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從非洲庫馬西疫區預警系統立功的余燼中剛剛散去，光谷基地頂層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加納疫情的綠點還未完全退潮，一片驚心動魄的紅色警報，已經從大洋彼岸、華爾街的中心猛地撲向全球每一個角落。
雷宜雨靠在巨大的落地窗邊，窗外是光谷基地智能機產線不眠不休的燈光，映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就在剛才，甦采薇步履匆匆地遞過一份剛譯出的緊急電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宜雨，雷曼兄弟申請破產保護了。”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屏幕上剛剛接入的全球財經新聞信號突然一黑，旋即跳出“雷曼兄弟倒閉！全球股市雪崩！”的猩紅標題，畫面里紐交所的交易員們失魂落魄，哀鴻遍野。
窗外的燈光似乎也黯淡了一瞬。
“宜雨哥……能扛住嗎？”守在旁邊的瘦猴，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喉嚨有些發干。
雷宜雨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緩緩掃過大屏幕上那些跳躍的數據流——代表長江系各條業務線的曲線圖，原本平穩上揚的藍線、代表原材料庫存的黃線、代表成品庫存在各港口、鄉村服務站堆積如山的紅線，此刻在雷曼破產消息的沖擊下，幾秒鐘內，象征著國際市場需求的綠色曲線像高台跳水般瞬間崩塌！與之對應的是那條代表“長江系”資金流的生命線，閃爍起刺目的警報紅光。
整個指揮中心瞬間陷入一種冰封般的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屏幕上那象征金融海嘯開端的猩紅標題和暴跌的曲線震懾住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小雷老板，完、完了！”老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胖臉上的汗珠子 里啪啦往下掉，手里捏著幾張剛從打印機里拽出來還帶著熱乎氣的表單，“歐洲、美洲十幾個大代理剛同時發函，要求暫停收貨！港口那邊催倉儲費催得跟閻王索命一樣！還有……還有我們囤在新加坡的那批聯發科芯片，押在匯豐的信用證，對方電話直接不通了！現金流……現金流眼看著就要斷啊！”
倉庫爆滿，回款停滯，國際信用凍結！
三把無形的鍘刀，同時朝著光谷的脖頸狠狠剁下。
旁邊的徐漢卿臉色鐵青，他負責技術和生產，更清楚倉庫里那堆積如山的“長江08”、“長江先鋒”以及大量待翻新的功能機意味著什麼。趙三強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眼神銳利如鷹，隨時準備听令執行。魏軍看著屏幕上全球金融市場的亂象，眉頭擰成了川字。
“都看著屏幕做什麼？”雷宜雨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投入冰湖的石頭，瞬間打破了死寂。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驚惶或凝重的臉，最後落在徐漢卿身上，“徐工，我們的鄉鎮服務網點數據，實時同步上了嗎？”
徐漢卿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雷總，覆蓋全國83.7鄉鎮，七千一百二十八個網點，系統和庫存數據每十分鐘刷新一次，確保無誤！”他手指在控制台疾點，幾塊主屏幕立刻切換，密密麻麻的點位圖覆蓋了華夏大地，每一個點都代表著一個深入到毛細血管的“長江便民政務服務站”或“長江手機下鄉直營點”。
“好。”雷宜雨嘴角勾起一個近乎冷酷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如刀，“老吳，哭喪臉收起來。瘦猴！”
“宜雨哥！”瘦猴一個激靈，立馬挺直腰板。
“通知全國所有‘長江便民政務服務站’，即刻激活‘政務+購物’聯動通道。對外宣傳口徑︰熱烈慶祝長江醫療預警系統入選諾獎候選，感恩回饋父老鄉親！所有在庫手機，不分型號，一律五折清倉！以舊換新折上折！同時，服務站點增設社保、醫保辦理‘快速通道’，條件是——必須在服務站現場購買一部五折機！讓趙紅利的團隊全力配合執行！”
五折！清倉！
這兩個詞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老吳下意識就想嚎“這得虧掉褲衩”，但看到雷宜雨那雙不容置疑的眼楮，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采薇。”雷宜雨看向身邊眼神瞬間亮起來的女人。
