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跟著哼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掌心的繭子——那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跡,卻讓他覺得格外珍貴。
正當兩人情意綿綿時,老黑狗突然豎起耳朵,沖著林子深處低吼起來。王謙立刻警覺,一把將杜小荷護在身後。
\"怎麼了?\"杜小荷緊張地問。
王謙沒說話,眼楮死死盯著晃動的灌木叢。突然,一只野兔竄了出來,老黑狗立刻追了上去。
\"虛驚一場。\"王謙松了口氣,但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老黑狗通常不會對兔子這麼大反應...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于子明焦急的喊聲︰\"謙哥!你在哪兒?出事了!\"
王謙和杜小荷對視一眼,立刻收拾東西往聲音方向跑去。穿過一片白樺林,他們看見于子明和劉玉蘭正焦急地張望,虎子在一旁不安地轉圈。
\"咋回事?\"王謙氣喘吁吁地問。
于子明臉色發白︰\"老李頭的孫子進山采蘑菇,到現在沒回來!有人看見他被野豬追著往黑瞎子溝方向跑了!\"
王謙心頭一緊。黑瞎子溝地形復雜,還有熊出沒,一個孩子進去凶多吉少。
\"我去找。\"他二話不說就要走。
杜小荷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王謙想拒絕,但看到杜小荷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跟緊我,別亂跑。\"
四人帶著兩條狗迅速向黑瞎子溝進發。路上,于子明簡單說了情況︰孩子叫鐵蛋,今年才十歲,跟著屯里人去采蘑菇,不知怎麼就走散了。
\"有人听見野豬的叫聲和孩子的哭喊,\"劉玉蘭補充道,聲音發抖,\"往黑瞎子溝那邊去了...\"
王謙的心沉了下去。黑瞎子溝不僅野豬多,最近還有熊出沒。一個十歲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分頭找,\"到達溝口後,王謙果斷決定,\"子明和玉蘭往東,我和小荷往西,不管找沒找到,兩小時後在這里匯合。\"
四人分頭行動。王謙和杜小荷沿著一條干涸的溪床前進,老黑狗在前面嗅探著氣味。林子里靜得可怕,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鐵蛋!\"杜小荷不時呼喊,聲音在林間回蕩,但始終沒有回應。
突然,老黑狗停下腳步,沖著前方狂吠起來。王謙立刻警覺,端起獵槍。前方的灌木叢劇烈晃動,一個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是鐵蛋!孩子滿臉是血,衣服被刮得破爛不堪。
\"鐵蛋!\"杜小荷驚呼一聲,就要上前。
\"等等!\"王謙一把拉住她,眼楮死死盯著孩子身後的灌木叢。那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絕對不是什麼善類!
果然,一頭足有三百斤重的公野豬沖出灌木,獠牙在陽光下泛著寒光。它的小眼楮通紅,顯然是受了驚,正四處亂撞。
\"上樹!\"王謙一把抱起鐵蛋,推著杜小荷往最近的大樹跑去。野豬發現了他們,怒吼一聲沖了過來!
王謙把鐵蛋塞給杜小荷︰\"快爬上去!\"然後轉身對著野豬開了一槍。
\"砰!\"
子彈打在野豬肩膀上,濺起一朵血花,但沒能阻止它的沖鋒。王謙堪堪躲開,被野豬帶起的風刮得臉頰生疼。
\"謙哥!\"杜小荷在樹上尖叫。她已經把鐵蛋推上了樹,自己卻還掛在半空中!
