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裂開的縫隙中，那片灰白色的光緩緩蠕動，像一層薄膜正從外部包裹整座建築。林晚靠著桌沿，膝蓋抵著冰冷的金屬邊緣，右手仍緊攥著存儲模塊，指尖因用力泛白。黑盒投出的符文環在黑暗中旋轉，光流微弱卻穩定，與牆體傳來的震顫形成某種奇異的同步。
她沒再抬頭。
掌心貼上盒體，殘片的余溫尚未散盡，脈動節奏清晰可辨。她閉眼，將呼吸沉入那11.3秒的周期——不是模仿，而是回應。上一次校準靠的是意志強行嵌入，這一次，她試著讓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心跳放緩，神經波動順著掌心滲入盒體，像一滴水落入靜湖，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
符文環的旋轉陡然一滯。
隨即，光流由銀轉藍，不再紊亂，而是沿著盒體表面的紋路向上延伸，如藤蔓攀附。林晚睜開眼，看見藍光順著主控台邊緣的接縫爬升，最終纏繞在承重柱上，形成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帶。牆體的扭曲聲減弱了，金屬夾層的呻吟逐漸平息。
“它在支撐結構。”甦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喘息。
林晚沒回頭。她能感覺到甦悅站在三步之外，手還搭在應急通道的門框上，掌心的灼痕未愈，呼吸微顫。但她沒退。
“所有人，閉眼。”林晚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穿透了警報殘余的嗡鳴，“集中意念，想著‘守住這里’。”
沒有人質疑。技術組的成員靠牆而立，陸續閉上雙眼。有人額頭滲汗，有人手指抽搐，精神力的差異讓共鳴難以統一。林晚察覺到能量流在柱體間跳躍不定，時強時弱，像信號不良的電路。
她抬起左手，示意甦悅靠近。
“把手放我肩上。”
甦悅遲疑一瞬，隨即上前，掌心貼上她左肩。林晚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波動順著接觸點滲入，雖雜亂，卻真誠。她沒有調整，而是任那波動融入自己的節奏。第二人跟進，第三人……五只手疊在她肩背，形成一條不穩定的精神鏈。
黑盒的藍光驟然增強。
能量帶從承重柱向上蔓延，覆蓋至天花板裂縫邊緣。那層灰白色的光接觸到藍光的瞬間，像是被某種無形之力推開，緩緩後縮。裂縫不再擴大，落下的灰塵也漸漸停止。
林晚松了口氣，肩上的重量卻讓她膝蓋一軟。她撐住桌沿，沒倒下，但指尖已開始發麻。過度調用精神力的後遺癥正在回流，視野邊緣再次泛起灰霧，耳膜深處傳來細微的撕裂感。
但她沒松開手。
黑盒的能量仍在輸出，但方式變了。不再是被動響應，而是開始“學習”。她能察覺到每一次能量釋放前，盒體都會輕微震顫，仿佛在等待她的神經信號確認。她試著改變呼吸節奏，從11.3秒拉長到12秒，黑盒的脈沖隨之延緩；再縮短到10秒，光流立刻加速，幾乎失控。
它在模仿她的生理節律。
“它不是工具。”她低聲說，“它是活的反饋系統。”
甦悅的手指微微收緊︰“什麼意思？”
“我們不是在控制它。”林晚閉眼，“是它在適應我們。只要我們保持同步，它就能持續輸出。”
話音未落，黑盒突然釋放一次高頻震波。
林晚猛地睜眼，藍光刺目，整個主控室的備用電源發出過載的尖鳴。照明系統閃爍兩下，徹底熄滅，只剩下盒體投出的光流在黑暗中劇烈波動。技術組有人驚叫，手鏈斷裂，精神連接瞬間崩解。
“不是攻擊！”林晚喝止，“頻率是11.3hz——是它在試圖和我建立更深連接！”
她甩開他人攙扶，單膝跪地，掌心重新貼上盒體。震波依舊，但這一次，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動將神經波動調至共振狀態。她的呼吸、心跳、腦波，全部壓向那個熟悉的節奏。
震波逐漸平復，轉化為穩定的能量流。
她回頭，看向甦悅︰“再來一次。這次，別斷。”
五人重新列隊，手疊上肩。林晚閉眼，將意識沉入黑盒的脈動中。這一次，她不再只是接收，而是嘗試“引導”——心中明確一個方向︰東側防御塔的基座。那里是上次攻擊的突破口，結構最脆弱。
三秒後，藍光順著地面蔓延，精準覆蓋至東側承重牆。
牆體輕微震顫，隨即穩定。傳感器數據顯示，該區域的應力承受能力提升了近四成。
“成功了。”有人低聲說。
林晚沒應聲。她的注意力已不在外部防御。在剛才的共振中，她察覺到黑盒深處有一層更微弱的信號，藏在主能量流之下，像被鎖住的底層協議。她試探性地調動“心靈洞察之鏡”，凝視旋渦中心。
視野驟然下沉。
她“看見”三重嵌套的符文環，外兩層正隨著她的引導運轉，而最內層，銘刻著一段完全靜止的波形——逆向頻率，對稱結構，與地外能量的脈沖模式完全鏡像。只要激活它，就能將對方的能量原路反彈。
但她沒動。
現在激活，可能引發不可控的連鎖反應。她收回能力，額頭滲出冷汗。這個發現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繼續保持共振。”她站起身，聲音平穩，“輪流休息，每十五分鐘換人，別讓精神力枯竭。”
甦悅看著她︰“你呢？”
“我守著它。”她掌心仍貼在盒體上，“它認我的頻率。”
窗外，灰白色的光膜依舊懸浮在雲都上空，未再逼近。基地的警報系統早已沉默，牆體穩定，能量帶在建築各關鍵節點流轉，形成一層隱形的護盾。
林晚閉眼，將那段逆向協議的符文刻入記憶。她的呼吸與黑盒的脈動完全同步，像兩人共用一顆心髒。
它在等。
她在等。
而這一次，她終于握住了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