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還在顫，林晚的右手仍卡在芯片接口深處，指節發白。她的呼吸幾乎停了，耳朵里只有水晶核心加速運轉的嗡鳴，像一根繃到極限的鋼絲。高處人影的輪廓在強光中不斷拉長，仿佛正從光流里走出來，又像被系統本身抽離重塑。她沒動，也不敢動。權限交接還沒完成，哪怕一毫米的偏移，都可能讓整個陣法判定為入侵，瞬間鎖死所有通路。
而此刻，雲都地底的另一端，防御陣地正陷入徹底的崩塌。
最後一台能量護盾發生器炸開時，火光沖天，東側防線像被撕開的布條，直接暴露在敵軍火力之下。沖擊波掀翻了兩輛殘存的裝甲車，通訊塔從中斷裂，歪斜著砸進掩體，火花四濺。甦悅被氣浪掀翻在地，肩膀撞上金屬殘片，疼得眼前發黑，但她立刻翻身爬起，抹了把臉上的灰，沖向臨時指揮台。
“所有人報位置！”她抓起無線電，聲音壓得極低，卻穿透了硝煙。
沒有回應。
她迅速切換頻段，手指在旋鈕上快速撥動。備用頻道接通的瞬間，傳來斷續的喘息和槍聲。她听出是三隊的老陳，聲音沙啞“北段失守，我們退到b區掩體，只剩兩發穿甲彈。”
“收到。”甦悅立刻回，“把傷員集中到地下管網入口，清點剩余物資，準備轉移。”
“轉移？”對方苦笑一聲，“往哪轉？出口全被封了。”
甦悅沒答。她知道對方說得對。九人小隊，現在能動的不到一半。她低頭看戰術板，上面的紅點正在一個個熄滅。護盾系統崩潰不是偶然——她剛才捕捉到一次異常的地脈波動，頻率與林晚曾提過的陣法共振完全一致。她咬了咬牙，沒再追問。林晚在做什麼，她不清楚，但她知道，那頭的每一步，都在牽動這邊的生死。
她抓起一支燃燒瓶，塞進戰術袋，轉身沖出掩體。
外面已是一片焦土。敵人正從東側缺口推進，裝備精良，行動有序。甦悅伏低身子，貼著殘骸邊緣快速移動，途中扶起一名倒地的隊員。那人滿臉是血，意識模糊，嘴里喃喃著什麼。她靠近一听，竟是“別踫引信……別踫引信……”她心頭一緊，順著他的手看去——引爆裝置的保險蓋已被掀開，手指還搭在按鈕上。
她沒猶豫，直接撲上去，徒手掰開他的手指。那人猛地掙扎，力氣大得不像傷員。她一拳砸在他手臂神經點，趁其松勁，迅速拆下引信模塊。金屬邊緣劃過她的掌心，血立刻涌了出來。她看也不看，把模塊扔進遠處積水坑，然後拽著那人後撤。
“清醒點！”她在他耳邊吼，“現在不是發瘋的時候！”
那人睜眼，瞳孔渙散，好幾秒才認出她。他張了張嘴，沒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甦悅扶他進掩體，順手把戰術手套脫下，撕成布條纏住手掌。血還在滲，但她沒時間處理。她召集剩下的七人圍在中央，打開語音記錄儀。
“林晚。”她直視著設備紅點，“我們還在守。護盾炸了，通訊斷了，人也快打光了。但陣地沒丟，你走的每一步，我們都替你扛著。別回頭，往前走。只要你還在動，我們就還在撐。”
她頓了頓，聲音沒抖，卻沉得像壓了千斤。
“別讓我們白扛。”
說完，她關掉記錄，把存儲卡塞進防水袋，貼身收好。
外面槍聲漸近。一名隊員從觀察口回身，搖頭“他們上來了，帶聲波裝置。”
甦悅立刻反應過來。聲波干擾會擾亂听覺，讓指揮失效。她迅速分配任務“老陳帶兩人守左道，小李和阿峰在右，我斷後。一旦失聯，按預設路線退到管網入口，不許戀戰。”
話音未落，第一波聲波已襲來。
像是有人拿鐵錐在顱骨里攪動。所有人悶哼一聲，動作遲滯。甦悅咬破舌尖，靠痛感保持清醒。她看見老陳踉蹌著撲向掩體邊緣，抬槍射擊。敵人趁機突進，距離迅速拉近。
“掩護！”她吼。
沒人能回應。耳朵里全是尖嘯，連自己的聲音都听不清。
老陳忽然轉身，抓起一捆燃燒彈，往自己身上綁。甦悅明白他要做什麼，沖過去攔，卻被他一把推開。
