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黨清流之間的第三種活法

第496章 返京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劉殺千刀的 本章︰第496章 返京

    靖海伯的官船艦隊,離開了杭州府的繁華地界,沿著京杭大運河主航道,緩緩北歸。

    這支隊伍依舊保持著欽差應有的威儀。

    前有錦衣衛快船清道,後有禮部官船壓陣,陳恪所乘的旗艦居中,旌旗招展,在春日瀲灩的波光中投下威嚴的倒影。

    然而,與來時那份肩負“說服”重任的緊迫感不同,歸程的陳恪,似乎刻意放緩了速度。

    他時常命船隊在白日里便擇一處較大的碼頭或漕運樞紐停靠,美其名曰“檢修船只”、“補充給養”,實則時常只帶名貼身侍衛,換上尋常富家公子的便服,信步登上河岸,混入那南來北往的人流之中。

    阿大緊隨其後,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周遭,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一日,船隊停靠在山東臨清州境內的一處大碼頭。臨清乃漕運咽喉,百貨萃集,商賈雲集,本是極繁華的所在。

    陳恪踱步在碼頭區的青石板路上,兩側商鋪鱗次櫛比,叫賣聲不絕于耳,綢緞、瓷器、茶葉、南北干貨琳瑯滿目,顯出一派太平盛世的富足景象。

    然而,只需稍稍偏離那幾條主街,轉入背街小巷或碼頭苦力聚集的窩棚區,另一番圖景便悄然浮現。

    空氣中彌漫著河水腥氣、貨物霉味與汗臭混合的復雜氣息。

    一群剛從漕船卸完糧包的力夫,赤著黝黑的上身,筋腱虯結,正圍著一個簡陋的茶水攤,捧著粗瓷海碗咕咚咕咚地牛飲。他們腳上的草鞋早已破爛不堪,沾滿泥濘,許多人肩頭磨出了厚厚的老繭,甚至還有深紫色的淤痕。

    一個看似工頭模樣的人,嘴里叼著旱煙桿,正拿著一本油膩的賬本和一小袋銅錢,挨個發放今日的工錢。

    力夫們眼巴巴地看著,拿到手的不過寥寥十數文錢,有人忍不住嘟囔“王把頭,今日卸的是皇糧,不是說有加賞麼?怎地還是這些?”

    那王把頭把眼一瞪,唾沫星子噴出老遠“加賞?呸!上面的老爺們層層克扣,到老子手里就剩這點毛票子!能按時發下來就不錯了!嫌少?嫌少滾蛋!等著扛大包的能從這排到德州府去!”

    力夫們頓時噤聲,默默攥緊那幾枚銅錢,臉上是麻木的無奈。

    陳恪腳步未停,目光卻沉靜地掃過這一切。阿大低聲道“伯爺,漕運上的規矩向來如此,層層盤剝,苦的就是這些賣力氣的。”

    陳恪微微頷首,未發一言。他知道,這已是“常態”。

    繼續前行,至一處略顯荒僻的河灣,景象更為淒楚。

    這里聚集著不少破舊的烏篷船和小舢板,儼然一個小小的水上村落。

    許多船只早已破敗不堪,用木板、蘆席勉強修補著,船篷低矮,難以想象如何住人。

    岸邊的泥灘上,幾個面黃肌瘦的孩童正在追逐嬉鬧,身上衣衫襤褸,肚皮卻鼓脹著,那是長期饑餓導致的畸形。

    一個老嫗蹲在船頭,用一口缺了口的破鍋煮著些什麼,鍋里翻滾著寥寥幾片看不清顏色的菜葉和少許麩皮,幾乎不見油腥。見到陳恪這衣著體面的人走近,她慌忙低下頭,用干枯的手掌試圖遮擋那寒酸的飯食。

    不遠處,一個中年漢子正對著一名小吏模樣的人苦苦哀求“……官爺行行好,再寬限幾日吧!小的這條船是借了印子錢買的,就指著跑點短途貨運還債,近日河道巡檢司查得緊,說是俺的船照舊了,要罰錢,俺實在……實在拿不出了啊!”

