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貴材料造就的屏蔽效果在另一個角度被肯定,並不令人愉快。
龔會長用精神力欺騙了單丞盈一路,此刻才確定。
“是她,也不是她。”
向導的精神錨點一般都比哨兵更穩固,能保留下大部分意識倒也不意外。
單丞盈現在這種狀態,可以說剛好在最優的點上。
“周周,你繼續跟她聊,隨便聊。”
听從指揮的年輕人經過三道閘門,第一次進入觀察室內部。
不知名材料澆築的六面牆壁泛著瑩白,吸收率也極佳。
他在里面說話,仿佛身處太空一樣寂靜。
“單老師,躲進來真的有用嗎?”
“有一點是一點啦,別太強求。”
說完,單丞盈還沖周周俏皮的眨了眨右眼。
不像言簡意賅的中年女向導,反倒帶著點芳齡少女的活潑。
周周不適應的抿抿嘴唇,繼續努力找話題。
“為什麼ta不看我?因為我不符合向導的定義嗎?”
“不知道啊,我只是能感覺到這一點。”
女向導托腮回望,眉眼間帶著躍動的快活。
靈活的表情放在那張已然開始變老的臉上,浮出一層青春的魅力。
伴隨著垂頭的動作,她眼尾的陰影緩緩拉長,像是畫了一條細長的眼線。
“實在想知道的話,你可以進去問問ta?ta會告訴你的。”
“不敢,我害怕。”
還記得黏膩黑水對他的貪婪渴望,莫周利索的否認提議。
女向導像是听見了回答,又像是沒听見。
她依舊笑得明媚,愜意的慫恿周周。
“去嘛,有什麼好害怕的,ta又不會傷你。”
周周懷疑的蹙著眉頭,疑惑詢問,“你和ta是一伙的嗎?為什麼老是引誘我。”
聞言女向導瞬間冷了臉色,十分不滿的質問莫周。
“一伙,誰和ta一伙?!”
“那你為什麼老勸我下去?”
莫周指著腰板反問,態度比女向導還要理直氣壯。
這個瞬間,單丞盈臉上浮現出混雜在一起的兩種神情。
沉穩的女向導,還有俏皮的少女,好像兩層面具疊在一起,扭曲而詭異。
她張口時,隱約可以听見重疊的同種音色。
“因為你可以下去,你不會被影響,你是變數。”
“……”
莫周閉口不言了。
他抬頭在四周牆壁上尋找,試圖向觀察室外的人求助。
寂靜之中,女向導再次恢復常態。
她快樂的坐在潔白地面上,心不在焉的東摸摸西踫踫。
已經露了怯的周周低下頭,默不作聲的發呆。
等龔會長通知他可以出去的時候,女向導還興高采烈的和他揮手再見。
走出閘門,周周突然就不高興了。
他臭著臉坐在一旁,誰來都不想理。
龔會長也沒讓別人打擾,好久才獨自過來和周周說話。
“吃飯去嗎?今天食堂那邊炖了天麻鴿子湯。”
周周別扭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的說,“去。”
“走吧。”
銀發婦人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
被等待的莫周磨嘰起身,氣呼呼的跟著龔會長走。
他生自己氣生了一路,直到喝上鴿子湯才好。
龔會長輕輕捏著湯勺,看著莫周情不自禁的微笑。
她覺得不到二十歲的小朋友真的很單純,連煩惱起來都這麼可愛。
倘若再長大一點,大概就不會這麼容易東想西想了。
也不會再把污染者的話當真,悄悄在心里內耗。
“在想什麼呢?周周。”
惡趣味的龔奶奶專門問了一句,如願看到莫周打了個激靈。
年輕人不是很開心的樣子,聲音悶悶的回答。
“我是變數……”
“那證明你很厲害。”龔會長輕聲夸獎。
莫周是莫古的孩子,出色一點有什麼不對。
那個男人,本來就是打破一切俗見的異類。
他的孩子和他一樣與眾不同,理所當然。
從前,龔會長以為莫古是因為私心濫用職權,強行將莫周認定為向導。
到他死後,她才知道莫周本就不凡。
只是以前被護得緊緊的,沒有機會展露出來罷了。
老太太思索著,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假如她的那個孩子出生了,她大概也會是個溺愛孩子的家長吧。
“龔奶奶,我真的是變數嗎?”
