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阮知節等人著急忙慌的被召進宮議事時,鎮撫司又從被澆滅火勢的鹽政衙門找到一要命的東西。
駱養性拿到手後,只隨便掃了一眼都被里面所寫的內容震的心顫得厲害,閉了閉眼,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復鎮定,而後將手中已燒焦半邊的密函遞給徐景行,“陛下,這是新從鹽政衙門找到的。”
徐景行展開一看,發現是晉陽範氏家主寫給北狄可汗的親筆,“全忠,你將這上面所寫內容,念給眾位愛卿們听曉。”
全忠接過,然他一看到上述內容,便忍不住額頭滲汗,但他不敢耽擱,強撐著冷靜朗聲念道︰“今歲可得鹽十萬引,換戰馬三千匹,請大汗于秋後攻定州,屆時邊關必亂,鹽道可保無虞。”
“這是通敵賣國!”阮知節額頭青筋暴起,更是背脊生寒,他知道,朝中又有一批同僚要被擼職查辦了。
徐景行閉了閉眼,而後冷聲道︰“既是通敵賣國,晉陽範氏,一個不留。”
這道旨令,在場朝臣無人敢開口為晉陽範氏求情,因為他們當中有好多人,自身也難保,如今就只盼陛下不要在那晉陽範氏族中,搜到更為要命的東西。
七日後,江淮晉陽城,三百鎮撫司緹騎撞開範氏祖宅大門時,範老太爺正摟著自己新娶的美妾喝鹿血羹。
“放肆!何人敢擅闖我範家,我範家乃是……”
因徐景行知道地方氏族的厲害,這次由駱養性親自出馬抄家,他一刀就劈碎案幾,羹湯濺了範老太爺一身,“給我搜!”
地窖里,緹騎們撬開三層夾牆,起出未鈐印的空白鹽引兩百張,與北狄往來密信二十七封,戶部侍郎親筆寫的打點清單一冊,更駭人的還是庫房,五十口包鐵木箱里裝滿了雪花銀,箱底全部烙著鹽課二字。
“大人!”一名緹騎從祠堂捧出一本族譜來,“範家歷代女子婚嫁記錄皆在此,其中,其中……”
駱養性聞言,大感不妙,而後順著屬下所指的方向看去,當即寒毛倒豎,原來這範氏新任家主長女,竟直接嫁給了北狄的親王為妃。
如此鐵證如山,範氏全族二百余人,被駱養性親自押解進京,待查清罪孽全部屬實後,四月初四日正午,烈日灼人,徐景行立于城樓上方,腳下跪著的正是範氏全族,而廣場上,則是堆滿了從範氏抄沒而來的贓物,有銀箱、鹽引、戰馬契約,最為醒目的還是豎起的三丈木牌,上面貼滿了範氏與北狄的密信。
“念。”
刑部尚書關銳聞言,立馬展開手中聖旨,念道︰“晉陽範氏,私販官鹽並勾結外敵意圖擾亂邊關,此乃通敵賣國之罪,罪不容誅!主犯凌遲,家中不管男丁還是女眷,全數斬立決,家產盡數充公!”
話音剛落,範老太爺突然暴起,嘶吼著撲向關銳,且嘴中念念有詞,“昏君!鹽政腐敗豈止我範家?你……”
“但卻只有你範家通敵賣國!”不等徐景行開口,主持刑場的刑部尚書關銳便開口說道,“來人,繼續行刑!”
劊子手的鬼頭刀舉起又落下,血順著磚縫流成小溪,圍觀百姓先是寂靜,突然有人大喊道︰“陛下聖明,此等通敵賣國之輩,死不足惜!”
行刑的當夜,徐景行摩挲著從範氏一族中繳獲的密信,久久不能平靜。
其中一封尤為刺目,上面所寫周首輔已打點妥當之語,讓徐景行後悔當日殺周齊賢殺的太痛快,第二日一早,他便召來阮知節等人,商談鹽政改革一事。
“陛下,鹽政積弊百年,自武帝起,鹽引就被世家大族所把持,他們勾結鹽商,將官鹽摻沙土以次充好,反倒是有些私鹽價廉質優,百姓寧肯犯法也不買官鹽,發展到如今,國庫變得空虛百姓也因此苦不堪言,就連邊防軍餉先前都靠搜刮農戶才勉強續上。”
左文江在旁補充道︰“去年查抄的六部主事家產,光私藏的鹽引就值二十萬兩,這些人拿著朝廷的俸祿,卻把鹽鐵這等命脈當成了自家產業。”
徐景行聞言,指尖輕敲著身前的案幾,案上攤著各地呈報的鹽務卷宗,最厚的一疊來自兩淮,那里鹽場最多,私鹽也最猖獗,背後更是牽扯著江南的七八個世家。
“既然如此,朕欲設鹽鐵司,專管全國鹽務,暫由阮愛卿你總領,左愛卿協理。”
這話,在三日後的大朝會上,徐景行更是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再次宣讀了一遍,全忠宣讀這道旨意時,站在中前列的謝家子臉色發白,手里的朝笏差點直接掉在地上。
退朝後,阮知節剛走出奉天殿就被徐景行派人叫到了偏殿,徐景行遞給他一枚刻有如朕親臨四個篆字的鎏金令牌,而後開口道︰“阮愛卿,兩淮是塊硬骨頭,朕給你三個人,禁軍副統領董信,你帶三百銳士營親兵隨行,見鹽場就封,遇反抗者就斬,不必奏請,許你先斬後奏之權,三個月內,朕要看到江淮鹽場重歸朝廷。”
“還有那吏部主事霍鐵心,此人乃前科狀元,前年巡查河道時,就敢硬頂鄭家的船,有能力性子又剛烈,便讓他隨行幫你查賬,從先帝時期的舊賬查起,哪怕翻出耗子洞來,也得把流失的鹽稅給朕找回來。”
想到自己當年當臣子時也進行過改革,知道此去艱難,徐景行語氣緩了些許,再度開口道︰“還有太醫院的姜院判,讓他帶著救命的藥材跟你一起去,不僅保你與霍愛卿安然無虞,那兩淮鹽工多有鹽鹵中毒的,你告訴他們,朝廷不僅要查鹽,還要讓他們活得像個人……”
阮知節聞言,心頭一震,那霍鐵心暫且不說,他與對方不曾打過交道不怎麼熟,但那董信他從前略有耳聞,知道這人是禁軍里的一名猛將,陛下派他隨行,看來陛下這次是鐵了心要動真格整治鹽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