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居地下三層的金屬冷光還未從視網膜上褪去,空氣里那股電路板燒焦的苦澀剛散盡,雷宜雨捏著蓉城地質所加密傳真的手指骨節發白。龍門山斷裂帶的能量峰值像把懸頂的利劍,倒計時滴答作響。辦公室門被瘦猴撞開,帶進一股江城夏夜燥熱的風。
“宜雨哥,阿爾法那孫子哭喪似的打越洋電話,說諾基亞包機送了批新機型去拉各斯,三星那姓樸的龜孫子在電視上吹牛,說長江手機連狗都嫌!”
雷宜雨眼皮都沒抬,指尖劃過傳真紙上刺目的紅色閾值線︰“非洲的狗用諾基亞?給阿爾法傳話,就說我說的,下批貨加送瓖鑽狗項圈,鑽石從三星工程師跳槽違約金里扣。”
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爆響,徐漢卿破鑼嗓子穿透听筒︰“雷總!加納代理商緊急鏈路!瘧疾爆發壓不住了!”
西非,庫馬西市郊棚戶區。
熱浪裹挾著蒼蠅嗡嗡聲拍打在鐵皮屋頂上,瘦得肋巴骨支稜的小孩蜷在草席上打擺子。阿爾法攥著台長江s5手機在人群里擠得滿頭油汗,屏幕顯示一條剛收到的照片——麻袋裝著幾十具尸體堆在卡車上。
“雷總!”阿爾法幾乎是吼進衛星電話︰“世衛警告都貼教堂門上了!雨季蚊蟲太凶,奎寧都斷了貨,昨天埋了八十一個!諾基亞那幫孫子趁機壓價搶我們渠道!”
雷宜雨盯著屏幕里尸袋拉鏈折射的冷光,倉庫里還堆著三萬台準備熔毀的功能機︰“徐工,生命通道精簡版散熱解決了嗎?”
“量產版昨夜下線的!”徐漢卿吼回來,“可瘧疾需要診斷儀,咱手機再皮實也測不出寄生蟲啊!”
甦采薇的聲音突然切入頻道︰“加納大學有個叫庫姆的醫學生,通過我們公開的sdk接口寫了段代碼...用手機發熱預測瘧疾感染!”視頻窗口猛地切換,黑皮膚卷發年輕人舉著台改裝的長江c100,屏幕正閃動鋸齒狀溫度曲線。
“原理呢?”雷宜雨向前傾身,仿佛要穿透屏幕。
“發作性高燒是瘧疾典型癥狀!”庫姆牙齒在昏暗燈光下白得晃眼,“我抓取手機電池溫度傳感器數據,配合我們加納的體溫臨床模型做交叉分析!只要病人把手機貼額頭三分鐘——”
徐漢卿突然抓過話筒打斷︰“胡鬧!不同人種體溫特征偏差超過20,環境影響算力根本不夠!”
庫姆猛地調出張非洲大陸地圖︰“可瘧原蟲裂解溫度固定是40.5c!我們只需要在高溫區域布設樣本基站!世衛說只要預測準確率過70就能救至少十萬人命!”
視頻信號滋滋炸響,瘦猴突然插話︰“宜雨哥!三星半小時前官宣熱帶病預警系統,帶冷藏櫃的診斷車一台賣七萬美元!”他狠狠呸了一聲,“狗日的專往咱軟肋捅刀子!”
江城,長江通訊應急實驗室。
焊錫味混著泡面餿味在空氣里淤積。徐漢卿薅著幾根剩毛,把庫姆的算法代碼投影在整面牆︰“這堆屎山代碼扔給老款功能機?cpu燒穿了也跑不動!”他抓起台工程機狠砸向鐵架台,驚起滿屋工程師蹦跳。
“用基站分流計算呢?”甦采薇把熱干面紙碗推向徐漢卿,“瘧疾集中爆發區建簡易信號塔,體溫數據回傳到雲服務器。”
徐漢卿喉結滾了滾︰“那破地方哪來的光縴寬帶?衛星鏈路延遲夠病人死三回!”他焦躁地揪著頭發,突然撞開堆積如山的電路板,拖出個蒙塵的軍綠色金屬箱。
“用這個!去年給漁業局做的短波通訊模塊!”箱蓋彈開,露出纏繞膠帶的丑陋鐵塊,“覆蓋半徑十五公里,傳條溫度數據夠用了!”
