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南省洞庭州鄱陽縣佳興鄉白鴿村的集體農莊倉庫里，八仙桌拼成的長案上攤著幾張紙。黨支部書記張彩站在案前，手指敲了敲最上面的《勞動黨全國代表大會決議匯編》，紙頁邊緣因反復翻動微微卷起。
\"人到齊了就開始。\"張彩的聲音不高卻相當清晰。倉庫里坐著的十二名黨員都抬起頭，有握著鋤頭剛從田里趕來的老農，有扎著圍裙的農莊食堂管理員，還有兩個穿著工裝的拖拉機手。牆角的掛鐘指向下午三點，正是農活稍歇的空檔。
一陣場面話之後，張彩從帆布包里掏出筆記本，翻開到記滿字的那頁︰\"前段時間，在大家的推薦下，我在坤澤城參加了全國代表大會。朱昭熙同志在會上說，社會主義不是喊出來的，是干出來的。這句話我琢磨了一路，覺得就是咱們白鴿村的寫照。\"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場的人。這些黨員里，有七個是他親手發展的，最老的黨齡八年，最短的剛滿一年。鄱陽縣的黨員隊伍從無到有，現在已經發展到兩百一十三人。
追根溯源，都系在他當年那個決定上，朱昭熙同志帶著宣傳隊到翠南省鄉下時，還是農業大學學生的張彩，听完第一堂黨課就遞交了入黨申請書。
\"大會最重要的成果，是修訂了黨章和黨綱。\"張彩拿起決議匯編，翻到修訂條款部分，\"新黨章里，黨員有了申訴權。以後對支部決議有不同意見，執行的同時可以往上反映，上級三十天內必須給書面答復。\"
坐在前排的老黨員王滿囤皺起眉︰\"這會不會讓人心散了？咱們集體農莊講究的就是令行禁止。\"
\"不會。\"張彩搖頭，翻開筆記本指著其中一段，\"朱昭熙同志在討論時說，紀律的核心是自覺。就像咱們農莊分糧食，得先讓大家明白為啥這麼分，不是光靠規矩壓人。
新黨章還規定，支部選舉要差額，候選人比應選人數多兩成，得票過半數才能當選。下個月咱們支部改選，就得按這個來。\"
倉庫角落里傳來鋼筆劃過紙的沙沙聲，文書李青正在記錄。他是農莊里最早的一批中學生，也是和張彩同一批入黨的黨員，負責整理支部的所有文件。
\"還有個大事，是關于傳統文化和黨的理念結合。\"張彩的手指移到另一份文件，\"大會制定了《中華傳統文化與社會主義融合綱要》，核心就一條︰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比如"民為邦本"和咱們說的"為人民服務"，本質上是通的；但"勞心者治人"那套，不符合人人平等的原則，就得丟掉。\"
拖拉機手趙鐵林突然插話︰\"那咱們農莊的師徒制算不算？我帶徒弟時，按老規矩得留一手，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就屬于要改的。\"張彩肯定地說，\"綱要里寫了，要學"格物致知"的務實精神。農莊的技術得共享，下個月開始，所有農機手集中培訓，把保養、維修的手藝都拿出來交流。這事由你牽頭，趙鐵林同志，記著要編成手冊，以後新來的一看就懂。\"
趙鐵林點頭，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想了想又塞回去——支部會議有規定，開會時不準抽煙。
張彩繼續往下說︰\"黨綱里明確了三個階段目標。短期要完成工業化基礎建設，對咱們來說，就是今年秋收後再添兩台翻耕機。現在農莊的五百畝窪地，靠人力翻得半個月，機器一天就能干完。\"
他翻過一頁筆記︰\"中期目標是實現城鄉社保全覆蓋。咱們農莊現在的醫保報銷七成，養老每月發五百塊錢和三十斤細糧，這還不夠。按新政策，明年開始，醫保報銷比例提到八成，養老金再加五十塊錢。錢從哪來？農莊的公共積累要多留一成，省里還會給補貼。\"
食堂管理員周桂香算著賬︰\"上個月農莊賣棉花賺了三萬塊，留三成當積累，就是九千塊。要是再提一成，就得少分一百塊給莊員。\"
\"分賬得算大賬。\"張彩解釋道，\"昨天去鄉里開會，民政干事說鄰村有個老農，兒子在礦上出事了，自己又生了病，沒醫保差點拖垮全家。咱們多留這一成，是為了誰都不塌下來。朱昭熙同志在大會上說，民為邦本，就是要讓老百姓踏實過日子。\"
他把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長期目標是探索適合虞國國情的社會主義路徑。對咱們白鴿村來說，就是要把地種得更好，讓日子過得更穩。大會特別強調，要靠務實精神推動技術協作。
下個月，省里會派農藝師來指導改良稻種，咱們得把試驗田騰出來，選五個細心的黨員負責記錄生長數據。\"
王滿囤舉手︰\"我報名。種了一輩子地，還沒見過科學育種咋弄。\"
\"好。\"張彩在本子上記下名字，\"還有件事，關于發展黨員。新黨章規定，不能光看學歷，得重實踐。農莊的抽水機手小陳，上次抗旱連續三天沒合眼，這種覺悟就夠格。會後你帶他寫入黨申請書，王滿囤同志，你做他的介紹人。\"
太陽西斜，透過倉庫的木窗在地上投下長影。張彩合上筆記本︰\"大會精神主要就是這些。接下來分兩步走︰明天上午，全體黨員到各生產隊傳達，重點講清楚黨章修改和社保提升的事；下午整理出書面材料，我後天去縣里，給全縣黨員做匯報。\"
他拿起決議匯編，逐頁分發︰\"這些文件每人抄一份，晚上的政治學習就學這個。有不懂的標出來，明天集中討論。記住朱昭熙同志的話，落實決議不靠嘴，靠的是咱們手里的鋤頭、扳手、筆桿子。\"
黨員們起身時，李青突然問︰\"張書記，你見到朱昭熙同志時，她有沒有特別囑咐啥？\"
張彩愣了一下，想起大會閉幕那天，朱昭熙同志和代表們一一握手，到他時說︰\"農村黨員離群眾最近，你們的作風就是黨的臉面。\"他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然後說︰\"咱們把農莊的事辦好，就是給黨長臉。\"
倉庫門打開，黨員們魚貫而出。趙鐵林拉著王滿囤討論培訓手冊的編寫，周桂香盤算著明天分糧時如何宣講醫保新政。張彩最後一個離開，鎖門前回頭看了眼長案上的文件，伸手把被風吹得卷邊的紙頁捋平。
明天要向全村傳達大會精神，後天去縣里匯報，接下來還要跑遍洞庭州的八個縣。他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決議匯編還帶著油墨味，就像當年朱昭熙同志遞給他的第一份黨課材料，沉甸甸的。
掛鐘的指針指向三點四十，距離晚飯還有一個半小時。張彩轉身走向試驗田，那里的晚稻該測株高了。作為黨支部書記，傳達政策之前，得先把自己的活兒干好——這是他從入黨那天起就認準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