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震耳欲聾!數十輛涂裝著叢林迷彩的中型坦克和裝甲運兵車,排成楔形攻擊隊形,履帶碾過被炮火犁得松軟、遍布彈坑和焦黑殘骸的道路,卷起漫天煙塵向南推進!
車體上搭載的步兵緊握鋼槍,警惕地注視著兩側幽暗的叢林,車載的重機槍和高射機槍黑洞洞的槍口,隨時準備噴吐火舌。
“注意兩側叢林!必要時火力偵察!”
坦克營營長在電台里大聲怒吼著。
“迫擊炮組!跟上!對可疑林緣地帶,進行覆蓋射擊!”
“工兵排前出!小心地雷和陷阱!”
“轟!”
就在這時,一發來自叢林深處的擲彈筒炮彈在一輛裝甲車前方爆炸,泥土飛濺。
“十一點方向!林緣!有鬼子殘兵!”
觀察手大聲匯報。
“機槍手!壓制射擊!”
車載的12.7毫米的高射機槍立即調轉槍口,噴吐出長長的火舌,密集的彈雨瞬間將那片灌木叢打得枝葉紛飛,里面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叫。
“二排!下車!清剿那片林子!把里面的耗子趕出來!”
伴隨著命令,一個排的步兵迅速跳下裝甲車,以戰斗隊形散開,互相掩護著,小心翼翼地踏入林緣地帶。
他們用刺刀撥開茂密的藤蔓和灌木,警惕地搜索著。不時有冷槍從更深處射來,但很快就被後方坦克的直瞄火炮或迫擊炮的壓制火力打啞。
一些試圖在林緣建立阻擊點的鬼子小隊,很快就被這種步坦協同、火力覆蓋的清剿方式打散,不得不丟棄陣地,哀嚎著向更黑暗、更潮濕的密林深處潰逃...
——
炮火的轟鳴早已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南疆十萬大山深處,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距離那場毀滅性的邊境炮擊,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
這五天,對于潰散進莽莽原始叢林的鬼子殘兵而言,不是戰斗,而是煉獄般的煎熬。
華軍的“新剝筍”戰術,如同剝去筍衣般,由外而內,由易到難。
依靠特戰隊的精準引導和裝甲部隊的穩步擠壓,持續不斷地清剿、分割、殲滅,讓鬼子徹底失去了組織大規模反擊的能力。
任何試圖集結的企圖,都會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迫擊炮彈或者精準的狙擊子彈無情粉碎,鬼子們像一群被獵犬驅趕進絕境的野獸,只能在無邊無際的綠海中絕望地掙扎。
唯一的“勝利”,就是看誰比同伴多活一天...
——
時間凌晨,地點南掌北部,黃連山脈深處無名河谷。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彌漫著腐爛樹葉、潮濕泥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生物排泄物混合著傷口化膿的惡臭。
參天古木的樹冠層嚴密地封鎖了天空,將黎明前最後一絲微弱的天光也徹底吞噬。
黑暗,是這里絕對的主宰,只有夜行動物偶爾發出的 聲和不知名昆蟲持續不斷的尖銳鳴叫,撕扯著這令人發瘋的寂靜。
“咳…咳咳…”
一陣壓抑而痛苦的咳嗽聲,從一個被巨大板狀樹根自然形成的淺窪里傳來。
是鬼子第十五軍的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將蜷縮在那里,曾經筆挺的將軍服早已被荊棘刮成了破布條,沾滿了黑綠色的泥漿和暗褐色的血漬。
他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嘴唇干裂起泡,額頭上滾燙...那是持續不退的高燒。
牟田口用力裹緊身上唯一還算完整的軍毯,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劇烈的酸痛。
“水…水…”
牟田口嘶啞地呻吟著,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司令官閣下…”
同樣狼狽不堪、臉上帶著一道新鮮血痕的少佐參謀木村浩二艱難地爬過來,將一個癟了大半的軍用水壺遞到牟田口嘴邊,聲音同樣嘶啞。
“只有…這麼多了,您省著點…”
壺里渾濁的水,帶著一股土腥味,這是昨天夜里在一條渾濁的小溪邊冒險灌的。
牟田口貪婪地嘬了兩小口,冰涼的渾水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緩解,隨即是更強烈的干渴。
推開壺,牟田口布滿血絲的眼楮透過樹根的縫隙,茫然地掃視著周圍無盡的黑暗叢林。
五天前,他麾下還有數萬“黃軍勇士”和僕從軍,意氣風發地企圖翻山奇襲。
如今,身邊只剩下不足百人,而且個個帶傷帶病,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如同驚弓之鳥。
“木村…我們…還有多少人?”
牟田口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聞言,木村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低聲道。
“司令官閣下,能聯系到的…分散在這片區域的,大概還有十幾個小隊,總人數…恐怕不足三千了。”
這個數字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眩暈,五天!僅僅五天!數萬大軍就被這無情的叢林和看不見的敵人吞噬了大半!