“宜雨，放心。”甦采薇秒懂，迅速拿起專線電話，語速快而清晰，“張秘書，立刻擬兩份函︰第一份，以長江集團名義發往各省工信、商務及財政系統，措辭懇切，主題——響應國家提振內需號召，助力鄉村通信普及，懇請各地支持本土企業在特殊時期開展的惠民清倉活動！第二份，同樣名義，措辭‘提醒’，發給各地與我們服務站對接數據的銀行、稅務、社保、醫保等窗口單位——感謝過往合作，同時‘友情提醒’我們系統強大的數據分析能力可為提高窗口效率服務……嗯，點到即止。”
這是一場教科書級的捆綁銷售和政策借勢！利用深入基層的服務站網絡和正在辦理政務剛性需求的農民，將被迫的清倉變成一場席卷全國鄉村的搶購風暴！再利用諾獎提名的光環和可能存在的“窗口數據”談判籌碼，向地方政府借勢施壓，確保政策綠燈。
雷宜雨的手指重重敲在控制台中央那顆唯一的、未曾變紅的按鈕上——那代表所有鄉鎮服務站庫存匯總的總開關。“老吳，所有服務站庫存狀態開放，全國同步啟動！”
下一秒，全國七千多個鄉鎮服務站點，所有負責終端機的店員都收到了彈窗指令。正定縣服務站里，剛解決完王大爺社保卡問題的趙紅旗，看著屏幕上跳出的“緊急指令”，只愣了一秒，抓起桌上的喇叭就沖到了服務站門口。隔壁的稅務窗口王主任剛好出來透氣，兩人一對視，王主任立刻明白了什麼，默契地點點頭。
“父老鄉親們！特大好消息！”趙紅旗的大嗓門瞬間蓋過了人群的嘈雜，“長江集團為響應國家號召，感恩咱們農民兄弟！也為慶祝咱那能救命、提名諾貝爾的預警系統，限時三天！所有在庫手機，無論智能機功能機，統統五折！只要現場買一部五折機，社保、醫保、辦證，統統給您優先加急！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轟！
服務站外的人潮瞬間沸騰了！
原本只是來排隊辦事的人群炸開了鍋。
五折！
一部原本要攢半年錢才能買的新手機，現在半價？
還能優先辦事？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人群瘋狂地涌向專門闢出的手機銷售區。負責點單收銀的劉苗苗手腳並用，嗓子都快喊劈了︰“大爺大媽別擠！一個一個來！功能機全部五折！智能機也五折！買手機拿單子優先辦事了！”
類似的情景，幾乎同一時間，在全國七千多個鄉鎮上演！深諳“手機就是命根子”的農民，抓住了這個前所未有的低價機會，加上能插隊辦事的便利，爆發出驚人的購買力！
光谷指揮中心。
“湖北黃岡市麻城縣服務站！單點破萬台！收款……收款365萬！”
“河南商丘永城服務站！五十分鐘售罄！要求緊急補貨！”
“報告！山東臨沂蒼山網點庫存告急！系統顯示當地稅務所主動通知村民帶身份證趕緊去買手機辦稅優先！”
“江甦宿遷洋河站點，鎮書記親自帶隊來維持秩序了，還讓宣傳車全鎮廣播！”
捷報如同雪片般從大屏幕上各地傳回的數據流中飛濺出來，報數員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
那條代表全國庫存紅線的頂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下降！
與此同時，象征現金回籠的生命藍線，像吃了十全大補丸，瘋狂飆升！
老吳瞪著屏幕上滾動的實時銷售總金額數字——13億，15億，17億……19億！
當那個“19億！”的加粗大字最終定格時，他眼前一黑，差點幸福的暈過去，被旁邊的趙三強一把扶住。
指揮中心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所有人緊握的拳頭都狠狠揮向空中，臉上洋溢著劫後余生的狂喜！僅僅24小時！52萬台庫存手機！19億真金白銀！這不是清倉，這是一場由雷宜雨親手點燃的、徹底改寫企業命運的“庫存核爆”！
瘦猴激動地捶了一下徐漢卿的肩膀︰“宜雨哥太神了！”徐漢卿看著那條恢復健康的資金曲線，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嘴角終于有了笑意。
雷宜雨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波瀾，他走到中央，示意大家安靜。勝利的歡呼聲平息下來，所有人看向他，眼神里充滿了狂熱和敬畏。
“現金危機暫時解除，”他聲音沉穩，“但風暴遠未過去。甦采薇，立刻聯系海關，以最快速度將新加坡那批被凍結的芯片轉移至香港備用倉，讓董局……董天同志在必要時協調下清關。老吳，拿著19億，立刻穩住所有上游供應商，尤其是代工廠的賬款！告訴他們，長江倒不了！徐漢卿，印度那條二手產線全負荷運轉，頂替新加坡的產能空擋！”
條理清晰，危機處理無縫餃接。他走到窗邊，看著基地外晨曦微露的天空，遠處長江貨輪的汽笛聲隱約傳來。金融風暴的寒流還在肆虐全球，但第一道致命的口子，已經被他這精準到毫巔的“鄉村核爆”強行撕開。
雷宜雨的目光變得深遠。危機暫時化解，但他記得董天在非洲預警後的“提醒”和汶川地形圖。甦采薇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遞上一份新的報告，聲音微沉︰“宜雨，剛收到消息，三星在深圳華強北動手了，動作很大……”
雷宜雨接過報告，指尖在頁面上輕輕敲了敲，眼神銳利如電光一閃。
風暴的第一波沖擊勉強扛住，但硝煙彌漫的戰場盡頭，新的戰鼓似乎已經擂響。
一場席卷全球的山寨機王朝爭霸戰，在金融危機這個充滿鐵銹味的時代背景下，才剛剛進入最慘烈的絞殺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