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向太後請安的日子。
本應由皇後帶著一同過去，但中宮空缺，只要按著時辰過去就行了，可以單獨去，也可由後妃之首帶著。
不過進來的有新人，一般都要去向老人請個安認個臉之後再一同去拜見太後。
說是這麼說，但你不來也無所謂。
大家都是妾，哪有誰管誰的道理。
不過新人大多還是知規矩的，除了太後佷女莊嬪，另四個一大早就到了柳拂音這。
“臣妾\嬪妾參見德妃娘娘。”
柳拂音笑著說了聲起，讓人上了茶水糕點，“時辰還早，妹妹們若餓了也可用些墊墊。”
她說話時輕聲細語的，和這些新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很好相處。
有妃嬪好奇的偷偷看她，她也不動聲色的掃了在座的人一眼。
四個妃嬪，位份都是依家室定的，分別是宋昭儀、楚婕妤、江美人、趙美人，個個模樣都好。
柳拂音看得一時有些羨慕，當皇帝真好啊！
“德妃娘娘真的同傳聞中所說一樣好看！”
看著看著，其中一個妃嬪呆呆的就開口了，看起來很是單純。
說話的是兩個美人之一趙氏，一雙杏眸生得靈動可愛，感嘆出聲才發覺不妥，連忙找補︰“嬪妾一時被德妃娘娘的容色驚艷，看痴了眼，還請娘娘恕罪。”
分明是吹捧的話，柳拂音听著心里卻總覺得不舒服。
她盯著對方看，趙美人還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到底是夸自己的話，柳拂音也不會說什麼，也是抿著唇笑，似是好奇︰“外面的傳聞，那是什麼？”
趙美人大大方方開口︰“只是京中的一些小傳言，之前都說貴妃娘娘和陛下感情甚篤，可陛下卻為了娘娘您請封，外面的人都在猜測德妃娘娘定是天仙似的人，這才入了陛下的眼！”
“嬪妾今日一見娘娘，方覺外面的傳言還是太淺薄，娘娘是嬪妾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了！”
“馬屁精。”宋昭儀直接朝她翻了個白眼。
趙美人就和感受不到她的惡意似的，依舊笑呵呵的，甚至還認真的給她解釋，“宋姐姐，嬪妾才沒有夸大，這說的都是真心話。”
柳拂音也笑，“趙美人謬贊了，能入後宮的姐妹們哪個生的不好。”
她這句姐姐一喊，柳拂音突然就反應了過來，這趙美人怎麼好像和她當初一樣，都是走的單純妹妹的人設。
嘿，別說，這穿著打扮也像她。
察覺了這點，柳拂音又仔細觀察了剩下三人，最後目光落在楚婕妤身上，這位和盧向莞是一個風格，笑的時候眉眼甚至有三分像。
也是好笑，這才剛開始，太後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兩個相像的惡心她們，還真是著急啊！
都不熟，柳拂音又不是皇後，什麼場面話也輪不到她說，只順著趙美人的話將所有人都夸了一遍，這便該往太後的慈寧宮去了。
一入殿，柳拂音攜眾妃齊刷刷請安的時候果然瞧見莊嬪就站在太後身側，等她起身這才朝她福了福身子。
太後衣著素色也遮掩不住身上的威嚴，定定在她們這些妃嬪掃了良久，才不咸不淡的開口︰“賜座。”
莊嬪依舊站在太後身側，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似乎站得前便高人一等似的，甚至目光劃過柳拂音身上時還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今日是你們入宮的第一次請安，說來也是你們這些後宮姐妹第一次見，也不必拘謹，有什麼說什麼，好熟悉些，日後都是要為皇家開枝散葉的，好好相處不會有錯……”
這場面話也沒什麼听的，柳拂音今日起的早，听得她是昏昏欲睡。
直到，太後一個點名，她一下子清醒了︰“德妃，貴妃如今病著，這後宮的事情也不能讓哀家這把老骨頭的操心 這便要暫交到你手上，莊嬪聰慧，便讓她協助你。”
