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點了點頭。林晝這才小心翼翼地捏起個最小的紅薯,剛踫到指尖就“嘶嘶”吸氣,卻舍不得放下,雙手捧著吹了又吹,紅薯皮上的焦痕蹭到掌心,留下點溫熱的印。
“老楊這手藝,比靶場的烤腸強多了。”夏侯杰哈哈笑著,大手直接抓了個最大的,掰開時“ 嚓”一聲,金黃的薯心冒著熱氣,甜香瞬間漫了半條走廊。
“總比你打靶脫靶強。”楊毅笑著回了句,又看向鄒善,兩人眼神一對,就交換了個信息——港口的監控已經盯住了七個可疑人員,楓離的人在保稅倉庫周圍布了暗哨。他站起身,自然地引著眾人往里走︰“去技術隊的小休息室,有暖氣,姜茶也溫著呢。老陳特意多送了一保溫桶,管夠。”
穿過辦公區時,打印機“沙沙”吐著紙,值班警員對著電腦敲鍵盤,偶爾有人抬頭看他們,目光在林夜和林晝身上頓一下,又很快移開——都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技術部的寶貝,跟著鄒工和夏侯隊出任務,定是剛忙完。
還沒到休息室,就听到旁邊傳來呼喝聲,器械踫撞的“ 當”響震得地板都在顫。訓練場的門半開著,往里一看,林晝的眼楮瞬間瞪圓了。
里面不止有穿警服的警員,還有群身影格外惹眼的人。張飛穿著寬松的黑色運動背心,胳膊比警員的大腿還粗,正單手舉著個兩人合抱的杠鈴片,臉不紅氣不喘,嘴里還嘟囔︰“這勞什子輕得像棉花,不如俺老張的丈八蛇矛趁手!”旁邊劉備穿著灰色羊毛衫,正無奈地拍他胳膊︰“翼德,輕點,別把地板砸穿了,局里的維修經費剛批下來。”
另一邊,黃忠老爺子穿著軍綠色馬甲,銀發在燈光下亮,正捏著個年輕警員的手腕調姿勢︰“手腕再穩點,瞄準鏡別晃,跟拉弓一個理,心定了,箭才準。”趙雲穿著白色運動服,在敏捷訓練區的障礙物間穿梭,動作快得像道白影,落地時連呼吸都沒亂,看到他們進來,立刻停了腳步,笑容溫得像春風。
角落里,諸葛亮戴著金絲眼鏡,正對著平板電腦劃拉,屏幕上是訓練場的三維模型,偶爾抬眼看看場內,筆尖在本子上記著什麼。關羽站在他旁邊,棗紅色的臉在燈光下透著亮,雖只穿件黑色高領毛衣,卻自帶一股凜然氣,旁邊幾個偷偷看他的年輕警員,下意識就挺直了背。遠處還有馬超在練拳擊,拳套砸在沙袋上“砰砰”響;周瑜靠在欄桿上看陸遜調試無人機,指尖轉著支鋼筆;朱元璋和馬秀英坐在長椅上,馬秀英正給朱元璋剝橘子,動作溫溫柔柔的……
他們都是穿的現代衣裳,卻藏不住骨子里的沙場氣,像把收了鞘的劍,哪怕裹著棉絮,也能讓人感覺到那股銳勁。
看到林夜他們進來,場里的動作都慢了。趙雲先走過來,白色運動服的袖口卷著,露出結實的小臂︰“小主公回來啦?江邊冷不冷?”黃忠老爺子也跟過來,手里還拿著個訓練用的木弓,眼神關切︰“夜小子,晝小子,手凍僵沒?”
張飛最急,“ 當”把杠鈴片往地上一放,震得旁邊的啞鈴都跳了跳,大步流星沖過來,黑背心被肌肉撐得鼓鼓的︰“紅薯!聞著香味就饞了!”
林晝舉著手里的紅薯,笑得小臉通紅︰“張飛叔叔!黃忠爺爺!我們放風箏啦!北斗七星的!飛得比鐘樓還高,銀鈴響得可脆了!”
