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扶著亭柱緩緩站起，目光穿過紛飛雪花，落在亭中靜坐的身影上。
少女身著素白長裙，裙擺下露出的半截白絲長腿在雪地映襯下愈發瑩白細膩，光滑如瓷。
雙馬尾垂在肩頭，銀色半臉面具遮住右臉，露出的左半邊臉頰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睫毛上凝結著細碎的冰晶，卻絲毫不見寒意。
她正望著遠處的雲海，一只手緊緊握著腰間的長刀刀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軒轅寶寶早在趙晏踏入雪山範圍時就已察覺動靜。
起靈龍脈深處傳來通報時，她正坐在亭中擦拭長刀，听到“帝夫求見”四個字時，指尖的動作停頓了剎那。
作為玄帝最看重的直系子嗣，起靈龍脈萬古以來最年輕的脈首，她從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
太上忘情訣修至第六重，從未有人敢質疑她的道心。
可那場決斗，她不僅輸了半招，更在眾目睽睽之下落了淚。
“我輸了。”
她曾對起靈龍脈的老祖平靜地說，眼底卻藏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慌亂。
她以為自己會像斬斷過往執念般徹底放下，可當听到軒轅晏打敗軒轅乘風闖上山時，握著刀柄的手還是不受控制地收緊。
趙晏輕手輕腳地走進亭子，生怕驚擾了這份寂靜。
見少女依舊望著雲海，連眼神都未曾偏移。
他忍不住輕咳兩聲，悄悄挪到她對面的石凳旁坐下，剛好能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寶寶，”他看著她面具下緊抿的唇瓣，語氣盡量放得輕松，“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軒轅寶寶的睫毛顫了顫，終于緩緩轉過頭。
銀色面具反射著冷光，只露出的左眼清澈如琉璃，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之前那個落淚的少女只是眾人的幻覺。
她握著刀柄的手緩緩松開，又重新握緊，重復著這個細微的動作。
少女半晌才吐出幾個字，語調平靜得像忘川流水，“你來做什麼。”
趙晏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心頭微沉。
他知道這位看似冷漠的少女，內心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掙扎。
那場決斗的勝負或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為他打破了自己堅守的道心，這份勇氣遠比任何勝利都更令人動容。
趙晏繼續開口道，“那個，寶寶，你還認得我就好。”
軒轅寶寶猛地轉過身，留給趙晏一道清瘦卻挺拔的背影。
白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型，在漫天飛雪中泛著細膩光澤。
裙擺隨山風輕揚，露出一截皓腕般的腳踝。
她握著刀柄的手指微微收緊，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帝夫說笑了，本宮怎會不認識。”
“只是不知帝夫今日尋我，就不怕帝女知曉後動怒？”
“听聞這些時日帝夫在婚房半步未出，若是被那位霸道的女帝知道你來見我，恐怕少不了一頓罰吧。”
趙晏望著那道被風雪勾勒的背影，目光落在她腰間隨風飄動的流甦上，心頭莫名一動。
這見軒轅寶寶穿回以往素淨的衣衫，褪去了紅妝的熾烈，多了幾分雪域寒霜的清冽，卻更顯身姿窈窕。
他定了定神，壓下雜念，“清兒進秘境修行去了，要閉關些時日。”
“寶寶，我確實有要事問你。”
“要事？”
軒轅寶寶的聲音里終于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有要事才想起找我，若是無事，便打算此生不復相見了嗎？”
她依舊背對著他，可趙晏卻能想象出她面具下緊抿的唇角。
那是她情緒波動時的微表情，從前他總覺得這副淡漠模樣無趣，此刻卻莫名覺得心口發緊。
“怎麼會。”
趙晏連忙解釋，“我只是……”
他一時語塞，確實在大婚之後被軒轅傲清纏得分身乏術，直到察覺黑氣異樣才想起找她，“我發現清兒靈海里有團黑氣，很不對勁。”
“你們那日決斗的經過，能跟我說說嗎？”
軒轅寶寶的背影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握著刀柄的手骨節泛白，“不想回憶。”
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千斤重的寒意。
對于她而言，那場決斗不是普通的勝負，而是信仰的崩塌。
她是玄帝嫡長嗣，自出生便被起靈龍脈寄予厚望，太上忘情訣修至第六重，被譽為萬年難遇的禁忌天才，脈首之位坐得理所當然。
可她偏偏在最不該動情的時候動了心，又在最重要的決斗里輸了半招，輸給了那個她曾嗤之以鼻的“凡俗情感”。
這種失敗，比死更讓她難堪。
“寶寶，這事可能關乎清兒的安危。”
趙晏放軟了語氣，緩步走近幾步，雪粒落在他肩頭融化成水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必須弄清楚。”
“對了，那日你穿的紅色婚服……”
“別說了！”
軒轅寶寶猛地轉過身，銀色面具下的左眼閃過一絲慌亂，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少女的掌心微涼，帶著雪水的濕潤，指尖卻燙得驚人。
趙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輕顫，這可不是那個古井無波的禁忌大人該有的反應。
他心中一動，撥開她的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寶寶，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求你了，好嗎？”
他刻意放柔了語調，額間的血金印記在風雪中泛起微光，“不管輸贏，在我心里，你從來都不是輸家。”
軒轅寶寶被他看得一怔，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撞在冰涼的亭柱上。
風雪卷著冰晶撲在她臉上，面具下的臉頰卻莫名發燙。
她從未被人這樣關注過，更從未听過如此直白的話語。
太上忘情訣在體內瘋狂運轉，試圖壓下那股陌生的悸動，可心髒卻不听話地加速跳動，連帶著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穩。
軒轅寶寶深吸一口氣，雪風灌入領口，讓她稍稍壓下心頭的躁動。
她抬眼看向趙晏，銀色面具下的左眼睫毛微微顫動，“你以為我是那些被你三言兩語就能哄得暈頭轉向的小丫頭？”
“軒轅晏，之前你就當我入魔了。”
“現在收起你那套把戲，我不吃這一套。”
話雖鋒利，緊握刀柄的手指卻悄悄松開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