    那小吏一臉的不耐煩,用手中的竹片敲打著船幫“少廢話!規矩就是規矩!沒錢?沒錢就拿船抵債!再�@攏 愕街菅貿園遄櫻 br />
    漢子噗通一聲跪在泥水里,磕頭如搗蒜。

    陳恪駐足,眉頭微蹙。阿大見狀,上前一步,沉聲道“這位官差,何事喧嘩?”

    那小吏見阿大氣度不凡,身後跟著的陳恪雖未言語,但那份沉靜的氣度更顯威嚴,心知來了人物,連忙收起囂張氣焰,拱手道“回這位爺的話,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這刁民船照逾年未換,按律當罰……”

    陳恪卻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臨清州如今一石米,市價幾何?”

    小吏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識答道“回…回公子話,上好漕米約莫一兩二錢,次等的陳米也要八錢到一兩……”

    陳恪目光轉向那跪地的船夫“你一日辛苦,能掙幾何?”

    船夫茫然抬頭,瑟縮道“運氣好…能掙二三十文…扣去船租、飯食,能剩十文便是老天開眼…”

    陳恪不再多問,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一石米一百二十斤,需銀一兩二錢,即一千二百文錢。這船夫即便日日有活,不吃不喝,也需兩個月方能買得一石米,如何養家糊口?如何應付官府的種種規費?

    他看了一眼阿大。阿大會意,從袖中摸出一塊約莫二兩的碎銀子,丟給那小吏“他的罰銀,我替出了。剩下的,給他找個正經郎中醫治。”他指了指船篷里隱約傳來咳嗽聲的方向。

    小吏接過銀子,掂量一下,頓時眉開眼笑,連聲道“公子仁義!小的這就辦!這就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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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船夫更是愣在原地,隨即反應過來,對著陳恪的背影連連叩首,涕淚橫流。

    陳恪卻已轉身離去,這點施舍,于這滔滔苦難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後續行程中,此類景象層出不窮。

    經過一段河道狹窄處,恰逢官府征發的民夫正在疏浚河道。

    時值春寒料峭,許多民夫卻只能赤腳踩在冰冷的淤泥中,用最原始的工具挖掘、搬運。

    監工的衙役抱著鞭子在一旁呵斥,動作稍慢便是斥罵。有人體力不支倒下,便被拖到一旁,灌幾口冷水,能否挺過來全看天意。

    官船經過時,民夫們被勒令停下手中的活計,跪伏在泥濘的河岸旁“迎候欽差”。

    陳恪站在船頭,看著底下那一片黑壓壓、沾滿泥漿、瑟瑟發抖的身影,其中不乏白發蒼蒼的老者和面帶菜色的少年。

    他袖中的手微微握緊,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只抬手示意他們起身繼續勞作。

    夜間,船隊泊于一處驛站碼頭。

    夜深人靜時,卻能听到遠處村落隱隱傳來婦人壓抑的哭泣聲和男子粗重的嘆息,夾雜著“貸粟”、“息錢”、“催租”等零星字眼,隨風飄來,斷斷續續,如同這個龐大帝國肌體上難以愈合的傷口在深夜發出的呻吟。

    陳恪獨坐艙中,窗外是運河上連綿的船火,如同星河倒映。

    火光跳躍間,映照著他沉靜的側臉,眼底深處,卻是一片無波的寒潭。

    這一路所見,並非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極端慘狀——那是只有在特大災荒或戰亂時才會出現的末日圖景。

    如今呈現的,是一種更為普遍、也更為沉滯的“日常性的艱難”。

    是漕工力夫被層層盤剝後僅能果腹的掙扎,是底層船民面對官府苛政與高利貸的雙重擠壓,是征夫在服役中毫無保障的悲苦命運,是普通農戶在田賦、徭役、高利貸下喘不過氣的嘆息。

    這一切,都被籠罩在那虛幻盛世光芒之下。

    這些細微的、無處不在的苦難,才是這個帝國根基深處最真實的蛀痕。

    它們無聲無息,卻日夜不停地腐蝕著大明王朝的肌體。

    陳恪閉上眼,指尖在案幾上無意識地敲擊著。

    他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也僅是“看見”而已。

    真正的變革,需要力量,需要時機,需要將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舊秩序,徹底砸碎重塑的力量與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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