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通風口斜切進來,帶著金屬冷卻後的冷腥味。林晚的手指還殘存著震蕩器外殼的觸感,那枚裝置最終在倒計時歸零前被她強行拆解,能量核心被埋入混凝土夾層。她站在臨時據點的中央控制台前,指尖輕壓太陽穴,試圖將腦中那股滯澀的壓迫感驅散。陸離正蹲在角落調試通訊模塊,耳機線垂落,一端連著尚未重啟的主控屏。
“信號恢復了七成。”他抬頭,聲音低而穩,“但干擾波的頻率變了,比剛才更不規則。”
林晚點頭,目光掃過圍坐在圓桌旁的六名成員。有人臉色發青,指節因用力握杯而泛白;有人眼神游離,像是還在抵抗剛才那陣神經震蕩的余波。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從背包中取出秘寶,輕輕放在桌中央。石質表面溫潤,螺旋紋路在應急燈下泛著微弱的幽光。
“我們還有時間。”她說,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抬起了頭。
陸離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現在不是等命令的時候。他們已經試探過我們的防線,接下來只會更強。我們必須主動應對。”
一名戴眼鏡的女技術員抬手扶了扶鏡框,聲音有些發顫︰“可我們連干擾源的精確位置都還沒鎖定,怎麼反擊?”
林晚沒有回答,而是轉向坐在角落的年輕工程師,“你手里的監測儀,還能工作嗎?”
那人一愣,隨即點頭,將腕帶上連接的小型設備取下,放在桌上。屏幕亮起,一組波形圖緩緩跳動,頻率在0.14至0.16赫茲之間浮動,偶爾出現尖銳的峰值。
“它記錄了過去十分鐘的能量波動。”他解釋道,“雖然精度不如主系統,但至少能捕捉到異常。”
林晚俯身,目光落在波形圖上。她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剛才在金屬柱前用“心靈洞察之鏡”看到的畫面——那股意識流的走向,與眼前波形的起伏竟有幾分相似。她沒說話,只是將秘寶輕輕推向監測儀,讓兩者的信號接收端靠近。
屏幕上的波形突然顫動了一下。
“你發現了什麼?”陸離察覺到她的動作。
“干擾波的頻率變化,不是隨機的。”她低聲說,“它在回應某種信號。”
“回應?回應誰?”
“不是誰。”她搖頭,“是什麼。”
她抬手,指尖輕觸秘寶表面。那瞬間,她幾乎能感覺到石質內部有一絲極細微的共振,像是心跳,又像是遠距離的呼喚。她沒有開啟“心靈洞察之鏡”,而是憑借重生以來對能量波動的直覺判斷——這東西,和干擾波之間,存在某種共鳴。
“我們一直以為干擾波是攻擊手段。”她緩緩道,“但它更像是……一種同步機制。他們在用這種方式,校準某個更大的系統。”
圓桌陷入短暫的沉默。技術員皺眉︰“你是說,我們感受到的痛苦、混亂,只是副產品?真正的目的,是讓某種東西進入穩定狀態?”
