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雙手一攤,語氣頗為無奈。
"定這麼低的底線,動輒就要人性命,讓人怎麼辦?"
"誰願意送死?"
"除了欺上瞞下、孤注一擲,還能如何?"
"六十兩與萬兩同罪,陛下這規矩定得妥當嗎?"
朱元璋听得面紅耳赤,卻無言以對。
胡惟庸繼續剖析
"若要震懾貪腐,單純殺戮收效甚微。"
"人死如燈滅,過眼即忘。"
"不如換個思路——"
"貪污六十兩者,降職罰俸,五年不得晉升。"
"百兩者革除官職,永不錄用。"
"千兩者削去功名,子孫兩代禁考。"
"過千兩者處死,並追加上述懲處!"
"這樣既能讓百姓親眼見證下場,"
"也能讓子孫銘記教訓。"
"豈不比單純更有效?"
"更何況,給誤入歧途者留條生路,"
"他們經此震懾,反而會更盡心辦事。"
朱標在一旁頻頻頷首,眼中閃爍著欣喜。
顯然在他看來,胡惟庸的提議比父皇的嚴刑峻法高明太多。
胡大老爺提出的"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主張,與朱太子的施政思想頗為契合。
然而朱元璋卻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二人。
"這這"
"簡直胡鬧!"
"領著朝廷俸祿,不為百姓辦事,反倒振振有詞?"
胡大老爺搖頭嘆息"陛下先前的手段,可曾見效?"
"能震懾幾人?"
"對那些官吏而言,被殺之人不過是邸報上的冰冷數字,與他們何干?"
胡大老爺坦然攤手
"臣胡惟庸,論官階資歷,已至人臣之巔。"
"可如今呢?"
"只求賦閑度日。"
"一則這些年勾心斗角實在疲憊,"
"二則真怕哪天做著做著人就沒了。"
"連我都有此憂慮,何況他人?"
"終日提心吊膽,如何安心辦差?"
這番肺腑之言令朱元璋啞口無言。
連位極人臣的胡大老爺都惶惶不安,尋常官員豈能不懼?
這已非生計問題,而是性命攸關!
朱元璋父子終于意識到事態嚴重性。
胡大老爺索性直言要害
"陛下明鑒,臣只需闡明兩點。"
"其一,要讓清廉勤勉之官活得體面。"
"絕不能逼得他們不貪就難以為繼!"
朱元璋當即拍案而起
"朕給的俸祿不夠吃飯?"
胡大老爺不為所動,輕叩桌面
"且不說俸祿四成以雜物充數之事。"
"單說這俸祿,養活自己尚可。"
"家中老小難道不養?"
"莫非連肉都吃不得?"
朱元璋執拗地昂首
"既食君祿,自當效忠!"
"吃什麼肉?"
“有口飯吃就該知足了!”
“多少百姓連飯都吃不上!”
胡大老爺斜眼瞥了朱元璋,語氣里帶著不耐煩。
“你這話說得倒輕巧!”
“怎麼?”
“人家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謀個差事,結果連養家糊口都難?”
“這差事還動不動就掉腦袋,甚至!”
“你還指望人家踏實給你辦事?”
“想什麼呢?”
“你不拿人當人看,人家自然也不把你當回事,糊弄了事罷了!”
朱元璋被噎得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在外頭,他還能義正詞嚴地講什麼為國為民。
可眼下是私下交談,自然不能用那套說辭。
真要那麼說,這話題就沒法繼續了。
胡大老爺的話雖然刺耳,卻是實情。
一旁的朱標倒不覺得胡大老爺說得有什麼錯。
甚至,這番話更合他的想法。
朱元璋的思維源于農戶和行伍,行事作風也帶著那股子勁兒。
可朱標不同。
他自幼被當作儲君培養,思考方式更像個政客,凡事權衡利弊。
此刻,他就覺得胡大老爺的話很對自己的胃口。
“伯父,那您認為,日後官員俸祿該提高?”
胡大老爺毫不猶豫地點頭。
“太子說得對!”
“治國理政,講究堂堂正正。”
“像你爹這樣,純屬強人所難。”
“俸祿微薄,逼著人過清苦日子,還得賣命干活,這不合常理。”
“就算是尋常百姓听了,也會覺得不妥。”
“官職說到底,不過是個差事。”
“可若是反過來呢?”
“光明正大地提高俸祿,讓人吃飽穿暖,甚至過得體面。”
“主家給了豐厚待遇,要求嚴格些,也是理所應當。”
“這事可以擺在台面上談。”
“你情我願,豈不更好?”
朱標笑著點頭,神色極為贊同。
“伯父所言極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眼下朝廷錢糧吃緊,這才顯得吝嗇了些。”
“伯父不必憂慮,此事佷兒銘記于心,待與父皇商議妥當後,必先調整俸祿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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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老爺漫不經心地頷首。
“此議僅供參詳,具體如何實施,還請聖上與殿下自行定奪。”
“如今番邦外交司與傅友德船隊皆在源源不斷為大明創收,何須吝嗇這些許開支。”
“許多官員實則與佃農無異,只求勤懇做事換取俸祿養養家小。”
“若逼得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屆時與朱家便是徹底離德離心。”
“故而此事,還望二位慎重斟酌。”
朱元璋始終沉默聆听。
此刻忽然抬首凝視胡大老爺,沉聲問道“惟庸之意,可是提高俸祿後便可從嚴約束百官?”
胡大老爺無奈地掃了朱元璋一眼。
“陛下還要如何嚴苛?”