柳拂音雖怕麻煩，但到手的宮權也不會往外推，要是忙不過，到時候朝謝安撒撒嬌，讓他找人幫自己便是。
“太後娘娘看重，臣妾定不負所托竭盡全力管理後宮。”柳拂音起身福了福身子，接著又笑著朝莊嬪道︰“臣妾不過孤女一個，承蒙陛下憐惜才到了這個位置，莊嬪出身高貴，想必也熟悉後宅庶務，日後便麻煩莊嬪了。”
一听到“孤女”二字，太後就總覺得自己這宮權交的實屬不應該，她甚至覺得德妃一個孤女怕是連基本庶務都不懂，她是只想交給莊嬪的，可惜這柳氏位份高些。
“德妃不必妄自菲薄，陛下既給了你這位份，那必有可取之處，若有不懂的地方，問莊嬪便是，總不好是一點都不懂吧。”太後似是無意的話，可在場的誰不知道，一個孤女，哪里有長輩能教得她庶務。
柳拂音眼圈一紅，當即跪地，“太後娘娘說的不錯，臣妾是一竅不通，在諸位妹妹教養學習時，臣妾還跟在表哥後頭討飯吃，哪里會什麼，也是單不了太後娘娘謬贊，太後處死臣妾吧！”
太後明顯是愣了一下。
她說那話除了調笑便是想要德妃知難而退，主動拒了宮權，這倒好，直接說“我就是不會，你處死我吧”。
話不是這麼個話，但太後就覺得她這是這麼個意思，甚至還拿皇帝壓她！
太後不由得有些惱怒，當初還想著東宮多進個人還能分了盧氏在謝安心中的分量，所以謝安為她請封時自己還幫著說了話，不曾想還幫出了個厲害的！
那位還被禁足呢，她倒是受寵！
“德妃娘娘這是什麼話?姑母也是句好心話，你這般要死不活的是什麼意思？”
莊嬪乃家中嫡女，和那些被當做棋子養著的庶女不同，她自小備受寵愛，便是進宮也是因為她喜歡陛下，若她不喜，有的是庶妹替她入宮。
本以為她家世好還有個太後姑母撐腰，除了陛下那個發妻，怎麼也是後宮位份最高的，不曾想竟被一個孤女踩在了頭上，如今瞧著對方那裝可憐的樣子便不得勁。
柳拂音听完亂答，“是我不識好歹，莊嬪也想處死妾嗎？”
分明是委屈的話，可莊嬪就是從她那話里听出了幾分得意，她剛要嗆回去，就被太後呵斥道︰
“夠了！莊嬪，入宮了你也該收收性子，還有德妃，從前在東宮便罷，如今到了後宮你也該學學規矩了！”
“陛下到。”
尖細的聲音隨著太後的話一同落下，後妃們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這算是她們第一次面聖呢！
齊刷刷的請安，柳拂音卻一人跪在地上，謝安從進門第一眼便看到了，可憐巴巴的朝他看來，不管什麼原因，心中總是有些不悅的。
他剛給太後請了安，就淡淡開口︰“可是德妃做了什麼惹母後不悅。”
“是她自己要死……”
“是臣妾的錯，太後娘娘說的不錯，是臣妾不懂庶務，是該跟著莊嬪學習。”
莊嬪的話又被打斷，她氣得瞪了柳拂音一眼，然後就和對方無辜的表情對上。
更氣了。
謝安直接上前扶了柳拂音起來，慣會順桿子往上爬的人握住他的手就開始掉眼淚。
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他似的。
可帝王就是不分青紅皂白，連帶著對太後的話都幾分威脅的意圖︰“母後，德妃是朕自小帶在身邊的，規矩也都是朕教的，她性子純良年紀又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老人家多擔待些，至于莊嬪，出言不遜，自個的規矩也沒見多好，宮權也不用她管，就暫且由德妃管吧……”
原本還有些傲氣的宮妃們都倒吸了口涼氣，德妃竟這般受寵嗎？
一時間心里都不由得慶幸，她們沒像莊嬪那般倨傲不去拜訪把人得罪了。
太後直戳戳的被打了臉，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袖子一拂佯裝怒道︰“哀家年紀大了，管不來那麼多是非，皇帝既然心里有想法哀家也不好說什麼，讓這些妃嬪都回去吧，也省得擾了哀家休息！”
