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淵一行人穿過那道被暫時穩定下來的空間裂縫,踏入魔淵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瞬間將眾人淹沒。
這里,是一個截然不同于修仙界的、被法則扭曲的異域。
首先襲來的是感官上的巨大沖擊。目之所及,皆是永恆的猩紅與漆黑。天空被厚重的、翻滾不休的暗紅色雷雲籠罩,偶爾有紫黑色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下方詭異而猙獰的地貌。大地不是死寂的岩石,而是被魔氣浸染的黏稠黑泥,每一步踏下,都能感受到腳下傳來難以名狀的蠕動。遠處的山脈呈現出扭曲的螺旋狀,如同巨獸的脊椎,其間布滿了倒刺和鋒利的晶體,散發出幽幽的暗光。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與腐敗氣息,夾雜著一絲金屬般的腥甜,令人作嘔。
“好濃郁的魔氣!”玄機長老低喝一聲,周身符光大盛,化作一道護罩將自身籠罩,隔絕了外界侵蝕。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護罩上傳來的巨大壓力,靈力消耗速度遠超尋常。
其他修士也紛紛祭出靈力護罩或法寶,將這充滿劇毒與侵略性的魔氣阻擋在外。但僅僅是呼吸間,他們便覺得心神不寧,一股無形的精神力量試圖鑽入識海,引動內心的負面情緒。
陸淵雖然同樣感受到這股壓迫,但他體內的雲紋金丹卻在微微震顫,那枚魔紋碎片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他的雲紋領域悄然展開,與周圍的魔氣形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他不是在排斥魔氣,而是在“理解”魔氣,甚至某種程度上在“駕馭”魔氣。這使得他的靈力消耗遠低于他人,也讓他能更快地適應這個煉獄般的異界。
“諸位隨我來,這里的魔氣對我們的侵蝕會越來越嚴重。必須盡快找到目標,離開此地。”陸淵沉聲說道,他的目光穿透了這片詭異的黑暗,循著金丹深處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共鳴,徑直向前。
魔淵中的“生靈”與修仙界截然不同。
他們穿過一片“森林”,這里的樹木並非木質,而是由一種堅韌如鋼的黑色晶體構成,枝椏鋒利如刀,樹冠上掛著散發惡臭的巨大“果實”,一旦有生物靠近,枝條便會猛然抽打而下,試圖將獵物撕裂吞噬。地面上則生長著密密麻麻的、如同肉瘤般的菌類,它們能分泌出腐蝕性的液體,一旦觸踫,靈力護罩都會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陸淵手持斬魔劍,劍身上七彩雲紋流轉,劍鋒所指,那些腐蝕性的菌類便被淨化成一片灰燼。他並非一味斬殺,有時會刻意繞開一些“魔植”,因為萬象天書的信息告訴他,這些魔植的根系往往連接著魔淵深層的能量節點,妄動可能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小心!”烈陽長老一聲怒吼,手中長刀化作一道火焰匹練,將一只從黑泥中暴起偷襲的魔獸斬成兩半。那魔獸形似穿山甲,卻全身覆蓋著黑亮的甲殼,甲殼上隱隱浮現著詭異的血色紋路,散發出濃郁的煞氣。尋常靈力攻擊對其幾乎無效,只有蘊含法則之力的斬擊才能對其造成實質傷害。
這種魔獸只是開胃菜。隨著深入,他們遭遇的魔獸種類愈發詭異和強大。
有一種形似巨型蜘蛛的“暗影魔蛛”,它們的蛛絲能腐蝕靈力,並且融入魔氣之中,極難察覺;有一種體型龐大的“山岳魔猿”,它們皮膚堅硬,力大無窮,咆哮聲能震蕩心神;還有一種擅長幻術的“魅魔”,它們能利用魔氣幻化出各種誘惑景象,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其中。
陸淵的雲紋領域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尤為強大。他對魔氣的理解,讓他能夠提前預判這些魔獸的攻擊方式和弱點。他發現,這些魔獸的體內,也都或多或少地蘊含著一絲絲扭曲的魔紋,這是它們力量的源泉,也是它們的弱點。當陸淵的雲紋之力與這些魔紋接觸時,能引發共鳴,繼而使其力量逆轉,或是短暫地失控。
“這些魔獸,與我們在人界遇到的有所不同……”李玄一長老觀察著一只被陸淵斬殺的魔猿,發現其體內的魔紋結構更加復雜,也更為穩固。