“方才提議按貪墨數額量刑之事,莫非不值得考量?”
“懲前毖後方為明君之道。”
“光是殺戮,未臨刀斧之前,誰人真正畏懼?”
朱元璋聞言轉頭看向太子,咂了咂嘴,黯然嘆息。
真見鬼,怎就無人附議朕意?
朱元璋所謂孤立,實因其主張過于偏激,難獲認同。
胡大老爺前世既目睹過官員囂張狡詐之極,亦見證過基層小吏夙夜匪懈之苦。
在他看來,為官者不必過度神化。
視作尋常職業即可,重在完善監察,有過則罰,大過嚴懲。
尤其當今之世,若因貪腐累及子孫前程,豈非令後世唾罵?
更兼俸祿大幅提升,連養家糊口的托辭都將不復存在。
屆時,還能有何借口?
當然得踏踏實實做事啊。
這事兒總算跟他們父子倆說清楚了。
胡大老爺接著提起了另一件要緊事。
“對了,我那會友館的鋪子,你們父子倆給安排些人手進去。”
“嗯?什麼?”
朱元璋和朱標都愣住了。
好家伙!
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讓我們父子倆給你塞人?
胡大老爺嘆了口氣,看著他倆道
“非得讓我把話說透?”
“我是說,既然那麼多官員愛去我那地方,你們不得派幾個眼線?”
“不僅能听听他們商量什麼,還能記下他們跟哪些商人勾搭。”
朱元璋一臉震驚地看著胡大老爺。
“惟庸,你主動讓咱派人?”
“不怕錦衣衛去了壞了你名聲?”
胡大老爺臉色一沉,沒好氣道
“我不說你們就不派了?”
“我提出來,是想讓你們挑些機靈的。”
“別蠻干!”
朱標一听樂了。
“伯父,您這可不夠厚道啊!”
“人家花錢去您那兒,您轉手就把人賣了,不太好吧?”
胡大老爺嗤笑一聲,斜了他一眼。
“太子這話說的。”
“我收的是什麼錢?”
“是會友館吃喝玩樂的錢!”
“他們要是在那兒干別的,我可沒掙那份錢,憑什麼擔風險?”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哪兒不厚道了?”
朱標被這番話噎得啞口無言。
仔細一想——
可不就是?
老子掙的是吃飯打牌的錢,你們非得在那兒搞事。
到時候牽連到我,我冤不冤?
不過朱標眼珠一轉,又問道
“伯父,您剛才說別讓錦衣衛蠻干,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胡大老爺點點頭。
“我也不瞞你們。”
“要是我那兒錦衣衛的身份敗露了,就算官員們明白怎麼回事,臉上也不好看。”
“所以我的意思是,從宮里挑些年紀大點的宮女。”
“讓她們去錦衣衛學一陣子,再光明正大從宮里派到會友館當差。”
"表面上,這是我胡某人與陛下親近,幫著安置這些宮女,給她們謀個生計。"
"況且這些宮女本就擅長服侍人,去會友館正合適。"
"這樣明面上誰也說不出什麼閑話。"
"暗地里嘛,她們听到的消息自然要匯報給錦衣衛。"
"這些宮女行事規矩,只是耳朵靈光些,沒人會起疑心。"
"即便被人發現有人竊听,會友館直接把人打發走便是,牽扯不到錦衣衛頭上。"
朱元璋父子望著胡大老爺,眼中滿是欽佩。
這主意真是絕妙。
從表面看,這事天衣無縫。
誰不知胡大老爺與皇家交好。
宮中遣散的宮女去他的產業做侍女,伺候官員們,任誰都覺得合情合理。
即便是那些出宮的宮女
"伯父,若是宮女們不願做這事怎麼辦?"
朱標突然想到這個關鍵問題。
只見胡大老爺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殿下何出此言?"
"這些宮女本就到了出宮的年紀。"
"去會友館當差,既非賣笑也非賣身。"
"何況我給的工錢豐厚,年底還有賞賜。"
"她們怎會不願意?"
"至于錦衣衛那邊更簡單。"
"只需偶爾傳遞些消息,給的報酬不用太高。"
"但這種白拿的錢誰會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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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毛驤再設些重要情報的賞銀,你看她們答不答應?"
"有錢賺,活計輕松,期限又短,何樂不為?"
朱標聞言,有些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看來是他多慮了。
這麼看來,確實沒人會拒絕這差事。
這簡直就是三方共贏。
最重要的是,皇家也能從中獲益。
胡大老爺果然高明!
"對了,記得提醒毛驤。"
"報酬可以少些,但不能不給。"
"否則人心生怨,有消息也不會上報。"
"畢竟錦衣衛的名聲,實在不怎麼樣。"
見父子二人已在商議遣散宮女的事,胡大老爺連忙補充道。
如今這事是胡惟庸最先提議的,該說的還是得說清楚。免得朱元璋這老家伙把事情辦砸了反過來怪罪自己,那可真是虧大了。
所以胡大老爺必須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到位。
說白了,就是提前推卸責任。
朱元璋父子听完這番話都愣住了。
朱元璋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突然想到,毛驤的錦衣衛經費都是從皇帝私庫里出的。繞來繞去,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不得不說,胡惟庸的提醒確實在理。要是真發生錦衣衛克扣宮女俸祿的事,鬧出亂子來受損失的還是他這個皇帝。
想到這兒朱元璋就心煩意亂。
可這事又不能撒手不管。
當然,這些內情沒必要告訴胡惟庸。他不過是個閑散無職的普通人,這種大事自然該由皇帝和太子操心。
跟他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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