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的書房內燈火通明氣氛卻凝重如鐵。
張大山在焦慮的踱步中等待著，他的心從未如此刻般煎熬。他既擔憂著宮中女兒的安危，又在腦海中反復推演著即將要揭示的那個驚天秘密可能引發的滔天波瀾。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語，將不僅僅是拯救一個皇子或一場瘟疫，而是要將這個時代的車輪，向著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狠狠地推動一把。
終于門外傳來了急促而又沉穩的腳步聲。
張小山領著面色慘白、眼神中充滿了疲憊與迷茫的張丫丫快步走了進來。
“爹。”丫丫的聲音沙啞而又脆弱，她看到父親的瞬間，那強撐了一整日的堅強瞬間崩塌，眼圈立刻就紅了，“女兒……女兒無能……九皇子他……還有慈幼局那些孩子……女兒……救不了他們……”
“回來就好。”張大山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上前一步，用他那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按住了女兒微微顫抖的肩膀。他看著女兒那雙因為挫敗而黯淡下去的清澈眼眸，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緩緩說道“丫丫，你沒錯。非是你無能，也非是醫術無用，而是你們……從一開始，便找錯了‘敵人’，也用錯了‘武器’。”
“找錯了敵人？”丫丫不解地抬起頭。
“對。”張大山拉著女兒和兒子在書桌旁坐下，他沒有立刻解釋，而是從一個上鎖的箱子里，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架由格物學院最頂尖的工匠，按照他親手繪制的圖紙，用琉璃和黃銅精心打造的、結構極其精密的……顯微鏡。
“此物名為‘顯微鏡’，”張大山的聲音低沉而又充滿了神秘感，“它，能讓我們看到一個，肉眼，永遠無法看到的世界。”
他將一滴從丫丫帶回來的、取自天花病患膿皰的液體標本，小心翼翼地滴在了一片薄薄的琉璃片上。然後，他將琉璃片固定在顯微鏡的載物台上，調整好焦距，對丫丫說道“丫丫，你來看。”
丫丫懷著無比困惑和好奇的心情，將眼楮湊到了目鏡之上。
下一刻，她看到了一個讓她終身難忘的、徹底顛覆了她所有醫學認知的……新世界！
在那一滴小小的膿液之中，竟存在著數以億萬計的、微小到不可思議的、形態各異的“活物”！它們有的呈圓形，有的呈桿狀，它們在液體中瘋狂地游動著、繁殖著、吞噬著，充滿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惡生命力！
“這……這是什麼？”丫丫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顫抖不止，“是……是蠱蟲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張大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但它們，比任何蠱蟲都更微小，也更可怕。我稱之為……‘病菌’。”
“我們所知的大多數疫病，無論是之前的霍亂，還是眼前的天花，其真正的根源，並非是什麼虛無縹緲的‘穢氣’或‘天譴’。而是這些肉眼看不見的‘病菌’，侵入了我們的身體，破壞了我們的髒腑，才引發了種種病癥！”
“天花的‘病菌’，尤其霸道。它，便是你們真正的‘敵人’！”
這番石破天驚的“病菌說”，如同最狂暴的雷鳴，狠狠地劈在了丫丫和張小山的心上！將他們過去所有關于醫學的認知，都徹底擊得粉碎！
“既然敵人是這些‘病菌’，”丫丫強壓下心中的震撼，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那……那消滅它們的‘武器’，又是什麼？”
“武器，自然也有。”張大山看著女兒，緩緩說出了那個足以改變人類歷史的詞語，“但對付天花這種最頂級的敵人，尋常的湯藥，早已無用。我們必須用一種，更匪夷所思，也更‘以毒攻毒’的法子——那便是，牛痘。”
“牛痘？”
“對。”張大山開始講述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偉大的醫學發現，“我早年經歷，曾听聞鄉野之間有一種奇特的現象。那些常年養牛的牛夫、牧民，他們的手上，偶爾會起一種與天花膿皰相似，卻又極其輕微的‘牛痘’。凡是起過這種‘牛痘’的人，終其一生，便再也不會染上致命的天花。”
“爹當時便猜測，這牛身上的‘痘’，與人身上的‘痘’，或許同出一源，卻又強弱有別。牛痘之‘毒’，于人而言，不過是微恙；而天花之‘毒’，卻是滅頂之災。”
“爹大膽設想，”他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若是，我們能主動地，將那牛身上的、微弱的‘痘毒’，種入健康人的體內。是否，就能讓我們的身體，提前‘認識’這個敵人，從而產生一種足以抵抗真正天花劇毒的……‘神力’？”
“這，便是我說的，‘以牛制人，以毒攻毒’的……種痘之法！”
這番理論，比之前的“病菌說”，還要更加的石破天驚，更加的……匪夷所思！
用牛身上的病，來治人的病？
主動將“毒”，種入人的身體？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瘋言瘋語！
張小山听得是目瞪口呆，幾乎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因為憂慮過度而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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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張丫丫，這位早已將“格物”精神刻入骨髓的年輕醫者，在最初的巨大震撼之後，她的眼中，卻漸漸地，迸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明悟之光！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慈幼局的觀察——為何，同樣的環境，有人染病，有人卻能幸免？
她想起了古籍中那些關于“出過痘的人，便不會再出”的零星記載。
她更想起了父親之前教導她的，萬物相生相克的格物至理！
或許……爹說的，是真的？
或許，這，才是戰勝天花這個不治之癥的……唯一希望？！
“爹！”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充滿了對真理的渴望，“女兒……女兒願意一試！”
“好！”張大山看著女兒眼中那重新燃起的火焰，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欣慰與驕傲。
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沒有讓他失望。
“此事，事關重大，絕不可輕舉妄動。”他立刻開始進行周密的部署，“小山，你立刻動用內閣與京兆府的力量，以‘清查牛瘟’為名，對京城周邊所有牧場，進行一次最徹底的排查！務必，要給爹找到，那些手上起過類似‘牛痘’的牛夫！”
“丫丫，你則立刻，帶領你的醫療隊，對那些找到的牛夫，進行最詳盡的問詢與查驗！確認他們是否，真的對天花免疫！”
“一旦，此事得到驗證……”他的聲音，變得無比的堅定。
“那下一步便是那足以改變歷史的……第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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