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的光暈在秘寶表面緩緩游移,那組新浮現的符號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像是沉睡千年之後第一次呼吸。林晚坐在圓桌旁,指尖纏著一層薄紗,血跡已被擦拭干淨,但皮膚下仍殘留著一絲灼熱的震顫。她沒有動,只是凝視著那些交錯的紋路——它們不像文字,更像某種脈絡,某種被封印在石質中的生命軌跡。
陸離站在一旁,手里握著一支記錄筆,卻沒有落筆。他知道,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語言都重要。
林晚終于抬手,不是去觸踫秘寶,而是輕輕將掌心懸停在其上方半寸之處。她閉上眼,不再依賴“心靈洞察之鏡”,而是讓感知順著那股殘存的能量流動,像指尖劃過琴弦,試探著共鳴的頻率。
起初什麼也沒有。只有冰冷的空氣與石質散發出的微弱寒意。
但她沒有收回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圓桌邊的成員早已各自散去,只剩下陸離守在一旁,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她的呼吸變得極輕,幾乎與通風系統低沉的嗡鳴融為一體。
然後,某一刻,她的手指忽然一顫。
不是錯覺。
那組符號,在她意識沉入的瞬間,回應了她。
不是通過視覺,也不是听覺,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感知——仿佛她的記憶深處本就藏著對這種語言的理解,只是被塵封太久,如今才被喚醒一絲縫隙。
她睜眼,瞳孔微縮。
“這不是文字。”她低聲說,“是路徑。”
陸離走近一步,“什麼路徑?”
“一種運行方式。”她緩緩睜開眼,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像電流走線,像血液流動……它在描述一種力量的傳導方式。而這,”她指向秘寶中央那圈螺旋,“是核心節點。”
陸離皺眉,“你是說,這東西不只是個信標或鑰匙?它本身……就是一套系統?”
林晚沒有立刻回答。她再次閉眼,這一次,她主動引導自己的意識,沿著那組符號的走向緩緩推進。如同徒步穿越迷宮,每一步都必須謹慎,稍有偏差,便可能觸發未知的反噬。
她想起了昨夜干擾波爆發時的痛感——那種神經被強行拉扯的撕裂。而現在,她正主動將自己送入類似的通道,只不過這一次,她是主導者。
第一道屏障出現在她意識深入的第三分鐘。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秘寶內部升起,像是某種守衛機制被激活。她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開始紊亂,胸口像是壓了一塊鐵。
但她沒有退。
她動用了“心靈洞察之鏡”。
不是去看別人,而是向內——凝視自己的精神結構。在那一瞬,她“看見”了自己的意識流︰一條細弱卻堅韌的光帶,正試圖嵌入一條龐大而古老的回路。那回路拒絕外來者,不斷釋放出排斥性的波動。
她立刻調整節奏,不再強行推進,而是模仿那回路的律動,一呼一吸,一明一暗,像影子般貼合它的頻率。
排斥感減弱了。
那股壓力如潮水般退去。
她睜開眼,臉色蒼白,但眼神清明。
“它……允許我進入了。”她說。
陸離盯著她,“你做了什麼?”
“我沒有‘破解’它。”她輕聲說,“我只是……學會了它的呼吸。”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描摹秘寶表面的一段弧線。那符號隨著她的觸踫,竟泛起一層極淡的銀光,轉瞬即逝。
“這不是科技。”她喃喃道,“也不是魔法。這是一種……早已失傳的修煉之法。通過特定的意識引導,激活體內潛能,與外物共鳴。他們稱它為‘靈樞引’。”
“你能練?”
“我已經開始了。”她看向他,目光沉靜,“剛才那一瞬,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不只是在這塊石頭里,也在我的身體里。像是沉睡的火種,被重新點燃。”
陸離沉默片刻,“風險呢?”
“有。”她坦然承認,“每一次嘗試,都會消耗精神力。如果失控,可能會造成永久性損傷。而且……”她頓了頓,“我感覺到,這秘術的力量,並非中立。它帶有某種意志,某種……目的。”
“誰留下的?”
