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個陰冷的弧度︰“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帖木兒汗國暫時放下東征的念頭，轉而與這位雄心勃勃的‘亢極’皇帝接觸...”
“如果我們告訴他，我們願意幫助他，提供草原的通道，甚至提供你們三部的兵力部署、王庭位置...作為交換，我們只需要他默許我們清理掉一些‘礙事的鄰居’，比如...擋在通往東方財富之路上的你們...”
“你們猜，” 忽歹達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鑽進三位首領的耳朵，“那位急于立威、對你們恨之入骨的大明新皇帝，會不會欣然同意？”
“到時候，你們面對的，將不再是十萬明軍，而是十萬明軍，加上我們帖木兒汗國從西面壓過來的鐵騎！你們，瓦剌、韃靼、哈拉少部，將像被鐵錘和鐵砧夾在中間的核桃，頃刻間粉身碎骨！”
“連一絲反抗的余地都不會有！跑也沒有地方跑，據我所知，大明的遼東，已經被那位太孫，哦不，太子握在手中了。”
“你們賴以生存的草原，將成為埋葬你們三大部族的巨大墳場！”
“夾縫？” 忽歹達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如同夜梟的啼鳴，“你們現在，連夾縫都沒有了！只有死路一條！”
他重新坐回矮幾旁，姿態恢復了之前的從容，甚至帶著一絲憐憫地看著面如死灰的三位首領︰
“所以，現在再想想，是做我們帖木兒汗國聯軍中的先鋒勇士，去分享那富庶中原的無盡財富？還是...做一塊即將被徹底碾碎的絆腳石？”
忽歹達端起那碗涼透的奶茶，仿佛剛才那番將三位草原梟雄打入絕望深淵的話語，不過是談論天氣。
他穩坐如山，琥珀色的眼楮在跳動的火光下閃爍著冷硬的光澤，如同耐心等待獵物落入陷阱的獵人。
終于，他再次開口，聲音不再冰冷，反而帶上了一種誘人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蠱惑︰
“當然，汗王深知草原勇士的驕傲與價值。讓你們做先鋒，絕非視作消耗的草芥。”
他攤開手掌，仿佛在展示無形的珍寶，“想想看，當那富庶的中原大地在我們聯軍的鐵蹄下顫抖，當那堆積如山的琉璃、精鹽、美酒、絲綢成為我們的戰利品...汗王承諾，瓦剌、韃靼、哈拉少三部，將獲得大明北境最肥沃、最靠近草原的千里沃土！”
“那里水草豐美，氣候適宜，遠比你們現在爭奪的這片苦寒荒原強上百倍！你們的部族將在那里繁衍生息，成為真正強大的汗國！帖木兒汗國將是你們最堅實的盟友和後盾！”
他描繪的圖景充滿了奢華的誘惑，與之前的死亡威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在絕望的黑暗中投入一道金光。
“如何選擇，關乎你們部族的存亡與榮耀。”
忽歹達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姿態從容，“給你們一點時間，好好商議吧。希望...你們能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說完，他竟真的不再看三位首領一眼，帶著他那四名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護衛，徑直掀開帳簾走了出去，將一片死寂和沉重的抉擇留在了身後。
帳簾落下的瞬間，壓抑的氣氛幾乎要爆炸。
哈拉六第一個跳了起來，他像只受驚的兔子，左右看看馬哈木和阿魯台，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厲︰
“兩位！不能信他的鬼話！什麼先鋒，什麼沃土，都是畫餅充饑！他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
他眼中閃爍著凶光，手指用力地指向帳外，“現在！他就在外面！只帶了不到一百騎！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只要在這里宰了他，把他的人頭掛到旗桿上！帖木兒汗國就算想報復，一時半會兒也鞭長莫及！我們立刻各自回去，召集部眾，躲進草原深處！大明也好，帖木兒也好，讓他們狗咬狗去！”
這番話充滿了鋌而走險的瘋狂，卻也帶著一絲絕境中的誘惑。
馬哈木眼神劇烈閃爍，顯然有些意動，粗壯的手指再次握緊了刀柄，虯髯下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顯然內心劇烈掙扎。
他也被哈拉六的提議打動了，與其被人當槍使，不如先下手為強！
“哈拉六首領！” 阿魯台冰冷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破了哈拉六鼓起的勇氣泡沫。
他依舊坐著，細長的眼楮緩緩抬起，里面沒有絲毫沖動，只有深不見底的算計和冰冷的現實。
“殺了他？然後呢？” 阿魯台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他不過是沙哈魯王子手下的一條狗，殺了他，除了激怒帖木兒汗國，能改變什麼？”
“能阻止大明那十萬鐵騎踏入草原嗎？能阻止帖木兒汗國那征服了半個西域的龐大軍團嗎？”
他頓了頓，看著哈拉六瞬間煞白的臉，繼續用那毒蛇般的聲音說道︰
“到時候，大明要滅我們，帖木兒要殺我們泄憤！我們拿什麼抵擋？哈拉六，你的勇氣令人欽佩，但你的提議，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死得更慘！”
馬哈木听到“大明鐵騎”四個字，緊握刀柄的手也不自覺地松了幾分。他想起忽歹達之前描述的那支軍隊，那裝備精良、戰馬雄壯的明軍...
“那就跟他們干！” 馬哈木不甘心地低吼一聲，試圖重振氣勢，“想先吃掉我們，就要做好被我們反咬一口的準備！草原是我們的家，拖也能拖死他們！”
“拖？” 阿魯台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冷笑，像夜梟的啼鳴，充滿了絕望的嘲諷，“馬哈木首領，你還活在十年前嗎？！”
他猛地站起身，雖然身形精瘦，但那陰冷的氣勢竟壓過了魁梧的馬哈木。
“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就算我們三家摒棄前嫌，真正結盟，擰成一股繩...也不是！”
阿魯台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我手下有商隊常年在大明邊境行走，帶回的消息觸目驚心！明軍此次是來的是真正的精銳！托那位太子朱雄英的福，他們培育出的‘龍驤馬’，肩高七尺有余，兼具西方神駿的力量和草原馬的耐力，負重和速度都遠超我們的草原馬！”
“他們的騎兵數量，光是前鋒精銳就不下七萬！比我們三部加起來能拿出的、真正能上陣廝殺的勇士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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