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方南踏著星光回到府中,門房管事提著燈籠打開大門。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老太君和夫人都念叨好幾回了。”
“有勞了”方南微笑著點頭,將馬鞭交給一旁的小廝,“祖母和父親母親可都安歇了?”
“老太君已經歇息了,老爺在書房,夫人和二小姐應該還沒睡,說是等您回來用些點心。”
方南心中微暖,快步向內堂走去。
母親方王氏和妹妹小玉兒在花廳等著,簡單的幾樣精致小菜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湯面很快端了上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小玉兒讓哥哥抱著,哼哼唧唧的撒嬌,小狼旺財在方南的腿間拱來拱去撒歡。
父親方樂山聞訊從書房過來,詢問了封地交接的情況。
一家人圍坐,敘話片刻,末了方樂山說了一句“我兒戰場尚且不懼,校場何足道哉,正常發揮即可。”
方南恭敬應道“是,父親,兒子明白。”
天還沒亮,方南就起來了,在兩個小丫鬟的侍候下,洗漱用早飯,換了一身勁裝。
天際掛著幾顆殘星,彎月淡白,整個國公府寂靜無聲,唯有方南和石頭兩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當打開國公府大門時,門外的景象讓方南微微一怔。
之前每次參加武試,府門外寬闊的大街上總是黑壓壓地擠滿了京城百姓,人們翹首以盼,等著鎮國公府擺出那流水席。
今日門外空地卻異常空曠寂寥,只有幾片被晨風吹動的落葉打著旋兒,偶爾一兩個更夫,挑著早擔的小販匆匆走過。
方南不禁勒住馬韁,略帶詫異地向身旁候著的門房管事問道“今日門外為何如此冷清?倒有些不習慣了。”
管事聞言不由呵呵一笑,躬身解釋道“少爺,往常那般熱鬧,都是沖著咱們府上放榜那日擺出的流水席來的。”
“如今這鄉試那些試卷還在批閱呢,距離張榜公布還有些時日。”
“咱們府里的老規矩必定是放榜當日才開席慶賀,所以今日門外自然就清淨了,等到放榜那天,咱這府門前就熱鬧了。”
“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方南輕笑一聲,一撩衣擺,利落地翻身上馬,石頭也緊隨其後,跨上另一匹健馬。
二人輕抖韁繩,馬蹄踏在空曠的青石長街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在這寂靜的清晨傳得格外悠遠。
兩騎並轡,穿過街巷,朝著京城東北角的禁軍演武校場緩緩行去。
到能遠遠望見那校場圍牆和旌旗招展的大門時,眼前已是一片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景象。
校場外圍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數以千計的人群。
從京畿道各州府縣趕赴而來的武秀才們,大多在二十到四十之間,個個身材健碩,膀大腰圓。
如此多的漢子聚集,吸引了不少小商小販。
校場外圍,臨時支起的攤點鱗次櫛比,叫賣聲、吃喝聲此起彼伏。
熱騰騰、冒著白氣的蒸籠里是皮薄餡足的大肉包子和新出籠的炊餅。
大鍋里翻滾著香氣撲鼻的肉粥、餛飩和湯餅。
還有賣解渴酸梅湯的、賣擦汗汗巾的、甚至還有幾個跌打郎中擺開了攤子,售賣些金瘡藥、活絡油……。
方南和石頭牽著馬,尋到校場旁官方設置的臨時馬棚,繳納了二十文錢的看管費。
安置好馬匹,兩人輕松地走向校場正門,進入等待入場的人群之中。
石頭抽了抽鼻子,被空氣中彌漫的食物香氣勾得肚里饞蟲又起。
石頭嘿嘿一笑,對方南道“少爺,您稍等,我去去就來。”
不多時,石頭便捧回厚厚一摞剛出爐、油滋滋、香噴噴的肉餡炊餅,還有兩碗溫熱的肉粥。
“少爺,您不再來點兒?待會兒考試可是實打實的力氣活,肚子里有食,心里不慌!”石頭憨笑著,將一碗粥遞過來。
方南看著石頭那副饞樣,不由好笑,擺手道“我在府里用得甚飽,這些你自享用便是。”
“哦”
石頭聞言當即不再客氣,張開大嘴,三下五除二便將幾十個炊餅吞下肚,喝粥更是兩口下肚。
引得周圍幾個武生側目而視,暗嘆這黑大漢好生猛的吃相和體魄。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當時辰將至,只听校場內傳來三聲沉重悠遠的鼓響——“咚!咚!咚!”
