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早料到她會是這反應，從儲物戒中取出個精致的錦盒，打開時飄出甜糯的香氣。
里面是幾枚梅花形狀的糕點，糖霜晶瑩如雪地初梅，“這是帝宮御廚新做的雪梅酥，我想著你或許愛吃，就帶來了。”
他捏起一塊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糖霜在風雪中閃著細碎的光。
軒轅寶寶的眸光掠過一絲幽光，快得如同錯覺。
她別過臉走向亭內的石椅，袍擺掃過積雪發出簌簌輕響，徑直坐下後便望著遠處的雪山，擺明了不願理會。
可趙晏分明瞧見，她搭在膝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這是她幼時面對喜歡的點心時，才會有的下意識動作。
趙晏在她身旁的石椅坐下，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看清她面具下露出的半張側臉。
少女的唇瓣色澤偏淡，此刻被寒風凍得泛起薄紅，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天帝台那驚鴻一吻。
繁華的喧囂都成了背景。
只有她微涼的唇瓣和驟然繃緊的身體，還有那瞬間失控的呼吸，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至今仍在漾著圈圈漣漪。
他當時只覺意外，此刻回想起來，卻品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你還看！”
軒轅寶寶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冷了幾分，耳根卻悄悄爬上緋紅。
她自然也想起了那場混亂中的意外，那是她修行太上忘情訣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控。
唇齒間似乎還殘留著少年身上好聞的香味，與她自己清冷的氣息格格不入。
趙晏見她終于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心頭微松，語氣更溫和了些，“寶寶，我認真的。”
“你那天未必真的輸了，清兒靈海里的黑氣很奇怪，說不定決斗另有隱情。你就跟我說說，好不好？”
“沒輸？”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刺中軒轅寶寶，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抵在膝頭，迫使自己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起靈龍脈的脈首、玄帝嫡傳的榮耀、太上忘情訣的無上道心……
決斗的失敗，不僅是輸給了軒轅傲清，更是輸給了自己一直鄙夷的情感。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可趙晏這句“未必真的輸了”，卻像溫水漫過冰封的心田，讓她無法再維持絕對的冷漠。
就在這時，一塊溫熱的糕點忽然遞到了唇邊，甜糯的香氣鑽進鼻腔。
軒轅寶寶下意識地張口，糕點便順勢滑入唇間。
細膩的豆沙餡在舌尖化開，混著雪梅的清冽，甜而不膩。
她抬眼便撞進趙晏含笑的眼眸里，他指尖還沾著一點糖霜，正帶著笑意收回手。
“味道怎麼樣？”
趙晏輕聲問，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軒轅寶寶默默咀嚼著糕點，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耳根卻燙的蔓延到了下頜。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雪山，可搭在膝頭的手卻悄悄舒展，連握著刀柄的力道都輕了許多。
亭外風雪依舊，亭內卻因這小小的互動，悄然彌漫開一絲不同尋常的暖意。
趙晏知道，她這是默許了。
他也不急著追問，慢條斯理地拿出另一塊糕點自己咬了一口，甜香在唇齒間散開時，他偷偷看向身旁的少女。
面具遮擋了大半面容，可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卻泄露了她並非表面那般平靜。
這場心防的攻堅戰，他似乎終于撬開了一條細縫。
雪花落在亭檐積成薄薄一層白霜，軒轅寶寶指尖捻著半塊未吃完的糕點。
她沉默片刻後終于開口，聲音比亭外風雪更冷冽幾分，“前三百招勢均力敵，她的聖皇之術與我的玄帝刀域旗鼓相當。”
“直到最後一擊，她祭出了天帝傳承的赤霄劍，劍身上纏繞著縷縷黑氣。
氣息陰邪詭異，絕非軒轅氏正統神通，連我的太上忘情訣都險些被其侵蝕。”
“黑氣？”
趙晏心頭猛地一沉，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你確定那不是帝宮秘法？”
軒轅寶寶搖了搖頭，銀白睫毛上沾著細碎雪粒，“軒轅氏典籍記載的七十二神通我皆通曉，從未見過那般黑氣。”
“它能扭曲靈力軌跡，我的刀勢在接觸黑氣時明顯遲滯了半息。”
趙晏指尖敲擊著石桌，目光銳利如劍，“寶寶，你可能真的沒輸。”
他俯身靠近，額間血金印記微微發亮，“軒轅氏祖訓有雲，決斗需以自身本源神通定勝負，借助外物或禁術者雖勝猶敗。”
“赤霄劍本就是天帝遺物，再加上來歷不明的黑氣。”
“算不得真正的勝利。”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何況你修的是太上忘情訣，本就壓制情感，而她那時的靈力波動里摻雜著極強的佔有欲。”
“那不是純粹的戰意，更像被心魔驅動的執念。”
“用執念催動的力量，贏了也走不遠。”
話音未落，軒轅寶寶握著長刀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如冰晶。
即使修煉忘情訣多年，此刻銀面具下的眸子也掀起細碎波瀾。
她猛地抬眼看向趙晏，左半邊精致的臉頰在風雪中泛著冷光，“所以我沒有輸對嗎？”
這問句里帶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趙晏望著她認真的模樣，心頭泛起一陣復雜。
他見過軒轅寶寶決斗時的冷漠，見過她搶婚時的決絕，卻從未見過這般近乎脆弱的眼神。
猶豫片刻後，他還是鄭重點頭，“以正統決斗論，你沒輸。”
軒轅寶寶眸色驟然亮起一縷悸動，如星辰墜落在琉璃盞中，卻又在瞬息間被她強行壓下。
雙馬尾隨著她微不可查的動作輕輕跳動，發梢雪粒簌簌落下。
她忽然傾身靠近，精致的臉龐離趙晏不過咫尺之距，銀色面具的邊緣幾乎要觸踫到他的鼻尖。
少女身上清冷的龍涎香混著糕點甜香撲面而來，趙晏喉結微動，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在臥房倉促又灼熱的吻。
她的唇瓣微涼，卻帶著驚人的熱度，連呼吸都帶著忘情訣壓制不住的顫抖。
就在他心跳失序的瞬間，軒轅寶寶卻驟然停住動作，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起極淡的弧度，“這一切只是你的猜想，不是嗎？”
她的氣息拂過趙晏耳畔，帶著雪後的清冽，“若沒有別的事，帝夫便回去吧，免得帝女從秘境出來找你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