林夜對著眾人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最後落在訓練場最里面的陰影里——楓離像塊融在黑暗里的墨,黑衣黑褲,連頭發都是黑的,氣息收得極緊,只有偶爾抬眼時,眼神亮得像刀。看到林夜看他,極輕地點了下頭,指尖在腰側比了個手勢︰港口那邊有動靜了。
鄒善和夏侯杰也跟劉備他們點了頭,不用多說,彼此都懂。楊毅早見怪不怪,笑著拍巴掌︰“各位歇會兒,吃紅薯了!技術隊有熱姜茶,老陳泡的,驅寒。”
休息室里暖烘烘的,暖氣片“嗡嗡”響。桌上擺著個巨大的白瓷盤,烤紅薯堆得像座小山,旁邊的玻璃壺里,姜茶正冒著熱氣,辛辣的甜香漫了滿室。林夜被楊毅塞了杯姜茶,坐在柔軟的沙發里,指尖握著溫熱的杯子,才覺出渾身的累像潮水似的涌上來,眼皮都有點沉。
林晝挨著他坐下,小口啃著紅薯,薯心的糖汁沾在嘴角,像抹了層蜜,滿足地眯著眼︰“哥,這個比蜂蜜餅干還甜!下次讓老陳教我烤吧,給張飛叔叔送一大筐。”
夏侯杰和楊毅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低聲說著港口的布控︰“7號保稅倉庫周圍加了三個暗哨,都是楓離的人,身手利落。”“讓老陳的巡邏艇在附近多轉兩圈,假裝查走私,別驚動目標。”鄒善靠在單人沙發里,看似閉著眼,手指卻在膝蓋上敲著節奏,是在給厲勇回消息,指尖的動作輕得幾乎看不見。
窗外的城市亮得很,把星星的光都蓋了,只有遠處港口的塔吊還在慢悠悠轉,像個守夜的巨人。室內卻暖得很,烤紅薯的甜、姜茶的辣,混著點警員身上的咖啡香,還有古代英豪們身上的草木氣,釀出種奇異的安寧。
林夜看著杯里裊裊的熱氣,恍惚間好像還能听到江灘上的銀鈴響。江底的暗流還在動——“清道夫”、錯版票、破冰者號的秘密,像藏在沙子里的貝殼,等著被拾起來。但此刻,他攥著林晝暖烘烘的小手,身邊是鄒善的低笑、夏侯杰的大嗓門,遠處還有張飛的爽朗笑罵,心里那點空落落的疲憊,被填得滿滿的。
只要手里的線沒斷,懷里的風箏還在,這點暖就夠撐著往前走。他輕輕吹了吹姜茶,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連指尖的輕顫都消了。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沒等應聲,楓離就站在了門口。他的黑衣上沾了點不易察覺的深色水漬,像是剛從江邊過來,眼神冷得像結了冰,對著鄒善和夏侯杰的方向,飛快地比了個手勢——拇指和食指圈成圈,然後指向門外。
目標,動了。
空氣里的甜香好像淡了點,夏侯杰捏著紅薯的手緊了緊,楊毅的笑容也收了。鄒善睜開眼,目光亮得像淬了光,指尖在通訊器上敲了最後一下。
短暫的安寧像被風吹散的煙,但沒人慌。林夜把林晝往身邊拉了拉,林晝立刻攥緊他的手,眼楮里雖有好奇,卻沒半點怕。追索的齒輪,在市局的暖光里,又開始穩穩地轉了。
楓離比劃的手勢像塊冰投入暖池,休息室里的空氣瞬間凝滯了一瞬。烤紅薯的甜香和姜茶的暖意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壓薄了一層。夏侯杰捏著紅薯的手頓住,指節微微泛白,楊毅臉上的笑容斂去,眼神銳利起來。鄒善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停止了敲擊,睜開眼時,眸底已是一片沉靜的深海,不見波瀾卻暗流涌動。
“位置?”鄒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短暫的寂靜。
楓離沒說話,只抬手點了點自己通訊器的側面屏幕,又做了個“移動中”的手勢。動作簡潔利落,帶著殺手特有的冷硬。
“知道了。”鄒善站起身,動作沉穩,沒有半分拖沓,“小杰,帶人接手外圍,確保‘貨’不會從水路溜走。楊毅,聯系港口調度,我需要7號倉庫周邊三小時內的所有監控錄像,重點排查小型貨櫃車和改裝漁船。”
“是!”夏侯杰應聲,三口兩口把剩下的紅薯塞進嘴里,站起身時已恢復了那種磐石般的沉穩,訓練服的衣料繃緊在結實的肌肉上。
“馬上辦!”楊毅也立刻行動,掏出通訊器快速操作,圍裙都沒來得及解。
林夜握著姜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溫熱的杯壁傳來穩定的熱源。他清晰地感覺到林晝靠著他胳膊的身體繃緊了些,小家伙仰著臉,大眼楮在鄒善、夏侯杰、楓離之間來回轉動,里面盛滿了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像只察覺到暴風雨前氣息的小動物。林夜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背。
“哥?”林晝小聲問,聲音帶著點被刻意壓低的雀躍,“是不是要去抓壞人了?像上次游樂場抓那個會變魔術的賊?”
