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德突然壓低聲音,
\"都在等著大夏自己爛透。\"
他猛地湊近,渾濁的眼球里迸出最後的光,
\"你母親……秦嵐……\"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夏明德立刻松開手,重重跌回榻上。
\"常東……\"他氣若游絲地吐出最後兩個字,眼楮卻死死盯著殿門方向。
林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殿門上的雕花木格投下道道陰影,像極了牢籠的鐵柵。
御書房的檀木桌上,茶煙裊裊,夏明德的手指在桌沿輕輕一叩,聲音沉得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的。
“可是——”
他忽然停住,眼神往林天臉上一掃,那目光像是能直接扎進人骨頭縫里。
林天後背一緊,下意識坐直了。
夏明德端起茶杯,沒喝,又重重放下,杯底磕在桌面上,“啪”的一聲脆響。
“時間一長,人心就變了。”
他冷笑一聲,
“十二個分堂,當初成立的時候,口號喊得震天響,說什麼‘共護大夏’、‘同舟共濟’,結果呢?”
他抬頭窗外夜色沉沉,遠處宮燈的光暈像是被潑了墨,模糊不清。
“利益一分,兄弟變仇人。”
夏明德的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字字砸進林天耳朵里,
“你爭地盤,我搶生意,暗地里捅刀子的事,比街邊混混打架還難看。”
林天喉嚨發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他听說過麒麟殿的傳聞,但沒想到水這麼深。
夏明德突然轉身,眼神鋒利得像刀,
“你以為只是分贓不均?錯了。”
他看著林天說道,
“有人想借機上位,有人想徹底吞掉對手,內斗一起,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立刻聞著味兒就來了。”
林天心頭一跳,腦子里閃過幾個名字——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高官,背地里可沒少使絆子。
“麒麟殿本來是個監察機構,權力大得很,可一旦自己人先亂了……”
夏明德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那就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想怎麼剁就怎麼剁。”
林天胸口發悶,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母親懷著自己匆匆離家,很多時候不他不懂,現在才明白,她不是逃走,是被逼走的。
夏明德盯著他,眼神復雜,
“殿主失蹤,你母親——秦嵐,作為聖女,本該穩住局面,可最後……”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她不得不離開帝都。”
林天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
一個本該守護大夏的機構,最後卻成了權力權力游戲的犧牲品。
茶涼了,杯底沉澱的茶葉像一團干涸的血跡。
林天盯著茶杯,胸口堵得發慌。
他早該想到的,麒麟殿這種龐然大物,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垮台?
夏明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聲音沉悶︰
\"現在的麒麟殿?呵,空殼子罷了。\"
窗外一陣冷風灌進來,吹得案幾上的文件嘩啦作響。
十二分堂的資料散落一地,每一頁都都寫著不同的家族徽記,像是十二頭野獸在互相撕咬。
\"搶地盤、黑吃黑、背後捅刀……\"
夏明德彎腰撿起一張紙,上面還沾著咖啡漬,
\"比菜市場搶特價的大媽還難看。\"
林天攥緊了拳頭。
他見過那些所謂的\"堂主\",在高級會所里摟著嫩模談笑風生,轉頭就能為一條走私線路滅人滿門。
\"最要命的是——\"夏明德突然把文件摔在桌上,
\"外頭那群狼,早就蹲在邊境線上流口水了!\"
宮燈忽明忽暗,照得他半邊臉藏在陰影里。
林天突然想起上個月邊境沖突的新聞,當時軍方發言人的表情,和現在的夏明德如出一轍。
\"你母親……\"
夏明德聲音突然卡住,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喉嚨。
他轉身從保險櫃里抽出一份檔案,牛皮紙袋上印著\"絕密\"兩個血紅大字。
林天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份檔案他太熟悉了,私家偵探給他的復印件上,也有同樣的火漆印。
\"清風崖那場火,\"
夏明德的手指在檔案袋上摩挲,
\"根本不是意外。\"
空調出風口\"嗡\"地一聲響,冷風直吹林天後頸。
\"有人在怕,\"
夏明德突然笑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怕她回來重整旗鼓,怕麒麟殿死灰復燃。\"
林天喉結滾動。
他當然知道是誰在怕,檔案里那些被紅筆圈出來的名字,現在個個都是跺跺腳就能讓帝都震三震的大人物。
\"你以為我在騙你?\"
夏明德猛地拉開窗簾,遠處cbd的霓虹燈像一把把染血的刀,
\"看看那些高樓,哪棟下面沒埋著幾具尸體?\"
林天呼吸一滯。
\"今晚叫你來...\"
夏明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抓過帕子捂住嘴,雪白絹帕上立刻暈開暗紅,
\"不是要給你答案。\"
他喘著粗氣,眼神卻異常銳利,
\"是要告訴你,有些答案,得用血來換。\"
殿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在雪夜里格外清脆。
夏明德盯著窗欞投在地上的格子陰影,突然壓低聲音︰
\"他們不會讓麒麟殿重組,就像當年不會讓秦嵐活著回京一樣。\"
林天突然上前一步,
\"所以您是要我,\"
林天站在案前,目光落在那半枚銅錢上——銅錢切口平整,像是被人用利器一分為二,邊緣已經磨得發亮,顯然被人摩挲過無數次。
“你師父諸葛山青……”
夏明德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當年在麒麟殿,是唯一個敢指著殿主鼻子罵的人。”
林天眉頭微動。
夏明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干澀的笑︰
“他罵殿主優柔寡斷,罵十二堂主各懷鬼胎,罵到最後……”
他頓了頓,眼神飄向殿外漆黑的夜色,
“他被逐出了麒麟殿。”
林天呼吸一滯。
師父從未提過這段過往。
林天盯著銅錢,喉結滾動︰
“二師父他……從不說這些。”
“他當然不說。”
夏明德冷笑一聲,
“那老倔驢,臨走還罵我一句‘廢物不配死’。”
殿內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燭芯燃燒的細微 啪聲。
夏明德突然前傾身體,龍袍袖口掃過案幾︰
“現在輪到你了,林天。”
他眼神銳利如刀,
“麒麟殿爛透了,十二堂堂主比當年更瘋,朝堂上那群蛀蟲……”
他猛地拍案,銅錢被震得跳起又落下,在案幾上滴溜溜打轉。
“我需要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