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右手從石板上抬起時,掌心與地面剝離發出輕微的黏響。血已半凝,在灰白石面上拖出一道濕痕,像一條斷續的引路紅線。她沒看那條傷痕,也沒抬頭望向三十五米外懸浮的幽藍核心。她的視線落在自己左手五指上——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抽搐,神經信號在崩潰邊緣斷續傳輸。
她用左肘抵住斷柱邊緣,將身體往上推。肋骨摩擦,肺葉擴張如同被鐵絲纏緊,每一口呼吸都伴隨著喉間的腥甜,傷口的劇痛不斷沖擊著她的神經。左腿完全失力,肌肉縴維早已斷裂,她只能以右腿為支點,膝蓋在碎石中碾動,向前挪出一寸。血從大腿根部的新裂口滲出,順著小腿滑落,滴在第二塊平台接縫處。
三名灰袍人靜立在能量源前,掌心符文鎖鏈低垂,金光在指節間游走。他們沒有動,也沒有出聲,但氣息如深井寒流,一層層壓向逼近的軀體。林晚停在距第一道光鏈十米處,借力撐起上半身。她閉眼,集中最後三次“心靈洞察之鏡”的額度。
視野瞬間被撕裂。
三人的情緒如三股異質洪流撞入腦海︰一人眼中是焚盡自我的熾熱,信仰已吞噬理性;一人意識空洞,如被抽去魂魄的容器;第三人目光微沉,竟有反向探查的意念,如細針刺向她識海深處。她立刻切斷能力,額角滲出冷汗。這不是尋常守衛,是經過儀式改造的活體兵器,心防如鐵壁,無法窺破動機。
她睜開眼,右肩突然震顫。
那片嵌入皮肉的藍光碎片正微微發燙,與遠處能量源的光鏈產生共振。每一次脈動,都像有電流順著神經爬行。她沒去踫它,反而將注意力沉向體內——血紋仍在灼燒,但節奏變了,從原先的三長兩短,轉為斷續的點頻,仿佛被某種外部信號重新編碼。
她動了。
右腿拖行,左臂發力,身體如殘破機械般向前突進。三名灰袍人同時睜眼,符文鎖鏈驟然繃直,化作三道金鞭破空而至。第一擊來自左側,鞭梢擦過她右肩,皮肉翻卷,藍光碎片被震得微移。劇痛炸開,她卻借力翻滾,左手在地面劃出第一道血痕,精準落進預判的安全區。
第二鞭自頭頂劈下,她以斷柱為軸,右腿強行扭轉,身體側傾。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將慘叫壓成悶哼。血從嘴角溢出,滴在第二道血痕中央。她知道,這三道痕不是標記,是節奏——她用自己的血,寫下三段間隔相等的停頓,如同為死亡計拍。
第三鞭從背後襲來,封鎖退路。她沒再閃避,而是猛然將左手拍向地面,掌心血跡與先前劃出的血痕相連。剎那間,血流微顫,共振反饋回神經——她感知到了攻擊前0.1秒的肌肉預兆。那名持鞭者出招前,指尖會抽搐一次。
她動了。
在抽搐發生的瞬間,她以左臂為軸,右腿拖地旋身,第三鞭擦著腰側掠過,在作戰服上撕開一道焦黑裂口。她落地時,已逼近第三塊平台邊緣,距離最後一道光鏈僅剩七米。
三名灰袍人合圍。
他們不再單點攻擊,而是結成三角陣型,符文鎖鏈交織成網,金光如蛛絲般在空中蔓延。林晚退至平台角落,背靠殘垣,呼吸愈發淺短。肺部積血正在擴散,每一次吸氣都帶起喉間的腥甜。她知道,自己撐不過下一輪合擊。
她閉眼。
不是開啟“心靈洞察之鏡”,而是將能力轉向體內——右肩藍光碎片深處,竟浮現出一段極微弱的信號流。她捕捉到幾個清晰頻率︰ζ0.3,循環間隔,與她擲出的戰術刀上刻寫的數字完全一致。她突然意識到,“ζ0.3”這個頻率或許正是灰袍人符文鎖鏈能量回路的弱點,是她擲出戰術刀時無意間觸發的共鳴。這不是巧合。這是回應。
她咬破舌尖,劇痛刺穿混沌。她將殘存的精神力注入藍光碎片,不是順從,而是反向注入一段扭曲的脈沖——以“ζ0.3”為鑰匙,逆向干擾那三道符文鎖鏈的能量回路。
三名灰袍人同時頓住。
他們掌心的符文驟然紊亂,金光明滅不定,鎖鏈在空中震顫,仿佛信號中斷。林晚沒有遲疑,左臂猛撐地面,右腿拖行,直撲最後一道光鏈。她伸手,指尖觸及那層環形力場的瞬間,核心底部浮現出一行極淡的青銅銘文︰
“刀歸主手,血啟回路。”
字跡如刻入水面,轉瞬即散。但她看清了。
那把刀,趙銘握過的刀,不是工具,是信物。是開啟這整套系統的密鑰。而她的血,她的傷,她的痛,都是回路的一部分。
她將左手按向光鏈。
力場劇烈震蕩,能量反沖順著掌心竄入經脈。她能感覺到,系統正在識別她——不是入侵者,而是匹配體。血紋與藍光同時灼燙,仿佛體內有兩股力量在爭奪主導權。她的視野開始模糊,耳邊響起低頻嗡鳴,像是某種程序正在體內加載。
三名灰袍人恢復行動。
他們合掌,符文鎖鏈重新凝聚,朝她四肢纏繞而來。金光如蛇,速度比之前更快。她沒躲,也沒撤手。她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對準右肩藍光碎片,用力一 press。
皮膚破裂,藍光溢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極淡的軌跡。
三名灰袍人動作再次停滯。
她趁機將左手更深地探入光鏈,掌心血跡與能量流接觸的剎那,核心內部傳來一聲低沉的鳴響,像是某種機制被短暫解鎖。她感覺到,破壞的路徑已經打開——只需要一個引爆點,一個能切斷主循環的斷口。
她的右手終于從右肩移開。
指尖沾著血與藍光的混合物,在空中微微發顫。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紋與血痕交錯,像一張未完成的地圖。她知道,自己已經觸到了真相的邊緣。
遠處,第三塊平台的邊緣,一滴血正從她左腿傷口滴落。
它在空中劃出細長的弧線,緩緩下墜。
砸在核心基座的符文凹槽上,濺開一朵微不可見的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