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陷在血污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殘柱的稜角抵著她的脊背,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肋骨處的鈍傷,像有鐵鉤在內里緩慢拖動。她沒有閉眼,視線死死鎖住屏障中央那枚收縮中的“ζ”符號。第七次循環即將完成,蜂巢結構的旋轉速度已加快,殘影出現的時間從0.3秒壓縮到不足0.1秒,稍有遲疑便會錯失。
她用拇指在地面劃出三道長痕、兩道短痕,動作極輕,幾乎只是指尖的微顫。這是她與自己身體最後的對話——以觸覺代替听覺,以刻痕代替節奏,防止意識在耳鳴與視野裂紋中徹底潰散。左腿早已失去知覺,血從撕裂的傷口持續滲出,沿著地縫蜿蜒,滲入深處。她不再試圖止血,那血本身已成了她與地脈之間的導體。
屏障的脈沖再次襲來,氣流翻涌,帶起她額前一縷碎發。就在那一瞬,她咬破舌尖,劇痛如針尖刺入神經末梢,將渙散的意識強行聚攏。她將殘存的精神力沉入“心靈洞察之鏡”,不再向外窺探,而是向內凝視——以血紋為引,符文為鏈,洞察為軸,在體內構築一道逆向能量回路。
這不是攻擊,是融合。
她感知到血紋深處那縷金紋正隨共振頻率緩緩擴散,如細網般蔓延至心脈周圍,在皮膚下泛出極細微的光痕。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去深究。此刻她不是在使用能力,而是在成為能力本身。她的呼吸、心跳、神經信號,全部貼合那三長兩短的節奏,像一具瀕臨瓦解的機器,正以最後的精度校準最後一道指令。
屏障進入高階防御模式,蜂巢結構開始逆向旋轉,中央的“ζ”符號凝聚成形。地基的沉降節奏突變,原定的七震斷層被打破,第六次震動提前終止。預判失效。
她閉眼。
放棄視覺,放棄听覺,只憑血紋與地脈的共振感應震顫。她回憶擲刀前在地面劃出的七道痕跡,以身體傾斜的角度還原最後一次沉降的方位。第六次震動結束的剎那,她察覺到系統負荷過載導致的邏輯錯幀——那不是規律,而是錯誤。而錯誤,正是破綻。
她提前0.05秒發動。
右手按入地面血泊,掌心與滲入地縫的血液接觸的瞬間,能量順著血流逆向傳導,沿地脈直抵屏障基座。她的動作沒有停頓,也沒有蓄力,仿佛只是將身體的一部分延伸出去,與整個系統完成一次沉默的對接。
地面血跡在屏障基座處泛起微弱符文輪廓,形狀與舊地發現的儀式圖騰相似,邊緣泛著幽藍微光。她未察覺,也無暇顧及。她的全部意識都集中在那0.1秒的窗口——蜂巢結構切換層級的瞬間,殘影再現。
能量屏障啟動自毀式防御,蜂巢外翻成刃狀,形成旋轉切割場,鋒利的邊緣在幽光中高速轉動,發出低頻嗡鳴。若她不撤回力量,反噬將瞬間絞殺她的神經回路。
她沒有撤。
反而將最後一絲精神力注入“心靈洞察之鏡”,短暫窺見屏障內部能量回流路徑——破障點並非靜止,而是隨結構翻轉移動,軌跡呈螺旋上升。她無法用眼楮捕捉,只能靠血紋共振感知其位置。
意識即將潰散的剎那,她左手猛擊肋下鈍傷。
劇痛如電流炸開,神經突觸在瀕臨死亡的邊緣爆發瞬時清醒。她將融合能量流偏轉七度,精準命中移動中的破障點。
屏障中央的“ζ”符號驟然扭曲,蜂巢結構出現裂痕,第一道裂縫從中心向外蔓延,如蛛網般迅速擴散。旋轉的刃狀結構開始崩解,切割場的能量流出現紊亂。第二道、第三道裂痕接連浮現,幽藍光芒劇烈閃爍,屏障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符文裂紋。
就在屏障即將徹底崩裂的瞬間,一道藍光碎片從裂縫中飛濺而出,直射林晚右肩。沒有穿刺感,沒有出血,只有一瞬的冰冷刺入皮肉,隨即與血紋產生共鳴。
她眼前驟然浮現一段陌生記憶殘影——昏暗的儀式台,青銅紋路在地面延伸,趙銘站在中央,身穿黑袍,手中握著一把戰術刀,刀柄沾血,與她曾用過的那把一模一樣。他低頭凝視刀鋒,嘴唇微動,似在念誦某種咒文。台下影影綽綽,站滿身穿灰袍的人影,面容模糊,卻都低著頭,如同朝拜。
畫面一閃即逝。
林晚的身體猛然一震,右肩處的皮膚下,藍光碎片緩緩沉入,與血紋融為一體。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腦海中只剩下兩個詞——“趙銘”、“刀”。
屏障轟然炸裂。
蜂巢結構徹底崩解,化作無數光點四散,旋轉切割場瞬間熄滅。氣流劇烈翻涌,帶起地上的塵屑與血跡,殘柱在沖擊波中斷裂,碎石如雨落下。林晚的身體被余波掀離原地,後背重重撞上另一側石壁,喉間一甜,鮮血從嘴角溢出。
她沒有倒下。
右手仍死死按在地面,掌心血跡與地縫中的能量殘流相連,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橋。她的呼吸極淺,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肋骨處的鈍傷已蔓延至肺部,左腿的傷口撕裂更深,血流不止。視野邊緣的黑影如蛛網般蔓延,精神力枯竭的征兆全面爆發。
但她睜著眼。
屏障已破,通往能量源核心的路徑暴露在前。三塊懸浮平台依舊存在,光鏈連接著幽藍核心,第三與第五鏈交匯處的循環空隙仍在,每0.5秒出現一次。她能看見,能感知,能計算跳躍節奏。
她動不了。
身體已到極限,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耗費巨大意志。她靠在石壁上,右手緩緩松開地面,掌心血跡在石板上留下一道暗紅拖痕。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顫抖,血與汗混在一起,滑膩難握。
戰術刀已不在她手中。
她記得自己擲出了它,帶著“ζ0.3”與“七震斷層”的血字,飛向陸離的方向。她不知道他是否收到,是否能利用。她只知道,她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屏障破了。
她用殘軀斬開了荊棘。
右肩處,藍光碎片沉入皮膚的位置,傳來一陣持續的微顫,像是某種程序正在體內悄然啟動。她沒有去踫,也沒有抬頭看那懸浮的核心。她的視線落在自己垂下的右手上,指尖一寸寸收緊,試圖握成拳。
指節泛白,卻無法完全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