“是不是不重要,變數並不代表有什麼不好,相反,它一般意味著生機。”
龔會長耐心教誨著年輕的向導,並沒有一笑置之。
她將少許精力用在開導莫周上,同時在幾個重要的點位上一心多用。
醫療部、聯絡部…甚至和礦井地上中心都時刻保持著聯系。
還有淺感染哨兵向導的疏導工作,一切都在同步進行。
礦井那邊,再次下去的姚星傳回消息。
四層的黑水已經消失了,地面沒有任何殘留。
同行的s級哨兵嘗試著下了五層,在七十八秒後返回,黑水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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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經過實驗,發現五層黑水只會被向導觸發。
“祭祀……”
龔會長呢喃著,建議莫周先回宿舍休息。
“養足精力,時刻備戰。”
優雅的瘦高老太太促狹一笑,精氣神十足。
沒分到其他任務的莫周乖乖遵從,趴在床上不怎麼睡得著。
他戳了戳二十四小時在線的鄭積薪,含蓄的向朋友傾訴不安。
[鄭積薪所以說你現在是萬眾矚目眾望所歸,但是非常惶恐是嗎?
鄭積薪不是怕啥啊?哥們,听你說我激動得不行了。
鄭積薪你現在就是全哭山甚至全國最叼比的一個,救世主啊!龔女士何爺牧爺都圍著你轉,怕啥?
鄭積薪咱別這麼慫了吧唧行嗎?
莫周……你說得容易。]
實際上,周周知道自己沒怎麼出過玻璃溫室。
無數次的人生里,他一直是被保護被縱容的那個。
這一次要成為保護人的那個,他屬實有些緊張。
萬一沒表現好呢?萬一拖累了其他人呢?
周周越想越焦慮,思維四處逸散。
忽然間,他發現了指根處被忽視已久的白色圈痕。
觸動它,他進入了那座留給他的小院。
潭水疏寒,桂英散落,緩緩驅散躁動的情緒。
周周的意識體躺在青石板上,抬手撥動挨著頭頂池水。
清涼的感覺游遍所有經絡,帶來漫卷的安寧。
他閉上眼楮,于白茫茫中陷入沉眠。
不知多久之後,冥冥之中的輕觸將他喚醒。
龔會長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冷靜而不可拒絕。
“莫周,到樓下去,有人接你,準備下井了。”
下樓上車,有人給周周穿戴隔離服,也有人給他講解路線方案。
等到了白礦入口時,莫周已經被抽查了好幾遍。
那些要點重點焊在他的腦中,印象極其深刻。
“來吧。”
龔會長的聲音依舊是在腦中響起。
他順著隧道一路下到三層,才見到救援小隊的其他人。
加上周周,一共有四個人。
s級的哨兵、超s級的哨兵、超s級的向導、還有努力強裝鎮定的年輕人。
年輕人莫周板板正正站在哨兵和向導中間,抬腳都有些僵硬。
他隱約好像听到誰笑了一聲,反正應該不是龔會長。
因為龔會長正在安撫緩解他的緊張情緒。
“周周,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莫周好奇的轉頭,被龔會長用手推回去。
溫和蒼老的女聲帶著笑意,一點不客氣的揭了老隊友的短。
“前面兩個人以前看不起你爸,結果被你爸揍服了,又和他稱兄道弟的,想偷學你爸的精神力運用技巧。”
“誒,龔姐你哄小孩就哄小孩,揭我們短干啥。”
渾厚的男聲笑罵著,馬上又被旁邊的哨兵懟了。
“我們什麼我們,別拉上我,就老何你一個最不要臉。”
三言兩語閑談間,莫周遺忘了多余的想法。
沒用多久,他們就走到了五層入口。
遠遠望去,下面一切如常。
就好像剛閑置了幾天,還沒得及落灰一樣。
何爺在前面打頭陣,閑庭信步的就跨了進去。
接著牧爺,然後周周,最後才是龔會長。
黑水如約襲來,被精神力屏障抵擋在外。
扭曲的、詭異的、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黑色液體貼在半空中,發出淅淅索索的聲音。
周周眨了眨眼楮,用心聲告訴龔會長。
‘先不用封閉我的听力。’
‘好。’
隨著他們逐漸深入, 聲越來越響。
仿佛隔著牆竊竊私語一般,听得見動靜,听不清內容。