校場沉重的大門伴隨著“嘎吱”的巨響,被緩緩推開。
一隊百余名盔明甲亮、手持長戟的禁軍士兵率先小跑而出,軍容肅殺,分列于大門兩側,持戟肅立。
十余名身著各色官袍的官員,在胥吏、衙役的簇擁下,從大門進入校場。
一名衙役用力敲響手中銅鑼,“ ——!” 清脆的鑼聲傳遍校場內外。
衙役高聲宣布“京畿道建武二十一年武舉鄉試外場試即刻開始,所有應試武生,憑考引文書,依次驗明正身入場。”
在門口官吏的查驗下,武生們憑手中的考引有序進入校場。
禁軍校場佔地極廣,地面是經過反復夯實的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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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中央的高台上的官員們低聲交談幾句後,一名兵部司官上前,宣布外場考試首項騎射考核開始。
考生選用考場的馬匹,縱馬奔馳于跑道,在移動中向側面箭靶連發三箭,以中靶心者為最佳,中靶者為合格,脫靶則無分。
考官按抽簽順序唱名,被點到的武生依次上馬應試。
有人馬術精湛,箭無虛發,引來陣陣喝彩,也有人緊張失誤,馬匹失控或箭矢脫靶。
“下一位,方南!”唱名聲響起。
方南從容出列,選用考場的馬匹,輕撫馬頸,隨即飛身而上,輕夾馬腹,戰馬發出一聲嘹亮長嘶竄入跑道。
馬蹄翻騰,卷起煙塵。
方南在馬背上穩如磐石,上身幾乎不見晃動。
自箭壺中抽箭、搭弦、開弓,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電光石火。
“嗖!” 第一支雕翎箭破空而出,帶著尖銳的嘯音,精準無比地釘入百步外箭靶的紅心,尾羽因巨大的沖擊力而劇烈顫動。
未等眾人喝彩聲起,第二箭、第三箭已接連射出,幾乎是首尾相連,流星趕月般!
“噗!噗!” 兩支箭矢絲毫不差,緊緊簇擁在第一支箭周圍,深深嵌入紅心區域!
“好!好一個連珠箭!”
“全中紅心!漂亮!”
場邊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許多武生不由自主地大聲叫好。
高台上,主考的兵部郎中撫須微微頷首,眼中露出贊賞之色。
身旁的一眾京營將領也是夸贊道“好俊的騎射功夫,不遜于邊軍老手。”
負責記錄的小吏忙不迭地在方南的名字後面記下三個代表最高評價的“上上”。
石頭的騎術稍顯粗獷,力量駭人,開的是張驚人的鐵胎硬弓。
石頭策馬進入跑道,暴喝一聲,三箭連發,聲勢驚人!
兩箭穩穩命中紅心,另一箭稍稍偏出,但仍牢牢釘在靶上,入木極深。
“好力氣!”眾人又是一陣驚嘆,考官們同樣紛紛點頭,小吏記錄下了成績。
騎射考核完成,接著就是技勇,純粹考驗力量與武藝技巧。
第一項掇石,舉起場中標識著不同重量的石鎖。石鎖分為二百斤、三百斤、五百斤三個等級,武生需將石鎖提離地面,保持幾息紋絲不動,方為成功。
方南時,沉腰坐馬,氣沉丹田,雙手扣住石鎖底部,一聲清叱,沉重的五百斤石鎖便應聲而起,被他穩穩舉過胸腹,手臂伸直,穩如泰山,持續了三息之久,面不紅氣不喘,場邊喝彩聲再次響起。
石頭也是直接略過了前兩個,大步流星走到五百斤的石鎖前。
石頭俯下身,雙臂環抱石鎖,猛地發出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咆哮! “起!”
