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把黑色公務車停進三號訪客車位，後備箱里兩箱印著"長河鎮扶貧車間"字樣的隻果微微晃動。崗亭武警小跑過來敬禮︰"秦書記，林主任打過招呼，麻煩您登記身份證。"
登記簿最新一頁還留著前天的記錄︰
【來訪人︰玉河市孫凱 事由︰工作匯報 時間︰14201545】
秦風在空白欄工整寫下︰"長河鎮秦風 拜訪女朋友"
"這是新型記錄儀？"他指著崗亭里閃著紅點的設備。
"上個月剛升級的。"武警幫忙搬隻果，"能自動識別三百種危險品，您這隻果核都能掃出來。"
林妙雪趿著毛絨拖鞋開門，圍裙上沾著面粉︰"媽非讓我學包餃子，你看這褶子……"
"比我們鎮食堂王師傅強多了。"秦風舉起隻果箱，"你爸最愛吃的紅富士，沙土地種的。"
林母從廚房探出頭︰"小秦快來搭把手！這鱸魚總撲騰！"
廚房瓷磚上濺著水花，五斤重的活鱸魚在洗碗槽里甩尾巴。秦風卷起襯衫袖口，左手扣住魚鰓，右手菜刀精準拍下︰"得先敲暈它。"
"到底是干過防汛的。"林母擦著手笑，"去年老林下鄉抓抗洪，回來念叨你在堤上徒手逮野狗的架勢。"
林振邦坐在紅木沙發上看文件，老花鏡滑到鼻尖︰"青干班的春節值班表排好了？"
"我們組初四開始輪值。"秦風遞上論文初稿，"這是結業報告，請林書記指導。"
文件袋剛放到茶幾，林妙雪端著茶盤插進來︰"爸！您不是說今天不談工作嘛！"
"你媽在廚房審了半小時，還不許我問問？"林振邦摘下眼鏡，"小秦啊，听說你們鎮年夜飯要給留守老人送餃子？"
"鎮食堂準備了八千個。"秦風掰著橘子，"各村大學生村官負責配送，我這書記反倒清閑了。"
電視機正重播全省新春團拜會，鏡頭掃過林振邦致辭畫面。林妙雪突然調大音量︰"爸你看，這條領帶還是我挑的呢！"
蒸鍋噴著白霧，林母指揮若定︰"小雪拌涼菜，小秦剁肉餡！"
秦風握著雙刀嗒嗒作響，案板上的五花肉漸成茸狀︰"阿姨，這力度行嗎？"
"到底是練過的。"林母捏起肉餡聞了聞，"比機關食堂老張剁得細。小雪學著點，以後……"
"媽！"林妙雪差點切到手，"這蘿卜絲夠細了吧？"
"你爸當縣委書記那會兒，我懷小雪八個月還給他同事包餃子。"林母往餡里打水，"三十多人吃了都說好。"
油煙機轟鳴中，秦風提高嗓門︰"我們鎮食堂現在每天供應六百份午餐，王師傅說比抗洪搶險還累！"
六菜一湯冒著熱氣，林振邦開櫃取酒︰"嘗嘗這個，98抗洪慶功宴剩下的茅台。"
"使不得！"秦風慌忙起身，"我開著車……"
"住家屬院怕什麼？"林妙雪搶過車鑰匙，"讓司機班小劉送你就是了。"
林母分著雞湯︰"小秦多吃點，你爸說防汛那會兒見你瘦了八斤。"
"現在補回來了。"秦風拍拍肚子，"上回省領導來視察，說我比剛上任時富態。"
林母第三次添湯時，電視正巧播放婚禮新聞。林妙雪紅著臉換台，遙控器卻被父親按住。
"今年省里要抓家風建設。"林振邦抿著酒，"你們年輕干部有什麼打算？"
秦風放下筷子︰"我們鎮在搞"最美庭院"評選，夫妻都是黨員的加分。"
"這個好！"林母夾來魚腹肉，"當年我和老林住縣委宿舍，門前花壇全是我種的月季。"
林妙雪在桌下踢秦風，嘴上卻說︰"爸，秦風他們鎮要建黨員家風教育基地呢！"
"可以考慮跟省委黨校聯動。"林振邦轉動酒杯，"小雪啊，你那個物流改革方案，正好需要基層試點……"
林妙雪給秦風系圍巾︰"爸就愛打官腔，你別往心里去。"
"林書記剛才夸我們鎮黨員活動室呢。"秦風哈著白氣，"說比省委機關的還敞亮。"
樓下駛過公務車，車燈照亮陽台角落的盆栽。林妙雪突然小聲說︰"媽把咱倆生辰八字給王奶奶了。"
"哪個王奶奶？"
"省委退休的老組織部長！說正月十六是好日子……"
客廳傳來林母的呼喚︰"小雪！把冰箱里的粘豆包給小秦裝上！"
普洱茶的陳香里，林振邦從文件堆里抽出一張日程表︰"後天上午十點，省政協有個座談會，我露個面就回來。"
秦風用鋼筆在台歷標注︰"我和父母九點到接待處，正好參觀省委黨史館。"
"讓妙雪陪同講解。"林母遞來核桃酥，"她大學時當過志願講解員。"
林妙雪掰開酥餅︰"黨史館新設了鄉村振興展區，秦風他們鎮的光伏模型就在第三展櫃。"
"記得提醒你父母帶身份證。"林振邦擦拭眼鏡，"安檢處新裝了人臉識別系統，上周孫副省長都刷了兩次才通過。"
林振邦披著大衣送到門口︰"這份全省經濟工作會議紀要，你拿回去參考。"
"這涉密文件……"
"春節值班正好學習。"林書記眨眨眼，"你和小雪都簽過保密協議的。"
秦風抱著文件箱等車，警衛班長小跑過來︰"秦書記，林主任交代給您父母辦了臨時通行證。"
燙金證件在路燈下反光，來訪事由欄印著︰"家風建設調研訪談"。
手機震動，林妙雪發來茶話會流程圖，特別標注︰"黨史館9301015，務必在保衛處第三窗口登記"。車燈刺破夜色時，秦風摸到衣兜里的阿膠盒——底下壓著林母手寫的食療方，落款處畫了個笑臉。
警衛班長幫忙裝車︰"林主任特意交代，給您父母帶了年貨。"
後備箱里突然多出兩盒有機蔬菜，貼著"省委機關農場特供"標簽。後視鏡里，林妙雪還在單元門口揮手，紅圍巾像團跳動的火苗。
"回鎮里嗎？"司機老張打開導航。
"回青河縣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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