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日,定北城。
蠻金大軍如黑雲壓城,守將燕冠清橫刀城頭,身後是僅剩的一萬殘兵,而韓賀所率領的大部隊則守在鎮北關以防萬一,一時顧不到外圍三城。
“將軍!”親兵嘶吼道︰“蠻夷圍城,若再不來援軍,只怕要不了多久,南門就要被攻破了!”
“是啊,將軍,箭矢所剩無幾,每人已經平均分不到十支了。”
燕冠清望著城外連綿數十里的敵營,突然笑了︰“這又如何?”說著,他拍了拍斑駁的土城牆,繼續道︰“二十年前,我爹守這兒時,給剛出生的我刻了名字,如今,便是我舍身報國的時候。”
“將軍!”
“吾等誓死隨將軍盡忠報國,必為大靖戰到那最後一刻……”殘陽如血,定北城僅存的數千守軍沉默地磨著自己的刀,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他們好多人生于此長于此,最後更是會埋骨于此。
漸漸地,城牆上氛圍越來越肅穆,抱著必死的決心後,守城將士們再看城牆下圍著的敵營,也不是那麼緊張害怕了。
于此同時,蠻金可汗的大帳內,可汗阿史那斜倚在自己的虎皮王座上,听屬下匯報敵情。
“可汗,據探馬來報,大靖皇帝竟下令讓將士死守三城!”左賢王勃爾金咧嘴大笑,繼續道︰“他們三城守軍加在一起都不足三萬,我軍鐵騎足足數十萬之多,還有我北狄狼騎助陣,此戰咱們必勝!”
聞言,阿史那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玉扣,那是二十年前周齊賢交予北狄可汗的信物,如今因他帶頭對大靖發起攻擊,這信物才輾轉到他手里,可惜還沒來得及用上,大靖那位沽名釣譽的清流首輔就已經死在雷擊之下。
想到此,阿史那陰森冷笑道︰“徐景行......你以為你劈死個周齊賢就能嚇退本可汗嗎?”說著,他突然就使勁攥碎玉扣,“來人,傳令下去,破城之後,將士們三日之內不封刀!”
此話一出,帳外狂風驟起,吹得軍旗獵獵作響,這一現象,看得隨行巫師臉色大變,“大汗……”
阿史那抬手,止住了巫師話頭,“閉嘴,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明日辰時,開始攻城!”
………………
黎明前夕,蠻金鐵騎以及北狄狼騎如黑潮般涌向定北城的城牆。
燕冠清見狀,忍不住露出一抹慘笑,而後想到了徐景行快馬加鞭加急送來的聖旨,便帶著剩下的守城將士死馬當做活馬醫,臨陣殺敵時恭敬上香,求天道垂憐,保他們定北城不破,城中百姓得以安好。
阿史那可汗親率重甲騎兵在前沖鋒,卻突然發現城頭守軍竟在,竟在焚香祈禱,跪拜上蒼?
“哈哈哈!這大靖的守將,是被我十萬鐵騎嚇傻了嗎?”阿史那見狀嗤笑道。
然他話音剛落,天空陡然變得暗沉不見天光。
“轟隆隆∼∼∼”
雷聲伴著無數燃燒的巨石撕裂雲層,
“轟!!!”這一聲炸響尤其震撼,卻不是雷聲,而是無數火球撕裂蒼穹,宛如天神從空擲下一般,精準砸入蠻金十萬大軍內。
“天……天火?!”蠻金巫師驚恐墜馬。
而蠻金可汗阿史那親眼看見北狄來的左賢王勃爾金被一顆赤紅色的火球砸中,而後連人帶馬瞬間汽化,只剩半截金刀插在地上滋滋冒著黑煙。
“長生天啊!”北狄狼騎少了首領後,直接亂作一團,更恐怖的是這些從天而降的火球就跟長了眼楮一樣,直追著他們以及蠻金將士砸,定北城的城牆在這天災之下完好無損。
阿史那的戰馬被氣浪掀翻,他也因此滾落在地,而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王旗被一道藍白色火柱吞沒,瞬間化為黑灰。
“這不是天災...…”他滿嘴是血地獰笑道︰“這一定是徐景行那廝施展的妖法,我不服!我不服!!!”
燕冠清砍翻兩個為了逃命沖上城牆的北狄戰士,突然發現敵軍如潮水般退去,他抬頭一看,發現整片天空變成了熔爐般的赤紅色。
“將軍小心!”親兵一把將他撲倒在地,而後一顆燃燒的隕石擦著城垛掠過,砸在敵軍的雲梯陣中,氣浪掀飛了燕冠清的頭盔,而他也怔怔的看著那火球墜落時避開了城牆的所有要害。
“是天罰,這一定是天罰!”白發老卒見狀,突然跪地痛哭道,“四十年前我爹戰死在這兒時,就曾說過我們大靖有真龍在……”
“放屁!”燕冠清顧不上他年紀大,一腳踹翻他,開口指正道︰“就算真有真龍那也是陛下!”說著,他舉起卷刃的刀指向皇城的方向,“定是陛下借來的天火,來助我們保家衛國!”
“是這個理,老子也只認這個理,誰讓老天爺幫咱們守住城池,保住城中百姓以及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老子就忠心于誰,此生,只能是陛下是我們大靖的真龍天子,九五至尊!”
這話,一下子就得了數千個破鑼嗓子的應和,與此同時,雲安、望朔兩城的困局也在這突如其來的天降隕石下得以徹底解決,攜軍鎮守鎮北關的韓賀,抬頭死死盯著赤紅一片的天空,久久都緩不過神來,他沒想到,大靖竟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竟得了一位傳奇君主,想來應該是百姓之福。
三日後,捷報入京,奉天殿內,信使大聲報道︰“陛下,大捷,蠻金北狄聯軍在天火下盡歿,三城盡皆無恙!”
大靖朝臣聞言,無一不感到駭然,唯有徐景行手指輕輕摩挲著戰報,心情大好,他已得天道助益,解了當下燃眉之急,接下來就該開始著手整肅朝綱了,想來有鎮北關的例子在,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沒人再敢在背後給他使絆子,是他收復民心的大好時刻。
但天降隕石解邊疆困局一事太過驚世駭俗,史官在《永昌實錄》中鄭重寫下︰ 帝以天心為心,故天降煌火,焚寇十萬。
甚至《永昌秘史》中也有記載︰帝是夜夢三十六雷將跪呈兵符,醒見掌心隱現敕令二字,趙玉韜竊語顧衍之,“此非天助,乃天借帝手行刑矣!”
民間私傳的《北疆志異》更是繪聲繪色,說有老兵言,火石墜時,雲中隱現雷部三十六將,皆俯首如听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