“別攔我。”他啞著嗓子說，“我跑不動了，但還能燒。”
他沒等她回答，提著彈藥就沖了出去。
火光騰起的瞬間，甦悅被人拽進掩體。是小李，臉上全是灰，眼神卻亮得嚇人。他指了指後方——管網入口就在三十米外，通道狹窄，易守難攻。
她點頭，立刻組織撤離。
兩人架起傷員，交替後撤。每退幾步，就回頭打一梭子，拖延敵軍推進。老陳制造的混亂只爭取了不到兩分鐘，但足夠他們退入通道。甦悅最後一個進去，反手拉下鐵閘，用匕首卡住滑軌，暫時封死。
通道內昏暗潮濕，只有應急燈閃著微弱綠光。四名傷員靠牆坐著，呼吸沉重。小李靠在閘門邊，檢查彈藥——只剩兩匣。醫療包打開過，里面空了大半。
甦悅靠在牆上，緩緩滑坐下去。手上的傷開始發燙，但她顧不上。她抬頭看頭頂通風管，那里連著城市主網，也是林晚曾說過的“活眼”所在。她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但地脈波動越來越強，說明林晚至少還在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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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在動，就還有希望。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從戰術袋里摸出最後一支穩定劑，猶豫了一下，沒打。她知道，真正的絕境還沒來。這支藥，得留到最後一刻。
外面，敵軍開始撞擊鐵閘。金屬震動傳到地面，一下，又一下。
小李低聲問“還撐得住嗎？”
甦悅沒答。她盯著閘門下方的縫隙，那里已經開始變形。她慢慢抽出匕首，放在腿邊。
“撐不住也得撐。”她說，“林晚沒回來，陣地就不能丟。”
撞擊聲越來越密。
通道盡頭，另一側的通風口突然傳來輕微震動。不是來自敵軍方向，而是更深的地底。甦悅猛地抬頭。那頻率……她听過。是七步踏階的節奏，和林晚最後一次通訊前提到的陣法脈動完全一致。
她手指收緊。
林晚在動。系統在響應。而這邊，每一秒的堅守，都在為她爭取時間。
她抓起無線電，重新打開記錄儀，按下播放鍵。剛才那條語音還在。她听著自己的聲音，一句句回蕩在狹窄通道里。
“我們還在守……”
“別回頭，往前走……”
她把錄音外放，讓所有人都能听見。
然後她站起身，走到鐵閘前，貼耳听外面動靜。撞擊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頻震動，從地底傳來，越來越清晰。
她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敵軍在試探。
是整個地下系統在共振。
林晚的芯片嵌入成功了。陣法開始松動。而這邊的防線，正因為能源波動的連鎖反應，承受著反噬。
她回頭，看隊員們。有人閉著眼，有人握緊槍，沒人說話，但沒人退。
她走回中央，把匕首插回腰間，從貼身口袋取出那張防水袋。存儲卡還在。
“等她回來。”她說，“我們把這條命，留到那時候。”
外面，震動加劇。
鐵閘的滑軌發出金屬扭曲的聲響。
甦悅抬起手，輕輕按在閘門上。冰冷的金屬正微微發燙，像被地底的熱流喚醒。
她的掌心血跡未干，正一滴一滴，落在腳邊的地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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