“是的,長老。這里是魔淵本土,它們的力量更純粹,也更適應這里的法則。人界的魔族,更像是被污染和變異的。”陸淵解釋道,他手中的萬象天書微微發亮,一些關于魔淵生態的模糊信息涌入他的腦海。天書正在不斷汲取這個異域的信息,完善自身的資料庫。
循著金丹的指引,陸淵帶著眾人穿過了扭曲的山脈,跨過了沸騰的魔氣河流,最終來到了一片看似平坦,卻被巨大黑石塊覆蓋的平原。這里的魔氣不再像外界那般混亂無序,反而有了一種沉澱的、古老的氣息。
“這里……”陸淵停下了腳步,他的金丹嗡鳴得愈發劇烈,骨牌在識海中散發出熾熱的光芒,仿佛感應到了什麼至關重要的存在。
“怎麼了,陸淵?”玄機長老問道,他感覺到此處的魔氣,雖然濃郁,卻不再是那種令人焦躁的暴虐,而是一種深邃的、壓抑的沉重。
陸淵沒有回答,而是走向前方的一塊巨石。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塊冰冷的黑石,指尖傳來一種奇異的質感,不是天然的岩石,而是人工雕琢的痕跡。
隨著他的觸摸,那塊黑石表面,一道道隱藏在魔氣之下的古老紋路,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來。這些紋路並非是魔族慣用的那種粗獷或邪惡,反而帶著一種莊嚴與肅穆,卻又被一層厚重的、難以磨滅的魔氣覆蓋。
“是遺跡!”烈陽長老驚呼一聲,他用刀鞘敲了敲地面,發現下方發出沉悶的回響。這片平原,並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種巨大建築群的頂端。
眾人齊心協力,將覆蓋在遺跡上方的黑泥和碎石清理開來。隨著清理的深入,一座宏偉而古老的建築群逐漸呈現在眼前。
它並非修仙界常見的亭台樓閣,也不是魔族那般粗獷的城堡,而更像是一座由純粹的黑曜石和某種未知骨質建造而成的巨型祭壇群落。高聳的尖塔直刺鉛色的蒼穹,塔身刻滿了晦澀難懂的浮雕;巨大的拱門在魔氣的侵蝕下顯得殘破不堪,但依舊能看出其磅礡的氣勢。
這里彌漫著一種不同于外界魔氣的波動,一種更古老、更具秩序,也更令人心悸的力量。仿佛這片遺跡本身,就是一個活著的、正在低語的龐然大物。
“《萬象天書》上記載,一些與‘原初魔紋’相關的古老之地,可能擁有這種獨特的氣息。”陸淵輕聲說道,他的視線掃過那些殘破的浮雕,他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他要找的線索,就在這里。
他們小心翼翼地深入遺跡。這里的“建築”與魔淵的生物融合得更為徹底。有些牆壁似乎就是由巨大魔獸的骸骨堆砌而成,有些通道則像是活物的腸道,不斷蠕動。一些殘存的古老陣紋在魔氣的侵蝕下,發出微弱的光芒,但其功能早已混亂。
遺跡深處,他們遇到了一些守護者。這些守護者並非尋常魔族,而是由特殊材質煉制而成的傀儡,或是被古老魔咒束縛的英靈。它們身上同樣流淌著一股古老而純粹的魔氣,其強度遠超之前遇到的魔獸。陸淵不得不祭出雲紋領域,全力以赴,才將其一一擊潰。在戰斗中,陸淵發現這些守護者的核心,與他金丹上的魔紋有著某種極為微弱卻又深刻的聯系,仿佛同出一源。
終于,他們來到了一座巨大的中央大殿。
大殿內光線昏暗,只有一些古老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能量光球懸浮于半空,散發出幽冷的紅光。這光線映照出大殿內的一切——巨大的石柱,殘破的壁畫,以及彌漫在空氣中那股古老而沉重的壓抑感。
而在這大殿的最深處,也是那股“原初魔紋”共鳴最為強烈的地方,矗立著一座頂天立地的巨大雕像。
它至少有百丈高,通體由一種漆黑如墨、散發著幽光的不知名晶體雕刻而成。雕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其輪廓卻充滿了古老而原始的恐怖。它有多個肢體,仿佛生著利爪和翅膀,頭部則生有螺旋狀的巨角,每一寸都透著無盡的威嚴與邪惡。它並非簡單的魔神,而更像是一種概念的具象,一種源自混沌與毀滅的原始力量。
陸淵凝視著那尊雕像,全身猛地一顫,識海中仿佛有雷霆炸裂。
這尊雕像的形態,那種古老、威嚴、且與魔氣本源相連的氣息,與他識海中曾見過的、被骨牌震撼時顯現出的“魔神”虛影,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
它不是那虛影,卻像是那虛影在魔淵中的真實投射,或是其某種象征。
這尊雕像的存在,讓陸淵心中的疑惑愈發深重。這里究竟是何地?這座雕像又代表著什麼?它與他的骨牌,與他金丹上的魔紋,又有著怎樣的宿命糾葛?
一個巨大的問號,懸浮在陸淵的心頭,也預示著他們此行所要揭開的秘密,將遠比想象的更為龐大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