“我不知道。”她搖頭,“但可以肯定,它與神秘組織使用的符文同源。只是他們的用法粗暴,像是強行榨取能量;而這個,”她輕撫秘寶,“是共生。”
陸離盯著那塊石頭,聲音低沉︰“你打算繼續?”
“必須。”她說,“這不是選擇。昨夜我們打斷了他們的校準,但他們不會停。下一次,他們不會再試探,而是全面進攻。我們必須擁有能與之抗衡的力量。”
她站起身,走向角落的空地。那里原本堆放著設備殘骸,此刻已被清空。她盤膝坐下,背脊挺直,雙手交疊置于膝上。
陸離沒有阻攔,只是退後幾步,守在圓桌邊緣。
林晚閉眼,開始第二次嘗試。
這一次,她不再被動感知,而是主動構建。她按照秘寶符號的排列,在腦海中勾勒出一條能量通路︰從眉心起,經喉輪,下至心脈,再繞回指尖。每一個節點,都對應秘寶上的一處紋路。
她引導呼吸,緩慢而深長。
起初一切平穩。
但當意識抵達心脈節點時,異變陡生。
一股熾熱的能量猛然自體內炸開,如同岩漿沖破地殼。她的手臂劇烈一抖,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耳邊響起低沉的嗡鳴,像是千萬人在同時低語。
她咬牙,死死守住意識中樞。
不能散。
不能斷。
她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向內審視——只見那條原本清澈的意識流,此刻已被染成暗紅,邊緣開始崩解。若再持續十秒,她將徹底失控。
她猛然收力,切斷連接。
睜開眼時,已是滿頭冷汗,唇色發白。
陸離快步上前,“你還好嗎?”
她抬手示意無礙,喘息片刻,才緩緩道︰“我太急了。它不是機器,不能強行驅動。必須……順應。”
“你還想試?”
她點頭,眼神未變。
“再來。”
這一次,她改變了策略。不再追求深度,而是專注于最基礎的節點——眉心。她將全部注意力集中于一點,像針尖刺入水面,輕輕一點,再一點,試探著那層屏障的彈性。
時間悄然流逝。
第三次嘗試,她成功維持了十二秒。
第四次,二十三秒。
第五次,她終于讓那股能量從眉心順流而下,抵達喉輪,再緩緩回旋,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那一刻,她感到體內某處“ ”的一聲輕響。
像是鎖開了。
她睜開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銀芒,轉瞬即逝。
陸離察覺到了什麼,眉頭微動,“你……變了。”
她沒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掌心朝上。
然後,她輕輕一握。
空氣中竟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像是水波被無形之手攪動。
陸離瞳孔一縮。
“這是……?”
“不是攻擊。”她低聲說,“是感知的延伸。我能‘听’到周圍能量的流動了。牆後的電路、頭頂的燈光、甚至……你的心跳。”
她看向他,目光穿透般清晰,“你剛才心跳加快了0.3秒,是因為緊張。而你右手食指無意識摩挲筆桿三次,說明你在壓抑某種判斷。”
陸離緩緩放下筆,“你剛才……用了‘心靈洞察之鏡’?”
“沒有。”她搖頭,“這次不是讀心。是秘術賦予的感知。它讓我能‘看見’能量的形態,而情緒,本身就是一種能量波動。”
陸離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所以,你已經開始掌握它了?”
“只是開始。”她說,“但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這秘術,能克制他們。”
“怎麼克制?”
“他們的能量是掠奪性的,混亂、高壓、強行注入。而這個,”她輕撫胸口,仿佛在感受某種節奏,“是調和。是引導。是讓系統回歸平衡。當兩種力量相遇,掠奪者會被反向吞噬。”
她站起身,步伐比之前穩了許多。
“他們以為自己在喚醒某種古老力量。”她望向秘寶,聲音低沉,“但他們錯了。真正被喚醒的,是它選中的容器。”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落在秘寶表面。
那組符號,竟隨著她的觸踫,緩緩旋轉了一度。
像是回應。
也像是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