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廢墟的縫隙間穿行，帶著鐵銹與塵土的氣息。林晚腳下的地磚裂紋仍在緩慢延伸，那道鋸齒狀的三角嵌套圓環仿佛有生命般悄然生長。她沒有低頭再看，只是將背包拉鏈徹底鎖死，布料摩擦的聲響被遠處驟然響起的警報撕碎。
刺耳的蜂鳴劃破死寂，聯盟據點外圍的防御光幕劇烈波動，像被無形之手揉皺的水面。陸離猛地抬頭，手中設備屏幕瞬間跳出三道紅色預警︰【能量場異常波動】【神經干擾指數超標】【防線節點失聯x7】。
“他們來了。”他聲音壓得極低，卻穿透風聲清晰入耳。
話音未落，空氣中泛起一層肉眼難辨的漣漪。林晚只覺太陽穴一緊，像是有細針順著顱骨縫扎進腦仁。她踉蹌半步，扶住斷牆邊緣，指尖觸到冰冷的混凝土，才勉強穩住身形。不遠處，一名守衛突然跪地，雙手抱頭，指縫間滲出鮮血——不是外傷，是鼻腔和耳道同時滲血。
“是定向神經干擾波。”陸離迅速打開戰術面板，手指在虛擬界面上疾速滑動，“頻率在0.15赫茲左右，和秘寶接收到的回響一致。”
林晚咬牙，強迫自己站直。她知道這頻率意味著什麼——那是意識被編碼的臨界點，是人腦最容易被誘導、被操控的波段。前世她曾在一個絕密項目檔案里見過類似數據，代號“夢魘之網”。當時她還不懂，如今卻已站在網中央。
“他們在測試控制範圍。”她嗓音微啞，“不只是攻擊，是在校準。”
陸離沒回頭，只將一枚信號增強器插入地面接口︰“防線撐不了太久。你還有幾次機會用那個能力？”
林晚閉眼，數著體內殘存的精神力。清晨至今，她尚未動用“心靈洞察之鏡”。三次，完整三次。但她不敢輕易開啟——面對如此龐大的能量場，一旦誤判，代價可能是永久性失神。
“三次。”她說。
“夠了。”陸離抬手，指向信號塔方向，“干擾源一定在那邊。你去找源頭，我拖住前線。”
話音落下，他已沖出掩體。林晚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扭曲的光幕之後，深吸一口氣，轉向能量波動最密集的方向。
她開始奔跑。
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液體中。干擾波不僅影響神經系統，更在扭曲空間感知——前方十米的距離仿佛被拉長，景物輕微晃動，如同隔著高溫上升的空氣看世界。她強迫自己專注于呼吸節奏，一步，一步，再一步。
接近第三道防線時，她停下。前方是開闊地帶，原本布設的感應雷區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七根豎立的金屬柱，呈環形排列。柱體表面刻滿符文，正以極慢的頻率閃爍藍光。
那就是中繼站。
林晚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面。震動從掌心傳來，不是爆炸的沖擊，而是某種低頻共振，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心跳。她閉上眼，集中精神，目光緩緩抬起，凝視最近一根金屬柱頂端的核心符文。
雙眼聚焦的剎那，視野驟然翻轉。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現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疊疊的信息流。她“看”到了符文內部的能量走向——不是單純的電力傳導，而是意識殘片的流動軌跡。那些符號並非死物，它們在接收、解析、再發射某種指令。而指令的源頭，不在這里。
更遠。
更深。