雷宜雨的指尖劃過箱體上“防汛救災專用”的褪色噴漆︰“成本?”
“模塊庫存十二萬套,每台加裝成本不超過三美元!”徐漢卿眼底血絲密布,“但算法優化需要全球瘧疾熱區數據建模——”
“那就買。”雷宜雨抓起衛星電話摁通加密頻道,“董局,麻煩協調衛生部調取近十年中國援非醫療隊的瘧疾病例報告。老魏,二炮氣象衛星的西非地表溫度監測數據我要最高權限。”他頓了頓,補了一句,“用抗震救災冗余數據通道傳。”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雷宜雨你搞什麼鬼名堂?龍門山的雷管都要炸了還管非洲人發不發燒?”
“測體溫的手機感應器,”雷宜雨望向外牆閃爍的紅色地震倒計時,“和測地殼應變的傳感器原理一樣。”
七天後,加納首都阿克拉世衛組織非洲總部。
水晶吊燈下,樸正煥正將鍍金診斷車模型放在諾基亞展台中央。對面展位,庫姆哆嗦著舉起台掉漆的c100手機。冷氣開得太足,他破爛球鞋在地毯上磨出沙沙聲。
“先生,我們的系統只需要用這台手機...”
樸正煥噗嗤笑出聲︰“你們中國人用移動火爐當體溫計?”他故意放大音量,“三星的血液分析只要五分鐘!長江通訊這是發死人財!”
展台燈光驟然全滅。雷宜雨從後台陰影走出來,兩台長江s5定制機像板磚拍在展台上。他點開屏幕跳出的紅黃雙色熱力地圖,加納疫區的實時高燒點如熔岩般在黑夜炸開。
“從接到庫姆博士第一個電話起算,一百六十六小時。”雷宜雨點觸屏幕,密密麻麻的綠色坐標在地圖上爆豆似的亮起,“我們在全非洲激活了四千七百三十個移動基站。中國醫療隊三十年的體溫檔案庫已經喂給我們的算法,包括十二種瘧原蟲變異體熱反應特征。”
樸正煥抓起診斷車鑰匙︰“別賣弄了!世衛招標書上明寫著需要fda認證的檢測設備——”
大屏幕突然切換直播畫面︰庫馬西棚戶區,穿長江藍馬甲的衛生員給咳血老人貼上手機。十五秒後屏幕跳出警告框,旁邊赤腳醫生立刻給老人灌下青蒿素。
世衛官員霍然起身︰“準確率多少?”
庫姆聲音在發抖︰“臨床追蹤一千例,高溫預警與瘧疾發作吻合率93.7!誤診率只有——”
雷宜雨打斷他︰“世衛組織今天訂多少台手機,長江通訊就免費預裝多少套系統。不收專利費,不要服務費,只有一個條件。”他調出系統設置頁面的紅色ogo,“每救活一條命,得讓非洲兄弟知道這玩意兒叫‘長江溫度計’。”
合同紙頁翻飛的嘩啦聲淹沒會場。五分鐘後,五十萬台定制長江手機的訂單在雷宜雨簽名筆下炸開墨香。樸正煥捏碎了三星展台的玻璃台面,猩紅血珠順著掌紋滴進地毯。
阿爾法在衛星電話里吼破了音︰“拉各斯機場堵爆了!黑市價翻三倍還有酋長派兵搶貨……”背景聲突然混進尖銳警報,瘦猴的臉猛地出現在辦公室監控屏上︰“宜雨哥!蓉城節點數據跳崖式下跌!董局命令我們——”
雷宜雨最後看了眼世衛訂單上三億美元的總金額。窗外江城燈火流淌如熔金,他摸向懷中滾燙的加密終端,地震倒計時的紅字像淬血般刺進瞳孔。
“通知徐工。”他拔下服務器密匙插入終端,“磐石系統,啟動一級熔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