野豬調整方向,再次沖來。王謙來不及裝彈,抄起砍刀就迎了上去。千鈞一發之際,老黑狗從側面猛撲過來,狠狠咬住野豬的後腿。
野豬吃痛,轉身對付老黑狗。王謙趁機沖到樹下,托著杜小荷的屁股把她推上樹杈,然後自己也爬了上去。
野豬甩開老黑狗,憤怒地撞擊樹干。大樹劇烈搖晃,樹皮被獠牙刮得四處飛濺。鐵蛋嚇得哇哇大哭,杜小荷緊緊摟著他,臉色煞白。
\"別怕,\"王謙穩住身形,迅速給獵槍裝彈,\"這樹夠粗,它撞不倒。\"
野豬又撞了幾下,見奈何不了大樹,竟然開始啃咬樹干!尖銳的獠牙在樹干上留下深深的刻痕,木屑紛飛。
\"這畜生成精了!\"王謙罵了句,舉槍瞄準。但樹干晃動得太厲害,他怕誤傷老黑狗,遲遲不敢開槍。
僵持了約莫十分鐘,遠處突然傳來狗吠聲和于子明的喊聲。野豬警覺地豎起耳朵,猶豫了一下,最終不甘心地哼了幾聲,轉身鑽進了灌木叢。
\"謙哥!你們沒事吧?\"于子明和劉玉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虎子沖在前面,對著野豬離去的方向狂吠。
王謙長舒一口氣,先幫著杜小荷和鐵蛋下樹,然後自己才跳下來。鐵蛋撲進劉玉蘭懷里放聲大哭,杜小荷則緊緊抱住王謙,渾身發抖。
\"沒事了,沒事了...\"王謙輕拍著她的背,自己的心跳卻還沒平復。他檢查了一下老黑狗,幸好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走,回屯。\"王謙抱起鐵蛋,這孩子輕得像個布娃娃,腳上的布鞋都跑丟了一只。
回屯的路上,杜小荷一直緊緊握著王謙的手,仿佛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似的。夕陽西下,將五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謙哥,\"杜小荷突然小聲說,\"咱們以後...別分開行動了,好嗎?\"
王謙心頭一熱,用力回握她的手︰\"嗯,一輩子都不分開。\"
遠處傳來屯里人尋找鐵蛋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在山谷里回蕩。王謙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家里還有熱炕頭和熱飯菜等著他們呢。
夕陽將牙狗屯外的山路染成橘紅色。王謙背著受傷的鐵蛋走在最前面,杜小荷緊緊跟在他身側,時不時用手帕擦拭孩子臉上的血跡。于子明和劉玉蘭殿後,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的灌木叢。
\"快到了,\"王謙喘著粗氣說,\"翻過前面那個坡就看見屯子了。\"
鐵蛋在王謙背上動了動,小聲啜泣著︰\"謙叔,我腳疼...\"
\"忍著點小子,\"王謙放緩腳步,\"你奶奶已經熬好骨頭湯等你了。\"
杜小荷輕輕捏了捏鐵蛋的小手︰\"鐵蛋最勇敢了,等到了家,嬸子給你蒸雞蛋糕吃。\"
老黑狗突然停下腳步,背毛豎起,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王謙心頭一緊,立刻示意大家停下。虎子也警覺起來,沖著前方一片灌木叢齜牙咧嘴。
\"咋回事?\"于子明壓低聲音問,手已經摸上了獵槍。
王謙眯起眼楮,順著獵狗注視的方向看去。灌木叢紋絲不動,但林間的鳥鳴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令人不安的寂靜。
\"不對勁...\"王謙慢慢蹲下身,把鐵蛋交給杜小荷,\"帶著孩子退後。\"
就在這時,一道灰褐色的影子從灌木叢中躥出,穩穩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是只體型碩大的猞猁!它足有半人高,耳尖上那撮標志性的黑毛像兩把小刷子,黃綠色的眼楮在暮色中閃著冷光。
\"操!\"于子明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大個兒的山貓!\"
猞猁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們,粗短的尾巴輕輕擺動,露出滿口鋒利的牙齒。王謙知道,這種獨居的貓科動物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但眼前這只明顯是個例外——它可能是餓極了,或者剛經歷過什麼刺激。
\"慢慢後退...\"王謙護在杜小荷和鐵蛋前面,眼楮一刻不敢離開猞猁,\"別跑,別轉身...\"
猞猁弓起背,發出嘶啞的咆哮聲,肌肉在光滑的皮毛下繃緊。老黑狗和虎子擋在主人前面,但體型差距太大,兩條狗明顯不是對手。
\"謙哥...\"杜小荷聲音發抖,一手摟著鐵蛋,一手死死抓住王謙的衣角。
猞猁突然一躍而下,落在距離他們不到三米的地方。王謙能清晰地看到它胡須上的血跡和爪子上的泥垢——這畜生剛捕獵完,身上還帶著殺氣。
\"砰!\"
于子明開了一槍,子彈打在猞猁腳邊的石頭上,濺起一片火星。猞猁被嚇了一跳,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憤怒地咆哮起來。
\"別開槍!\"王謙低喝,\"激怒了更麻煩!\"
猞猁開始繞著他們轉圈,黃綠色的眼楮在暮色中像兩盞鬼火。王謙知道它在尋找突破口——貓科動物都喜歡從背後發動攻擊。
\"圍成一圈,\"王謙指揮道,\"把孩子護在中間。\"
四人迅速背靠背站好,把鐵蛋圍在中央。兩條獵狗在外圍不停吠叫,試圖威懾猞猁。但猞猁顯然經驗豐富,它停下腳步,竟然蹲坐下來,像是在等待時機。
僵持了幾分鐘,猞猁突然起身,向側面一躍,消失在灌木叢中。
\"走了?\"劉玉蘭小聲問,聲音里帶著希望。
王謙搖搖頭︰\"不可能,它在耍花招...\"
話音未落,右側的灌木叢劇烈晃動,猞猁以驚人的速度撲向最弱的環節——劉玉蘭!