她的視線順著能量脈絡逆向追溯，穿過地下管道、廢棄電纜、甚至某些她無法理解的非物理通道。畫面飛速後退，如同靈魂出竅般疾馳。終于，她“看”到了終點——一座隱藏在地底的圓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塊與她背包中幾乎相同的石質物件，但更大，更完整，表面符文不斷明滅，如同呼吸。
那是母體。
也是控制中樞。
就在她即將鎖定坐標時，一股劇烈的反噬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刺入大腦，眼前畫面瞬間崩裂。她猛地睜眼，冷汗浸透後背，喉嚨泛起血腥味。
一次，已用。
她靠在斷牆邊喘息，手指顫抖地抹去唇角一絲血痕。不能停。她還有兩次。
遠處防線傳來爆炸聲，火光映紅半邊天空。她知道陸離正在拼盡全力拖延時間。她不能再等。
站起身，她再次凝視那根金屬柱。這一次，她不再追溯源頭，而是嘗試感知周圍人的內心——或許有人正被操控，或許能從他們的意識碎片中捕捉到控制者的痕跡。
精神再度凝聚。
“心靈洞察之鏡”第二次開啟。
視野中，七名守衛的身影浮現，每個人的頭頂都纏繞著淡灰色的絲線，如同提線木偶般連接至金屬柱。她順著其中一人意識探去，瞬間撞入一片混沌——那是被強行植入的指令︰“守住節點，清除入侵者”。
但就在指令底層，她捕捉到一絲異樣。
不是來自守衛本身，也不是來自金屬柱的信號，而是一個“觀察者”的存在。它不在現場，卻清晰地感知著這里的一切，像一只無形的眼楮，靜靜注視著她的每一次行動。
她心頭一凜。
這不對。真正的操控者不該如此“清醒”。被控制的人會混亂、會痛苦，但這個存在，冷靜得近乎冷酷。它甚至……察覺到了她的窺探。
“你在看我？”她在心中默問。
幾乎同時，那股被注視的感覺驟然增強。她的能力像是撞上了一堵牆，精神猛然被彈回。頭痛如裂，耳膜嗡鳴，她跪倒在地，指節深深摳進泥土。
第二次，耗盡。
她喘息著抬頭，視線模糊。金屬柱的藍光忽然轉為猩紅，七根柱體同步震顫，地面裂開細縫，一股更強的能量波擴散開來。防線方向傳來接連不斷的慘叫，有人在倒下，有人在失控地攻擊同伴。
不能再等第三次了。
她咬破舌尖，用疼痛逼自己清醒。必須在徹底崩潰前，找到突破口。
她拖著身體靠近最近的金屬柱，從戰術腰帶上取下一支微型震蕩器。這是陸離給她的最後手段，能短暫擾亂能量場，但無法持久。她需要的是精準打擊——破壞符文結構中最脆弱的一環。
閉眼，回憶剛才“心靈洞察之鏡”看到的畫面。那條能量回路中，有一處節點始終處于不穩定狀態，像是被刻意留下的“後門”。如果她能擊中那里……
手指顫抖著貼上柱體表面，順著符文走向摸索。藍光在她指腹下跳動，像是活物的脈搏。終于，她觸到一處凹陷——比其他刻痕更淺，邊緣不規則，像是後來補刻的。
就是這里。
她將震蕩器嵌入凹陷處，按下啟動鈕。裝置發出低頻嗡鳴，能量開始積聚。
三十秒倒計時。
她靠著柱子坐下，閉目養神。只剩一次機會，必須留給最關鍵時刻。
遠處，火光更近了。她听見腳步聲雜亂逼近，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哭泣。防線，正在瓦解。
突然，震蕩器的嗡鳴變了調。
她猛地睜眼。
裝置屏幕上的倒計時停在12秒，數字開始逆向跳動。不是故障——是被外部信號劫持了。
她抬頭看向金屬柱頂端的符文，發現那道她認定的“後門”，此刻正緩緩旋轉，紋路重組，竟在形成一個新的符號——與她背包中秘寶上的螺旋紋，完全相反的鏡像。
這不是陷阱。
是邀請。
某種東西，正試圖通過這個節點，與她建立直接連接。
她瞳孔驟縮。
若此刻開啟“心靈洞察之鏡”，或許能看清那背後的真相。但代價未知，可能是精神徹底崩解，也可能是……被同化。
她伸手摸向太陽穴，指尖冰涼。
震蕩器的指示燈由黃轉紅，倒計時重新開始︰10、9、8……
她緩緩抬起眼，望向信號塔深處那片黑暗。
然後，將全部精神凝聚于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