那五百斤的龐然大物竟被生生抱起,繼而奮力一舉,直接高舉過了頭頂!
石頭雙臂肌肉虯結如鋼鑄鐵澆,身軀穩如磐石,甚至還能堅持著緩緩轉動方向,向四周展示其驚人的神力!
“神力!真乃霸王再世!”這一幕徹底點燃了全場,喝彩聲、驚呼聲震耳欲聾。
連高台上的考官們都忍不住站起身來觀看,石頭瞬間深深烙印在所有人心中。
第二項“舞刀”,場中備有朝廷制式的百斤重大刀,刀身沉重,非力大者不能舞動。
要求考生揮舞大刀,完成劈、砍、撩、斬等一系列規定動作,不僅要力量剛猛,還需刀法清晰、套路流暢,展現技巧與力量的結合。
方南抽刀在手,略一掂量,便舞動開來。
刀光霍霍,宛如雪片紛飛,時而力劈華山,勢不可擋。時而纏頭裹腦,水潑不進。
一套刀法使得剛柔並濟,凌厲無比又章法嚴謹,考官們再次點頭認可。
石頭舞刀,那百斤大刀在手中,仿佛輕了許多,被掄動得虎虎生風,勁風呼嘯,氣勢磅礡駭人。
那股一往無前、以力降巧的猛惡氣勢,更具視覺沖擊力,讓人望之膽寒。
最後一項“盤槊”,使用長柄槊刺擊草人靶子,考驗對長兵器的掌握和運用能力。
方南和石頭皆是軍中出身,對于長兵器本就熟悉無比,兩人皆輕松完成,無可挑剔。
整整一日,外場考試各項逐一進行。
方南與石頭在各個項目中都展現出遠超同儕的絕對實力。
方南各項成績均衡且皆達極致,總分毫無懸念地高居榜首。
石頭憑借其無與倫比的恐怖力量,在“力勇”項目上獨佔鰲頭,位列第二。
外場考試結束的次日,便是內場考試。
地點設在禁軍校場旁的一處寬敞演武廳內。
此處已布置好數百套桌椅,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與昨日外場的喧騰熱烈相比,內場的氣氛顯得嚴肅而安靜。
內場考的是軍事理論素養,通常是兩部分一是默寫《武經七書》中的指定段落,考察對傳統兵法典籍的熟悉程度。
二是根據考官給出的邊疆防務情境或經典戰例,撰寫一篇策論,闡述自己的用兵方略、攻守之計、後勤保障等,考察實際謀略和軍事思想。
這對于接受過系統教育、遍讀兵書,且有著超越時代軍事眼光的方南而言,幾乎是信手拈來。
默寫部分,方南筆走龍蛇,一字不差。
策論部分,方南選取了關于如何應對北方蠻族襲擾的議題,引經據典,深刻闡釋了情報網絡構建、精兵訓練、後勤革新、發展新式武器等獨到見解。
石頭底子相對薄弱,在方南長期的燻陶下,默寫部分勉強完成。
到了策論,石頭另闢蹊徑,完全拋開華麗的辭藻,結合自己在扶桑的戰斗實踐,寫了如何挑選精銳士卒、如何錘煉實戰技巧、如何保持行軍士氣、以及沖鋒陷陣時注意事項的真切體會。
當方南與石頭最後走出演武廳時,陽光正好,歷時兩天的京畿道武舉鄉試,終于全部結束。
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
“走吧,”方南拍了拍石頭的肩膀,“回去好好歇息兩日,接下來便是靜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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