\"玉蘭!\"于子明大喊一聲,舉槍就要射擊,但角度太險,怕誤傷自己人。
千鈞一發之際,王謙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樹枝,狠狠抽向猞猁的腦袋。\"啪\"的一聲脆響,樹枝斷成兩截,猞猁吃痛,臨時改變方向,撲了個空。
\"跑!\"王謙一把抱起鐵蛋,\"往屯里跑!\"
五人撒腿就跑,兩條獵狗斷後。猞猁很快調整姿勢追了上來,它的速度比人快得多,轉眼間就追到了身後。
\"分開跑!\"王謙把鐵蛋塞給杜小荷,\"你們往左,我們往右!\"
猞猁猶豫了一下,選擇了追王謙和于子明。兩人拼命奔跑,但猞猁越來越近。就在它即將撲上來時,老黑狗從側面猛沖過來,狠狠撞在猞猁身上。
一狗一獸滾作一團,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虎子也加入戰團,但猞猁的爪子像小刀一樣鋒利,幾下就在虎子身上留下幾道血痕。
\"媽的!\"于子明舉槍瞄準,但兩個動物纏斗得太緊,根本沒法開槍。
王謙抄起一塊石頭,瞅準機會狠狠砸向猞猁的後腿。石頭正中目標,猞猁痛吼一聲,暫時放開了老黑狗。
\"砰!\"
于子明終于找到機會開了一槍,子彈擦著猞猁的耳朵飛過,削掉了一撮毛。猞猁被徹底激怒了,但它也意識到這群\"獵物\"不好對付,最終不甘心地吼了一聲,轉身鑽進了林子深處。
\"老黑!\"王謙趕緊查看愛犬的傷勢。老黑狗的背上被撕開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但精神頭還不錯,尾巴還在搖。
\"沒事,皮外傷。\"王謙松了口氣,從兜里掏出止血藥粉撒在傷口上。
遠處傳來杜小荷的呼喊聲︰\"謙哥!你們沒事吧?\"
\"沒事了!\"王謙高聲回應,\"你們呢?\"
\"我們安全了!屯里人來了!\"
果然,不遠處亮起了火把的光,幾個屯里的青壯年拿著獵槍和柴刀趕了過來。領頭的正是王謙的父親王建國,手里端著那桿老獵槍。
\"咋回事?\"王建國快步走來,上下打量著兒子,\"听說你們遇上野豬,怎麼又惹上山貓了?\"
王謙苦笑著把經過簡單說了。王建國听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處理得不錯。山貓這東西比熊還難纏,能不傷它最好。\"
一行人互相攙扶著往屯里走。鐵蛋被先一步送回李家,杜小荷和劉玉蘭驚魂未定地跟在後面。王謙和于子明走在最後,時不時回頭張望——猞猁雖然退了,但誰也不敢保證它不會卷土重來。
\"謙哥,\"于子明突然說,\"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山里的畜生都不太對勁?\"
王謙點點頭。確實,從黑熊到野豬,再到今天的猞猁,這些平日避人的野獸最近都異常暴躁。
\"可能要變天了,\"王建國回頭插話,\"老輩人說,野獸比人靈,能預知災禍。\"
王謙抬頭看了看漸暗的天空,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杜小荷安全送回家。
回到王家小院,王母和兩個妹妹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干淨衣服。王冉麻利地幫哥哥處理手上的擦傷,王晴則端來熱騰騰的姜湯。
\"小荷沒事吧?\"王母關切地問。
王謙搖搖頭︰\"受了點驚嚇,我一會兒去看看她。\"
\"先吃飯,\"王父在炕桌邊坐下,\"折騰一天了,肚子都餓癟了。\"
簡單的晚飯卻格外香甜——苞米面餅子、咸菜疙瘩、大醬和剛摘的小蔥。王謙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張餅,這才覺得緩過勁來。
\"慢點吃,\"王母又給他盛了碗棒子面粥,\"沒人跟你搶。\"
王晴好奇地問︰\"哥,那只山貓真的有那麼大?\"
\"比虎子還大一圈,\"王謙比劃著,\"眼楮跟小燈籠似的,綠瑩瑩的嚇人。\"
王冉打了個寒顫︰\"幸虧你們人多...\"
