閑人勿近,莫惹麻煩!”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氣,讓原本還想湊近看的村民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噤若寒蟬。
王家老宅的院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十六七歲,穿著校服,略顯瘦弱的少年探出頭來,正是王成材。
他看到門口的陣仗,特別是那口散發著寒氣的冰棺,臉上露出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
“你們……找誰?”
“王成材家?”其中一個壯漢甕聲甕氣地問道。
王成材點了點頭。
“東西送到,簽收。”壯漢遞過一張簡單的貨運單。
王成材稀里糊涂地簽了字,眼睜睜看著兩個壯漢將那口沉重的冰棺抬進了院子,小心地放在了堂屋的中央。
冰棺一落地,整個屋子里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做完這一切,兩個壯漢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很快便開著小貨車消失在村口,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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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見沒了熱鬧,也漸漸散去,只是關于王家這口神秘冰棺的議論,卻在村里悄然傳開。
王成材呆呆地站在堂屋門口,看著那口佔據了屋子大半空間的冰棺,心頭疑雲密布。
他爺爺王老漢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去鎮上趕集,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王成材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慢慢靠近冰棺。
冰棺的蓋子並非完全不透明,透過厚厚的冰層和凝結的水汽,隱約可以看到里面躺著一個人形輪廓。
他湊得更近,用袖子擦了擦冰棺蓋上的一小塊區域,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
冰層下,躺著的是一個年輕女人。
她穿著一身樣式古樸的白色衣衫,肌膚蒼白得毫無血色,仿佛玉石雕琢而成。
最詭異的是,她的臉上,竟然戴著一個青灰色的石頭面具!
面具只露出了下巴和嘴唇,線條冰冷,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
王成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嚇得他“ ”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撞翻身後的太師椅。
“成材!你在看什麼!”
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嚇了王成材一跳。
他猛地回頭,只見他爺爺王老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手里提著一個布袋,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鷹,死死地盯著堂屋中央的冰棺。
“爺……爺爺,您回來了。”王成材有些結巴,“這……這是剛才有人送來的,說是給咱家的。”
王老漢沒有理會孫子,他幾步走到冰棺前,目光凝重地打量著。
他伸出枯瘦的手,輕輕觸摸了一下冰棺表面,那刺骨的寒意讓他眉頭皺得更緊。
“果然……還是來了。”王老漢喃喃自語,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決絕。
“爺爺,這到底是什麼啊?里面……里面那個女人是誰?”王成材忍不住問道。
王老漢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孫子,眼神復雜。
他沉默了片刻,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成材,這冰棺里的人,和以往咱們村里抬過的那些……不一樣。”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看來,我這把老骨頭,是時候重操舊業,再當一回背尸匠了。”
王成材听著爺爺異常嚴肅的話語,看著他眼中那份從未有過的沉重與決然,心中莫名地一緊,總覺得爺爺這番話,像是在交代著什麼,又像是在預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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