這場面，柳拂音似有些無措，只是嘴里小聲道︰“這都是妾的錯，表哥，您不要怪太後娘娘，她是做長輩的，罰一罰妾這個小輩也正常。”
太後冷笑一聲。
她不是宮里邊最聰明那批，不然也不會連自己的太子兒子都被害死了，可沉浸後宮多年也不是傻子。
這德妃還真是個有手段的！也難怪盧氏能吃那麼多虧。
太後看看底下裝可憐的柳拂音，又看了眼滿臉不服的佷女，心里不由得後悔。
早知皇帝喜歡這種，便是選個旁支的也不會同意娘家的這個蠢的嫡女入宮！
莊家送一個女兒進來可以，想再送一個，她都是莊家出的太後，家中樹敵又多，再多送幾個莊家女進來，怕是隔日就有人說這是她們莊家的後宮了！
“哀家乏了，都回吧。”說完看了眼不動的莊嬪，也嘆氣道︰“你也先回吧。”
妃嬪們都齊刷刷的起身行了禮告退。
“表哥。”柳拂音晃了晃謝安的手，想要他跟自己回去。
有新人想多看陛下兩眼，遲遲不走或是等在了太後宮門口，也有人看到柳拂音那樣就知道自己沒機會，便大大方方行了禮退下。
“朕有話要和母後說，你先回去。”謝安捏了捏她的手安撫。
“好吧。”
待殿中只剩兩人在，謝安說話明顯更直了些，“母後，四皇子謀逆，那日已誅殺，朕希望您和朕的母子情還能繼續下去，您會永遠是朕的母後。”
是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提醒她合作已經結束，她若還想做這個太後便要安分守己！
太後抓著扶手的力度大了些，臉上滿是怒意。
她都有些弄不清，皇帝是想打壓莊家，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可不管是為了什麼，她這個太後當的是真憋屈！到底是半路來的養子，不親還咬人！
謝安出了慈寧宮就看到站在樹下無聊到揪葉子的柳拂音。
“怎麼不先回去？”
謝安笑著問出口，以為表妹又會說些甜話，然後黏膩膩的撲到他懷里。
沒成想站在原地不動，拘謹的捏著手，“臣妾哪里能先回去，都有旁的美人在等著了，妾要是不抓緊些，怕是要不得表哥喜歡了。”
這酸味都要冒出來了。
謝安本還沒注意，她這一提才瞧見還彎著身子的新人，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都沒什麼印象。
他一看，柳拂音也看了眼，語氣更酸了，“表哥，趙美人生的確實好吧。”
他們兩個說話趙美人也插不上，听到這話才一臉惶恐的開口，“德妃娘娘天香國色，嬪妾不過十之一二，哪里當得起娘娘夸贊。”
柳拂音下巴微抬，像是贊同了她的話，還抱著謝安的手臂追問，“陛下，您說呢？”
女兒家爭個容色的事他不想過多評價，但柳拂音扒著他的手，勢必要他說個所以然來。
謝安輕嘖了聲，無奈在她頭上揉了一下，“你不就是想听朕說你生得好？”
柳拂音理所當然，“難道表哥不覺妾好看嗎？”
又和透明人似的被排除在外，听著兩人親昵的話，趙美人有些尷尬。
“趙美人，表哥要和我回宮了，您這是，還要跟著嗎？”柳拂音抱著謝安的胳膊，儼然恩愛夫妻似的。
趙美人是想跟著的，她是新人，見到陛下的機會不多，自然想多在陛下面前晃晃。
她咬著唇，似看不出柳拂音要趕人的似的︰“嬪妾剛入宮，也該去拜訪拜訪德妃姐姐。”
在她面前裝起來了？
位分又沒她高，連忍著的必要都沒有。
柳拂音的話直白，“想拜訪什麼時候不行？趙美人是看不見陛下要和我回宮嗎？難不成等會和陛下到榻上去，趙美人也要瞧著？”
趙美人都還未經人事，哪里听得了這話，當即臉就紅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德妃！”謝安也是出言呵斥，表妹這性子真是，什麼都往外說。
“陛下，臣妾說的也是實話，等回去咱們坐在榻上說話，難道趙美人也要看著？什麼癖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