林夜還沒回答,張飛的大嗓門先插了進來︰“嘿!有活干了?算俺老張一個!這勞什子鐵疙瘩練得俺筋骨都懶了!”他蒲扇般的大手搓了搓,滿臉興奮,剛才舉杠鈴的力氣正愁沒處使。
劉備按住他的胳膊,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翼德,稍安勿躁。听鄒先生安排。”他看向鄒善,目光沉穩,帶著一種久經沙場後的默契。關羽也微微頷首,棗紅臉上的丹鳳眼眯了眯,視線掃過楓離黑衣上的深色水漬,像是在評估某種無形的威脅。
諸葛亮放下平板電腦,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而銳利︰“港口地形復雜,水陸交錯。‘錯版票’若如厲勇所言,是某種特殊能量憑證或身份密鑰,對方目標明確,很可能是想利用港口特殊通道轉移或激活。楓離兄已布控,但對方既是‘破冰者號’大副,熟悉水路,不可不防聲東擊西。”他的聲音清晰平穩,分析切中要害。
角落里的趙雲和馬超也停下了動作,眼神專注地看向這邊。周瑜收起了轉動的鋼筆,陸遜將無人機穩穩停回桌面。朱元璋放下馬秀英遞來的橘子瓣,朱標和藍玉、于謙等也都投來關注的目光。整個休息室的氛圍悄然轉變,從溫暖的休憩區變成了臨時的指揮所,一股無形的、蓄勢待發的力量在流淌。
鄒善的目光掠過這些或古或今的面孔,最終落在林夜和林晝身上。他走到林夜面前,半蹲下身,視線與兩個孩子平齊,聲音放緩,帶著安撫︰“小夜,小晝,你們留在技術隊這邊。楊毅叔叔會陪著你們。港口那邊水汽重,風也涼。”
他的語氣是商量的,眼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保護意味。林夜知道,這不僅僅是出于對他們“孩子”身份的照顧,更是因為自己此刻的狀態——指尖的微顫雖然消了,但強行壓制基座消耗的疲憊感像沉甸甸的鉛塊墜在骨頭縫里。他需要時間恢復,不適合立刻投入高強度的追蹤或對抗。
林夜點了點頭,沒說話。他明白輕重。
林晝小嘴微微嘟了一下,看看懷里的風箏,又看看神色凝重的眾人,最終也點了點頭,但小手卻把林夜的衣角攥得更緊了︰“那……那我們幫楊叔叔看監控錄像!我眼楮可亮了!”他努力挺起小胸脯,試圖證明自己的價值。
楊毅剛好操作完通訊器,聞言立刻笑著揉了揉林晝的頭發︰“好!小晝最厲害了!待會兒幫我盯屏幕,看看有沒有鬼鬼祟祟的影子溜過去。”他轉向林夜,眼神溫和又帶著點技術人員的可靠,“小夜也歇會兒,姜茶喝完,我讓夕桐給你調個舒緩神經的香氛過來。”他知道林夜的特殊性,也理解鄒善的安排。
“嗯。”林夜應了一聲,捧著杯子又喝了一口姜茶。辛辣的暖流滑入胃中,驅散著最後一絲寒意,也暫時壓下了骨子里的疲憊。他看著鄒善、夏侯杰、楓離等人迅速而無聲地交流著細節,動作干練默契。
鄒善直起身,對劉備等人道︰“玄德公,諸位,勞煩在此稍候。若有變故,還需借重各位之力。”他知道這些古代英魂的戰力是巨大的保障,但現在還不是動用這張底牌的最佳時機。
劉備拱手︰“鄒先生放心,我等在此待命。”關羽微微頷首,張飛雖然有點不甘,但在劉備的眼神下也甕聲甕氣地應了。
夏侯杰拍了拍楊毅的肩膀︰“老楊,這里交給你了。”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跟著鄒善和楓離向外走去。楓離的身影在門口一閃,便再次融入走廊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