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瓦剌護衛也齊刷刷拔刀出鞘，寒光閃閃，殺氣騰騰地逼向忽歹達和他的四名護衛。
帖木兒汗國的護衛毫不示弱，瞬間擺出防御姿態，鎖子甲摩擦發出冰冷的聲響，眼神銳利如鷹。
哈拉六也裝作被馬哈木的暴怒點燃了，此時若是能讓他們內訌，對大明來說，是最優解。
指著忽歹達厲聲喝道︰“沒錯！馬哈木說得對！你們帖木兒汗國胃口這麼大，但也不怕撐死？！”
“我們三部聯盟，全民皆兵！統共八萬五千多勇士！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兒郎！我們的騎兵來去如風，我們的弓箭能射穿蒼狼的眼！你們遠道而來，就想一口吞掉我們？做夢！真當我們是泥捏的不成？！”
哈拉六此話一出，帳篷里似乎卷過一陣無形的風——帶著點尷尬的涼意。
此時的草原可不是成吉思汗時期的草原，剛被大明幾番摧殘下，三部聯盟，算上能騎馬揮刀的精銳、能跑能跳的步兵、還有那些剛學會射箭箭頭還經常把自己腳指頭當靶子）的半大娃娃兵，把牲口棚里算數好的羊倌都拉來湊人頭，滿打滿算，也就十萬出頭的樣子。
但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頭，吹牛可是戰場上的硬通貨，是開戰前的標準儀式。
十萬精兵？那必須得是“百萬雄師”，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五萬混合兵力含娃娃兵和老馬）？那也得是“幾十萬虎狼之師”，吼一聲就能讓山崩地裂！這是行業標準，是自古以來心照不宣的“商業互吹”。
豪言壯士顯然深諳此道，他慷慨激昂地把那可憐巴巴的八萬五千，硬是吼出了八十五萬的氣勢，仿佛每個勇士都能分身成十個。
然而，他過于投入的表演和那過分“精確”的數字——“八萬五千”——就像一顆精準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穿了精心營造的牛皮泡泡，把家底明晃晃、亮堂堂地攤在了談判對手忽歹達的腳下。
馬哈木和阿魯台兩位首領，臉上的肌肉瞬間繃緊。
他們幾乎是同步地、極其緩慢地扭過頭，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彎刀，狠狠剜向那位還在為自己“雄辯”而微微喘息的哈拉六。
那眼神里的怒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你個夯貨！吹牛都不會吹嗎？！“八萬五千”？！你他媽怎麼不把剛出生的小羊羔也算上，湊個整報十萬呢？！現在好了，精確制導，自爆卡車！
他們一致確定，這個夯貨是干淨的，他這個腦子必然干不出聯合帖木兒汗國這種事。
奈何，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忽歹達那雙深不見底的眼楮正饒有興致地掃視著他們，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洞悉一切、令人頭皮發麻的笑意。
兩位首領只能硬生生把沖到嘴邊的怒罵咽回去，臉色略微僵硬。
帳篷里的空氣，一時間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馬奶酒。
阿魯台依舊坐著，但那雙細長的眼楮眯得更緊了，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冰冷地觀察著忽歹達的每一個細微反應。
他沒有說話，但緊繃的身體和摩挲匕首的指尖，顯示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面對近在咫尺的刀鋒和洶涌的殺意，忽歹達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容反而加深了。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伸出戴著銀戒的手指，輕輕撥開了幾乎要踫到自己鼻尖的馬哈木的刀尖——這個動作充滿了極致的輕蔑。
“崩掉我們的牙？”忽歹達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馬哈木的咆哮，“馬哈木首領，你的勇氣可嘉，但眼界...未免太窄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雖然身高不及魁梧的馬哈木，但那股久經沙場、掌控生死的上位者氣勢卻穩穩地壓過了對方。
他踱了兩步，目光掃過暴怒的馬哈木和驚懼的哈拉六，最後落在陰沉的阿魯台臉上。
“你們以為，帖木兒汗國是你們唯一的威脅？你們以為，你們還有選擇的余地？”
忽歹達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殘酷，“睜開你們的眼楮看看南方！看看那支正在集結、即將踏入草原的龐然大物！”
他猛地指向南方，仿佛能穿透牛皮帳篷，看到那支令人生畏的大軍︰
“大明的新皇帝，朱標！年號‘亢極’！听听這年號！用他們大明話說，亢龍在天，其勢極盛！”
“他的殺氣，絲毫不遜于他的父親，那個讓草原顫抖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你們應該也听到消息了，十萬鐵騎！裝備著你們從未見過的精良火器！騎著融合了西方神駿與蒙古耐力、堪稱完美的龍驤馬！他們的目標是誰？難道是我遠在萬里之外的帖木兒汗國嗎？！”
忽歹達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三位首領的心頭︰
“不！他們的目標，就是你們！就是瓦剌！就是韃靼！就是哈拉少部！就是要犁庭掃穴，將你們這些‘北元殘部’徹底蕩平！”
“永絕後患！朱標要用你們的血，來祭奠他登基後的第一場大勝！要用你們的覆滅，來宣告他‘亢極’時代的赫赫武功！”
帳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
馬哈木握刀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暴怒被巨大的驚駭取代。
哈拉六一臉害怕，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抖。
尤其是阿魯台，他摩挲匕首的手指也停住了，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恐懼。
這里面對大明虎賁戰力感受最深的應該就是他了。
要不然之後也不會上演一出“聯明抗瓦”的戲碼，更不會有“和寧王”這個封號。
忽歹達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繼續用那冰冷而極具蠱惑力的聲音編織著恐怖的圖景︰
“想想吧！當明軍的鐵蹄如洪流般碾過草原，你們拿什麼抵擋？你們的八萬五千勇士？”
“在明軍的鐵騎和新式火器洪流面前，不過是待宰的羔羊！你們指望草原的遼闊？明軍有源源不斷的補給，有最精良的向導！而我們帖木兒汗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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