\"人多頂屁用,\"王父放下筷子,\"關鍵是有腦子。山貓這東西,你越跑它越追。謙兒今天處理得對,知道用石頭砸。\"
得到父親的肯定,王謙心里暖烘烘的。從小到大,父親的一句夸獎比什麼都珍貴。
吃完飯,王謙拎著一籃子雞蛋去了杜小荷家。杜家小院里亮著煤油燈的光,杜勇軍正在院子里劈柴,見他來了,放下斧子迎上來。
\"听說你們又遇險了?\"杜勇軍上下打量著準女婿,\"小荷在屋里,嚇得不輕。\"
王謙愧疚地點點頭︰\"是我的錯,不該帶她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杜勇軍擺擺手︰\"那丫頭倔得很,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跟你一個德行!\"說著,拍了拍王謙的肩膀,\"進去吧,她娘煮了安神湯,你也喝一碗。\"
屋里,杜小荷正坐在炕上,臉色還有些蒼白。見王謙進來,眼楮一亮,隨即又紅了眼眶。
\"傻丫頭,哭啥?\"王謙坐到她身邊,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珠,\"這不是好好的嗎?\"
杜小荷抽了抽鼻子︰\"老黑...老黑傷得重不重?\"
\"皮外傷,養幾天就好。\"王謙從籃子里拿出雞蛋,\"給,我娘讓拿來的,補補身子。\"
杜母端來兩碗安神湯︰\"趁熱喝,加了棗和枸杞,養心安神的。\"
王謙道謝接過,小口啜飲著。湯有點苦,但喝下去胃里暖暖的,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松下來。
\"姐夫!\"杜小華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听說你們打跑了一只大山貓?\"
杜小荷瞪了妹妹一眼︰\"什麼打跑,差點被它吃了!\"
杜鵬也從門外探進腦袋,眼楮亮晶晶的︰\"謙哥,山貓長啥樣?比老虎還厲害嗎?\"
王謙笑著把兩個孩子叫到跟前,比劃著描述今天的遭遇。說到驚險處,杜小華嚇得捂住嘴巴,杜鵬則一臉崇拜。
\"所以啊,\"王謙趁機教育道,\"以後你們進山,一定要有大人帶著,听見沒?\"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杜勇軍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滿意的神色。這個準女婿,不僅打獵是把好手,對孩子也有一套。
夜深了,王謙起身告辭。杜小荷送他到院門口,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秋收後就辦事,\"王謙突然說,\"我不想再等了。\"
杜小荷的臉在月光下紅得可愛,輕輕\"嗯\"了一聲。
王謙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給,早就打好了,一直沒機會給你。\"
杜小荷打開一看,是那對銀耳環,在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她小心地取出一只戴上,仰起臉問︰\"好看嗎?\"
月光下,銀耳環襯著她小巧的耳垂,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人間。王謙看得痴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看...比畫報上的電影明星還好看...\"
杜小荷噗嗤一笑,突然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轉身跑回屋里,留下王謙一個人站在月光下傻笑。
遠處傳來屯里老人哼唱的古老獵戶調︰
\"月兒彎彎掛樹梢,
獵戶回家把妻瞧。
明兒個還要上山去喲,
打來山珍過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