死亡並非都來自槍炮,饑餓、疾病、毒蟲、迷失…每一樣都比子彈更致命。
“三千…”
牟田口喃喃重復,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慘笑。
這就是帝國最後的希望?三千個在叢林里苟延殘喘、隨時可能被一只毒蜘蛛或一場瘧疾奪去性命的殘兵敗將?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密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和幾聲短促的、充滿恐懼的倭語低吼聲!
“什麼東西?!”
“蛇!好大的蛇!”
“別動!千萬別動!”
牟田口和木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在這黑暗的叢林里,任何一點異動都可能意味著死亡!
幾頭鬼子驚恐地圍著一棵大樹根部,一條手臂粗細、通體黑黃環紋相間的金環蛇,正高昂著三角形的頭顱,頸部膨扁,發出威脅的“嘶嘶”聲,猩紅的信子快速吞吐!
一個倒霉的鬼子士兵剛剛似乎驚擾了它,這會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連呼吸都屏住了!
“八嘎!別動!”
一頭鬼子老兵低吼著,緩緩抽出刺刀,試圖從側面靠近。
然而,他的動作顯然刺激了毒蛇!黑影一閃!
“啊——!”
那頭僵立的鬼子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叫,捂著小腿倒了下去!
金環蛇一擊得手,迅速游入黑暗的草叢,消失不見。
“醫護兵!快!毒蛇!”
有人嘶聲喊道。
疲憊不堪的衛生員山本一郎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撕開那頭被咬鬼子的褲腿,借著微弱的手電光查看,只是電池早已耗盡,還偶爾閃一下。
就算這樣,也能看見小腿上兩個清晰的毒牙孔,周圍迅速腫脹發黑!
“是金環蛇!神經毒素!快!綁扎近心端!把毒血吸出來!”
山本一郎手忙腳亂,聲音帶著緊張,拿出最後的急救包,卻發現抗蛇毒血清早已用完!只能進行最原始的急救。
可這時,被咬的鬼子開始痛苦地抽搐,口吐白沫,眼神迅速渙散,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沒有血清,他…他活不了了…”
山本癱坐在地上,絕望地低聲咕噥著。
看著同伴的生命在眼前飛快流逝,周圍的其他鬼子,臉上只有麻木和恐懼,並沒有悲傷。
因為,這樣的意外死亡,在這幾天里已經太過平常了。
牟田口閉上了眼楮,不忍再看,這就是他“玉碎沖鋒”的結果?
勇士沒有死在沖鋒的路上,而是像螻蟻一樣,被叢林里一條毒蛇輕易奪去生命?
“食物…木村…還有吃的嗎?”
牟田口感到胃部一陣劇烈的絞痛,火燒火燎。
自從丟棄重裝備鑽進林子,攜帶的干糧在第一天就消耗殆盡。
五天來,他們靠什麼活命?
木村的臉上露出極度難堪和痛苦的神色,他摸索著,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用髒兮兮手帕包裹的小東西,顫抖著遞給牟田口。
牟田口借著木村打開手電的瞬間微光一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那是一只被捏死的、比拇指稍大的樹蛙!
樹蛙皮膚濕滑粘膩,鼓脹的肚皮上還帶著詭異的斑點。
“司令官閣下,附近…實在找不到別的了,只...只有這個了…”
木村的聲音充滿了屈辱和絕望,堂堂帝國中將,竟然淪落到要靠生吃青蛙充饑!
牟田口看著這只死蛙,又看看周圍黑暗中士兵們投射過來的、同樣帶著饑餓綠光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悲憤和荒謬感涌上心頭。
忽的,他猛地閉上眼楮,一把抓過那只冰冷的樹蛙,塞進嘴里,連皮帶骨,用盡全身力氣咀嚼!
粘滑腥臭的汁液混合著泥土味在口腔里爆開,強烈的惡心感讓牟田口差點直接吐出來,但他強行咽了下去!
一切為了活下去,也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帝國希望”!
就在牟田口強忍惡心吞咽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找到了!快!這里有個大的!”
幾頭鬼子圍著一棵枯死的大樹根部,正用刺刀瘋狂地挖掘著。
腐殖質被翻開,露出下面一個巨大的、結構復雜的白蟻巢!
“快!掏出來!”
鬼子們眼里閃爍著餓狼般的光芒,不顧骯髒,用手瘋狂地將那些蠕動著的、米白色的白蟻幼蟲和工蟻扒拉出來,隨後直接塞進嘴里!
他們貪婪地咀嚼著,發出“ 嚓 嚓”的脆響,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滿足感。
蛋白質!這是他們極度匱乏的蛋白質!
“嘔…”
終于有鬼子忍不住,看著同伴滿嘴蠕動的白蟻,劇烈地嘔吐起來,可吐出來的只有酸水和綠色的膽汁。
牟田口轉過頭,不忍再看這地獄般的景象,忽然,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高燒帶來的眩暈感更加猛烈了。
帝國的武士道精神?黃軍的無上榮光?在這片吞噬一切的十萬大山面前,在饑餓和疾病的本能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