“有可能。”陸離接過話,“就像調音,先發出聲波,再調整樂器。”
林晚點頭,“如果我們能反向利用這種共鳴,或許可以干擾他們的校準過程。”
“怎麼做?”有人問。
“用秘寶。”她說,“它是同源之物,能接收,也能發射。如果我們能引導它釋放出相反頻率的波動,就有可能打亂干擾波的節奏。”
“風險太大。”工程師立刻反對,“我們不知道這東西的極限在哪。一旦失控,它可能會成為新的干擾源,甚至……把我們所有人都卷進去。”
“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林晚看向陸離,“剛才的干擾波只是試探,下一次,他們可能會直接鎖定我們的神經節律。到時候,不是混亂,是徹底的操控。”
陸離沉默片刻,終于點頭︰“那就賭一次。”
計劃迅速成型。技術員負責調整監測儀,實時反饋干擾波的頻率變化;工程師則拆解震蕩器的殘余部件,改裝成一個簡易的頻率調制器;另一名成員負責搭建臨時屏蔽場,減少反向波動對在場人員的影響。
林晚的任務,是操控秘寶。
她坐在圓桌中央,雙手輕覆在石質表面。秘寶的溫度比剛才略高,像是被體內某種能量喚醒。她閉眼,深呼吸三次,然後緩緩集中精神。
不是開啟“心靈洞察之鏡”,而是感知。
她將意識沉入指尖,順著那股微弱的共振,一點點探入秘寶內部。起初是一片混沌,隨後,她捕捉到一絲規律——一種近乎呼吸般的節奏,緩慢而穩定。她嘗試用自己的呼吸去匹配它,一吸,一呼,再吸,再呼。
突然,監測儀發出一聲短促的提示音。
“頻率同步了!”技術員驚呼,“秘寶的波動和干擾波完全重合!”
“現在。”林晚睜開眼,“調制器準備。”
工程師迅速將改裝後的裝置接入調制器,手指在旋鈕上微調。林晚再次閉眼,這一次,她主動引導秘寶的波動,試圖讓它偏離原本的節奏。
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
像是某種東西被觸動了。
監測儀的波形圖開始扭曲,原本平穩的曲線出現鋸齒狀波動。干擾波的強度在下降,但下降得極不均勻,像是被撕裂的布料。
“有效!”技術員聲音發緊,“干擾波的覆蓋範圍在收縮!”
“不夠。”林晚咬牙,“他們已經開始調整頻率,試圖重新校準。”
她猛地睜開眼,轉向陸離︰“我們需要更強的反向信號。必須讓秘寶釋放出與干擾波完全相反的波形。”
“那可能會損壞它。”陸離盯著她。
“也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她不再猶豫,雙手緊貼秘寶,精神高度凝聚。這一次,她動用了“心靈洞察之鏡”——不是窺探他人,而是反向映射。
她將自己對干擾波的理解,對頻率的感知,全部投射進秘寶內部。她“看”到了能量的流動,看到了那條被操控的脈絡,看到了隱藏在深處的控制節點。
她開始逆向引導。
秘寶的表面突然亮起一道微光,螺旋紋路緩緩旋轉,方向與之前相反。監測儀的屏幕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波形圖徹底扭曲,干擾波的頻率開始劇烈震蕩。
“他們在反抗!”工程師大喊,“干擾波強度回升!”
林晚沒有回應。她的額角滲出冷汗,指尖發麻,像是有電流在皮下竄動。她能感覺到,對方的系統正在試圖壓制她的反向信號,像是兩只手在爭奪同一根繩索。
她咬緊牙關,將全部精神壓入秘寶。
突然,秘寶的光芒由幽藍轉為深紫。
那不是顏色的變化,而是一種質變。
石質表面的螺旋紋路開始微微浮起,像是活物在皮膚下游走。林晚的呼吸一滯——她感覺到,秘寶在回應她,但它回應的方式,超出了她的預期。
“林晚!”陸離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的手!”
她低頭。
自己的指尖正滲出血珠,順著秘寶的紋路蜿蜒而下。血液與石質接觸的瞬間,紋路亮得刺眼,仿佛被點燃。
而監測儀的波形圖,竟在這一刻,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干擾波,消失了。
圓桌旁的所有人屏住呼吸。技術員反復檢查數據,“干擾波……消失了。不是減弱,是徹底中斷。”
林晚緩緩松開手,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她看著秘寶,那紫色的光正在緩緩褪去,但紋路的旋轉方向,卻永久地改變了。
“我們成功了?”有人低聲問。
“不。”她搖頭,聲音沙啞,“他們不是被破解了。”
她抬起眼,望向地下深處,“是他們停了。”
就在這時,秘寶的表面再次泛起微光。這一次,不是螺旋,而是一組全新的符號——細密、交錯,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正從石質內部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