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大臣先是沉默,隨即紛紛躬身嘆服,原來陛下要的不是征服,而是想讓草原與中原真正融成一體。
但跪在殿外的金使阿提卡卻听得渾身冰涼,他听的很明白,大靖皇帝的條件看似比築城寬容,實則更狠絕,當他們草原人都學著說靖話時,他們蠻金的根也差不多被斷了,可他不敢反駁,只能重重叩。
“臣……臣遵旨。”
徐景行最後掃了一眼阿提卡,而後許他入殿,接過他手中求和的國書後眼神銳利如刀︰“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遣質子入質,將百姓歸還,納貢交割,這三件事若是辦不妥,朕的大軍依舊會北上。”
徐景行說到這里停頓片刻,而後繼續開口道︰“若是辦得好,朕許你們的戰馬免關稅,許你們的部落首領世襲罔替,前提是,他們的印信,得由朕來頒授。”
金使阿提卡聞言,徹底癱軟在地,他心里很是明白說出這話的大靖皇帝野心有多大,這根本不是求和,這分明是以和為餌,讓他們一步步走進大靖的懷抱,且再無回頭之路,但他只能叩首稱是,“臣……臣即刻傳報回王庭,不敢有半分延誤。”
金使阿提卡連滾帶爬地退下後,戶部尚書阮知節忍不住出列道︰“陛下,咱們真要坐視北狄人繼續騷擾搶奪部落,萬一他們佔了蠻金的地盤,日後怕是又成一禍患。”
“北狄人不過是些散兵游勇,佔不住大地方。”徐景行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讓他們再互相消耗一波,馬上便要開春了,他們的戰馬也該瘦了,糧草更是供給不上,別說黑風口,就是讓他們割讓王庭,阿爾克說不定也會答應。”
果然,一個月後,蠻金的回書再次送到京城,阿爾克全盤接受了徐景行的條件,只是在割讓黑風口一條後增加了一句望大靖約束北狄,勿讓他們再繼續襲擾下去的話。
徐景行看著回書,忽然笑了︰“這阿爾克,倒學會討價還價了。”而後他提筆批復道︰“可,但北狄與你族的舊怨,朕管不著,除非你每年多繳五千匹戰馬,朕便命鎮北軍順路幫你看著點。”
這封看似苛刻的回復,卻讓阿爾克如蒙大赦,他知道,大靖皇帝這是明著向他要好處,卻也變相承諾了不會坐視他們部族滅亡,三日後,阿爾克再次派出使臣叩關,這次的金使,捧著蓋了王庭大印的盟書,在鎮北關下與大靖官員歃血為盟。
消息傳回京城時,徐景行正對著鎮北關的布防圖出神,駱養性進入紫宸殿拜見時,見他在布防圖黑風口的位置畫了個圈,旁邊用朱筆寫了築城、屯田四個大字。
“陛下是想……”
“蠻金求和不過是權宜之計,”徐景行抬頭,目光深邃,“他們今日割讓黑風口,明日就要讓他們習慣被大靖駐軍盯著,等城築好了,田種上了,這里便是朕楔進漠北草原的釘子,什麼時候想拔,就什麼時候拔。”
作為一個穿梭在各個任務世界的任務者,徐景行知道,議和從來都不會起到永絕後患的作用,真正能震懾人心的,還是大靖領先于人的軍事力量,他也在為此而努力著,大靖這個積重難返的國家,已經在他的治理下重現生機,再給他一段時間,他必能成為後世人眼中的一代英主甚至是傳奇。
………………
蠻金突然議和一事得以解決,才閑下來不過兩日,徐景行又想起了年前自己查抄十三府司,追回八百萬兩火耗贓銀的事。
漕運確確實實在他的雷霆手段下得到改革並順利通行,畢竟這事他從前身為臣子時就曾做過,如今作為帝王處理起來更是得心應手,然而更讓他頭疼的還是鹽稅虧空一事。
永昌四年,三月廿三日,徐景行剛批完奏折,就听聞紫宸殿外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而後全忠神情凝重的走進來通報道︰“陛下!不好了,剛剛傳來消息,說鹽政衙門走水了!”
徐景行聞言霍然起身,剛來到窗邊,就見東南方向濃煙滾滾,火光映紅半邊夜空。
“來人,擺駕出宮!”
徐景行帶人趕到時鹽政衙門已呈一片火海之狀,衙役們提著水桶亂竄,卻見正堂梁柱轟然倒塌,火星四濺,突然,一個渾身是火的人影從烈焰中沖出!
“是林運鹽使!”有人尖聲叫道。
鹽運使林仲文已成火人,卻死死抱著個匣子,見到徐景行出現在火場外,拼著最後一分力氣踉蹌撲到他跟前,“陛下……”林仲文喉嚨已被煙燻壞,渾身上下更是被火灼得不成樣子,卻仍掙扎著舉起手中的匣子,艱難道︰“八……家罪證,盡皆在此……”
話音未落,人已倒地氣絕生亡,他手中匣子也因此落地,而後 嗒彈開,一摞焦黃的賬冊散落在地,全忠見狀,一張張拾起而後遞到徐景行手上。
就著火光,徐景行才知道這位運鹽使拼死護著的賬冊竟是鹽引私兌記錄,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從永昌一年至今兩淮鹽場本該發放的官鹽引,竟有六成被當地八大家私分之事。
五更天時,紫宸殿內燈火通明,徐景行一張張仔細翻閱著林仲文救出的鹽引賬冊,越看他臉色越冷。
“好一個八大家!”到最後他猛地合上冊子,冷聲道︰“晉陽範氏、金陵謝氏、揚州鄭氏……這些鹽商每年孝敬鹽政衙門三十萬兩,就是為了換他們將官鹽變私鹽,再翻十倍價格賣給百姓的資格!”
駱養性身為鎮撫司總指揮使,一直隨駕帝,聞言,低聲道︰“陛下,臣剛剛查到消息,說林運鹽使三日前便曾試圖密密上奏,說發現鹽引異常,請求陛下徹查此事……”
“所以鹽政衙門突然走水失火,而運鹽使林仲文他也因此必死無疑,”徐景行聞言冷笑出聲,“來人,傳阮知節等人進宮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