莫周所听到的內容經過龔會長傳遞,同步共享給兩名頂級哨兵。
‘等一下。’何爺抬了抬手。
他往右後方走了幾步,正好在周周右前方半米左右停下。
隨之擴充出去的精神力屏障上,堆起高高的黑水。
‘有一個聲音不一樣,她沒有重復。’
周周跟著望過去,耳邊听到的還是模糊的竊竊私語。
至于何爺說的沒有重復,他根本沒有絲毫察覺。
而其他二人似乎理解了意思,凝重的注視著一個點。
龔會長傳來意念,讓周周往何爺方向走個半步。
年輕人腳剛邁出去,就看到身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們沒有交流,只是把周周護得更緊了一些。
龔會長把周周拉到身邊,指揮所有人繼續往前走。
越往前,聲源就越來越近。
到第六層入口的時候,周周終于听清了那些聲音。
男女老少,各種各樣的都有。
像是生前一刻不斷溯洄一樣,他們重復著同樣的對話。
莫周側耳傾听,終于听見了何爺說的不重復的那個聲音。
不,不只一個。
有好幾個,都是女孩子的聲音,是他能簡單理解的古音。
她們自言自語吐出不成行的字句,偶爾甚至能和對方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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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她們還活著一樣。
“祭祀…開始…準備…藏好…”
“跑不了…告密…”
“…絕不會…他們…神使…”
……
結合幾個關鍵詞,周周輕而易舉想起了亂世時格外盛行的人祭。
神兵需要神使,神也‘需要’神使。
于是掠取純潔少女無數,獻于百川千山,居于其上,可育通靈神使。
這樣的悲劇也在這里發生過嗎?周周不知道。
他靜靜聆听著三位可靠長輩在意識中的商議,暫時沒發表任何意見。
‘我下去吧。’
何爺說著,從挖開的洞口處跳了下去。
他所窺見的場景被共享出來,駭人無比。
塔、
一座座塔、
白塔、黑塔、石塔、骨塔、尸塔、頭顱塔。
大的,小的,數不清數量,密密麻麻倒懸在礦層之上。
下方是幾乎凝固成實質的黑水,或者說黑色晶石。
粘稠的黑水充斥在二者之間,如同無處不在的空氣。
‘小何?小何!’
龔會長一聲厲喝,取代哨兵直接操控他的身體。
同時何爺也放棄了身體的控制權,專心致志驅逐意識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黑霧。
‘龔姐,精神力屏障在下面沒用。’
傳達完最後的念頭,哨兵封閉了自己的意識。
無形無質難以察覺的污染被他強行隔斷,為其他人爭取了時間。
龔會長大腦飛速旋轉,飛快做出了決定。
"我和莫周下去,小牧你看好小何,隨時做好撤退準備。"
‘龔姐,這太冒險了。’
‘五分鐘,我有信心撐五分鐘。’
五分鐘的時間是粗略估測的,實際上應該只多不少。
龔會長抓著莫周跳下去,沒管頭頂散發著微光的各種塔型物。
黏膩的黑水中他們舉步維艱,但又必須行動。
‘找人,盡快。’
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失蹤者的痕跡。
莫周瞪大了眼楮,在黑暗中借著頭燈亮光尋覓。
黑水跟隨攪動開始出現晃蕩,其中的浮游物隨之流動。
‘腳!’
年輕人看向一個位置,拽著龔會長往那邊走。
他勉強追上浮游物流動的速度,竭力拽著它往回拖。
接著,黑水中欺負的整個人被他拖了出來。
莫周牽著人腳回頭,卻看見龔會長仰頭凝視著陰森可怖的倒懸塔。
幾如實質的金色精神力觸角從老婦人身上延伸出去,鑽入三座不同材質的塔中。
她精準的掐好時間,恰巧在四分半時切斷了放出去的精神力。
‘走。’
這一句之後,老當益壯的龔會長隨手從黑水里抓出兩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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