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國,往日的日子是簡單而沉重的。雖然虞國說起來只有一次開國之戰,全國差不多也只有三十多萬朱昭熙封的勛爵,但是在虞國的每一個村莊、每一個牧場,依舊有著一位有軍功的“男爵”統轄。
這些人或曾在征服北熙洲的戰火中浴血奮戰,或在後勤、警戒線上有著卓越功勞。他們被授予地位,被賜予封地,從而成了村長、里長,甚至更高一級的軍政長官。
朱昭熙推行的,是一種建立在軍功之上的秩序,初期高效,然而隨著戰事漸平、邊疆初定,這種制度的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
最常見的情形,是地方“爵爺”以功自傲,將自己所轄之地視為私產,不僅干涉百姓農事,還常以“軍令”為由征派勞役、攫取收成。
在某些村子,連誰家女兒能嫁誰,都要“爵爺”點頭;若有人不服,便是“不敬長官”,輕則鞭打,重則拘押。村民們口中雖稱呼這些人為“統領”、“將爺”,心里卻早已怨聲載道,雖然相比之前的大明生活要好一點,但是依舊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朱昭熙當然知道這些弊病。她曾任命掌書記室巡視各地,也曾親自下令懲處過數位藉功作威之將。但根源若不動搖,整治終究只是權宜之計。
因此,在重新劃分完十二省、兩直轄州後,她沒有如旁人期待那樣立刻改組政務院,而是將目光落向了最基層。
強權政治自然有強權政治的好處,一個政治強人在強權政治的國家里,不管後果是怎麼樣的,但是依舊會讓國家處于高速的發展狀態上,可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朱昭熙之前之所以采取軍功爵制,自然是想要集中力量辦大事。
可是現在軍功爵制度的隱患,在她看來實在是太大了,基層的改革已經迫在眉睫,不管之前的那些被分封出去的爵爺是怎麼想的,朱昭熙這次必須要把之前的那些歪風邪氣整治過來,不認賬的習慣本來就是朱家的傳統藝能。
至于地下那些人的意見,朱昭熙還真的不怎麼擔心,畢竟整個虞國都算是她一刀一槍打下來的,誰的軍功都沒有她大。
隨著虞國中央的一紙命令,廢除軍功爵制,以後爵位主要是一個榮譽,而不是基層治理的依據,改設村民互助社、集體農莊與城市社區等組織,由村民、居民自行選舉代表組成自治機構,管理本地事務,協調生產生活。
一時間,整個虞國嘩然。各地勛爵紛紛上書或直接進京控訴。朱昭熙看都沒看,這些人總是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似乎總覺得這個世界缺了他們就轉不了,如果不是虞國現在缺人,朱昭熙一直審慎殺人,他們還真的以為虞國缺了他們就不行了。
在大理寺宣判了幾個罪大惡極的人的死刑之後,有些原本還在試圖阻止改革的中層軍官這才恍然,他們所依賴的“功勛”體系,已徹底失寵了。
改革開始于東部的海川省,西部的林河省,南部的澤原省這三個省份。三地民情各異,山川地貌相差懸殊,正好作為對比的試驗田。
朱昭熙親自下令,每省挑選三十個村鎮為基層改革試點,由政務院派出專員駐地輔導,確保“上情下達”,同時由總參謀部協助維持秩序,防範舊勢力阻撓。
改革的第一步,便是召開“村民大會”。海川省的河東村,是最早的試點之一。這個村子有三百四十戶人家,大多數是當年大明北方各省遷移過來的移民。地勢平坦,水田成片,過去在男爵王崇的統轄下,看起來還算安穩,實則積怨已久。
王崇原是虞軍中一個不顯眼的小軍士,在虞國開國戰爭中有些功勛,被封了“男爵”,從此搖身一變成了河東村的“主心骨”。他自封為“王統領”,在村祠大堂里懸掛“功勛牌匾”,命全村人在初一十五參拜“聖德”,甚至有人得跪地行禮,儼然成了土皇帝。
遇上農忙時節,村民出工需得他點頭,馬草、糧食的上繳也常常超額征派,誰若有怨言,輕則鞭打,重則捆了送到村後的小牢里關幾天。他甚至干涉婚姻,“哪個寡婦可以改嫁,哪個青年能娶媳婦”,都要他一句“準”字。
改革命令一下,王崇勃然大怒,指著村口樹上貼的布告罵道︰“朱皇帝是讓奸人迷了心竅!虞國要完!”他私下召集舊部,說要組織民兵,抗命起兵。
那天晚上,他剛從堂屋出來洗漱,便被一隊著便裝的掌書記室悄無聲息地請走,罪名是“擅自集兵,圖謀不軌”。第二天,全村人見祠堂上的“功勛牌”被摘了下來,才知道,是真的要變天了。
村民大會如期舉行。“我們自己選管理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大娘站在村口,一臉迷茫,“以前不都是誰打仗打得凶,誰說了算?”
旁邊年輕的劉知望低聲說︰“听說是陛下的意思,她說打完仗,是要過日子的,這日子要咱們自己管。”
“可咱哪知道怎麼管?種不種地,分不分水,往年都得爵爺拍板。”
村民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他們習慣了從上到下的命令,不曾想過“自治”究竟意味著什麼。
直到政務院派來的改革專員站在曬谷場上,把朱昭熙親筆簽署的文告一字一句念出來——“自即日起,村內設立互助社委員會,由本村村民推舉三至七人,負責本村農事、牧務、水利、教育、糧草等事務,半年一任,輪替更替,不得連任。”
“候選人由本村村民推舉,選票一人一張,得票多者為先。候選人賄選、威脅、包攬者,交監察司依法懲辦。”
人群一片寂靜。
“真能選?”一個漢子撓頭,“咱以前選啥了?連家里那頭驢,都是‘將爺’說該怎麼用。”
專員回答得干脆︰“從今天起,不是誰會打仗誰就能做官,是誰公道、誰肯做事、誰不貪。”
這話像一把鈍刀,緩慢但堅定地切開了眾人心中的那層迷霧。
改革動了真格。幾天後,村口曬谷場第一次拉起了選舉布棚。村民們圍在桌前登記、提名,有人膽小,只敢在後頭看;也有膽子大的,索性主動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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