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的傍晚,雪粒子敲著供銷社的玻璃窗,像撒了把碎鹽。林晚秋把最後一塊肥皂包好遞給老主顧,指尖剛踫到櫃台下的木盒,門外就傳來自行車鈴鐺聲——是丈夫陳建軍回來了。
“今天咋這麼早?”她迎上去接他肩上的工具包,瞥見他棉帽檐沾著雪,耳尖凍得通紅。
“隊里的柴油機修好了,提前放了工。”陳建軍搓著手往爐邊湊,目光掃過櫃台,“王嬸要的那包毛線到了?”
“上午就到了,我給她留著呢。”林晚秋笑著轉身,剛要去拿毛線,褲腳被小女兒陳招娣拽住。
“娘,我想看你那支玉簪。”招娣仰著小臉,眼里亮閃閃的。
林晚秋的手頓了頓,低頭摸了摸女兒的頭“等娘關了店門再給你看,這會兒要招呼客人。”
招娣噘著嘴松開手,跑到爐邊烤火。陳建軍看著妻子的背影,眉頭微蹙——那支玉簪是晚秋嫁過來時帶的嫁妝,據說是她外婆傳下來的,冰裂紋的白玉,簪頭雕著朵小玉蘭。這些年晚秋很少拿出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戴一次,平日里總鎖在櫃台下的木盒里,像是藏著什麼秘密。
關店門時,雪下得更緊了。林晚秋把木盒抱到里屋的炕桌上,招娣立刻湊了過來。玉簪在煤油燈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冰裂紋像極了外婆手心的紋路,林晚秋的思緒一下子飄回了二十年前。
那時她才十歲,跟著外婆住在江南的小鎮上。外婆是鎮上有名的繡娘,繡的玉蘭能引來蝴蝶。有天傍晚,外婆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手里拿著這支玉簪,對她說“晚秋啊,這支簪子是你太外婆傳下來的,以後就交給你了。它跟著咱們家走了幾十年,見過戰亂,也見過太平,你要好好待它。”
“外婆,這簪子有啥故事嗎?”她好奇地問。
外婆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故事多著呢。你太外婆年輕時,用這支簪子救過一個受傷的紅軍戰士。後來戰士走了,留下一塊紅布,你太外婆把紅布繡成了玉蘭,縫在了枕頭上。再後來,日本鬼子來了,你太外婆帶著簪子和枕頭,跑了半個月才躲過去。”
林晚秋當時似懂非懂,只覺得這支簪子很神奇。直到十八歲那年,外婆病重,臨終前把她叫到床邊,又提起了這支簪子“晚秋,你要記住,玉簪是死的,但人心是活的。以後不管遇到啥難事,都要像這支簪子一樣,經得起摔打,守得住初心。”
她當時哭得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頭。後來,她嫁給了來江南當兵的陳建軍,跟著他回了北方的這個小鎮,玉簪也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娘,你咋哭了?”招娣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林晚秋擦了擦眼角,把玉簪遞給女兒“小心點拿,別摔了。”
招娣捧著玉簪,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娘,這簪子真好看,以後能給我嗎?”
“等你長大了,娘就給你。”林晚秋笑著說。
這時,陳建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紅薯粥走進來“別光顧著看簪子了,快喝粥吧,一會兒涼了。”
林晚秋接過粥碗,心里暖暖的。這些年,陳建軍對她很好,雖然話不多,但事事都想著她。只是她一直沒敢跟他說玉簪的另一個秘密——外婆臨終前還說,玉簪的簪頭里藏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太外婆救過的那個紅軍戰士的名字和地址,讓她有機會的話,去找找他的後人。
她不是不想說,只是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安穩,不想節外生枝。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紅軍戰士的後人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萬一找不著,反而會讓大家失望。
“在想啥呢?粥都快涼了。”陳建軍見她走神,關切地問。
林晚秋回過神,笑了笑“沒啥,就是想起外婆了。”
陳建軍沒再多問,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紅薯夾給了她“多吃點,天這麼冷,補補身子。”
招娣吃完粥,抱著玉簪不肯撒手,非要戴著睡覺。林晚秋沒辦法,只好把玉簪插在她的發髻上,看著她帶著滿足的笑容睡去。
夜深了,雪還在下。林晚秋躺在床上,看著身邊熟睡的陳建軍和女兒,心里卻翻江倒海。玉簪的心事,其實也是她的心事。她想起外婆臨終前的眼神,想起太外婆的勇敢,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把這個秘密藏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太陽出來了,把院子里的雪照得亮晶晶的。林晚秋把玉簪從招娣的發髻上取下來,小心翼翼地撥開標頭的小玉蘭——果然,里面藏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小紙條。
紙條已經泛黃了,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但還能看清“紅軍戰士李建國,住陝西延安柳林村。”
她拿著紙條,走到正在掃雪的陳建軍身邊“建軍,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陳建軍停下手里的活,看著她“啥事兒?你說。”
林晚秋把紙條遞給她,又把玉簪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陳建軍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說“既然外婆有這個心願,咱們就該去找找。正好我下個月要去陝西出差,到時候我去柳林村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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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沒想到他會這麼支持自己,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氣“真的嗎?你不覺得麻煩嗎?”
“咋會麻煩呢?這是好事啊。”陳建軍笑著說,“說不定還能幫外婆了了心願呢。”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秋一直在盼著陳建軍出差的日子。她把玉簪擦得干干淨淨,又把紙條小心地收好,仿佛看到了太外婆和紅軍戰士相見的場景。
終于,陳建軍出差的日子到了。臨走前,林晚秋反復叮囑他“到了柳林村,多問問村里的老人,要是找不到也別著急,安全最重要。”
“放心吧,我知道了。”陳建軍笑著抱了抱她,轉身踏上了火車。
陳建軍走後,林晚秋每天都在供銷社里盼著他的消息。招娣也天天問“娘,爹啥時候回來啊?他能找到那個紅軍爺爺的後人嗎?”
“快了,你爹很快就會回來的。”林晚秋總是這樣安慰女兒,心里卻比誰都著急。
七天後,陳建軍終于回來了。他一進供銷社,就興奮地對林晚秋說“晚秋,找到了!我找到李建國戰士的兒子了!”
林晚秋一下子站起來,手里的算盤都掉在了地上“真的?太好了!他現在怎麼樣?”
“他叫李衛國,現在是村里的支書,人特別熱情。我跟他說了太外婆的事,他還拿出了當年太外婆救他父親時留下的紅布,跟你說的一模一樣。”陳建軍笑著說,“他還說,等開春了,要帶著家人來咱們這兒看看,感謝咱們家對他父親的救命之恩。”
林晚秋听著,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拿出木盒里的玉簪,輕輕撫摸著“外婆,太外婆,你們的心願終于了了。”
招娣跑過來,拉著陳建軍的手“爹,那紅軍爺爺的後人真的會來嗎?我能跟他們一起看玉簪嗎?”
“當然能了。”陳建軍笑著說,“到時候咱們一起給他們講玉簪的故事。”
開春後,李衛國果然帶著家人來了。林晚秋把玉簪拿出來,遞給李衛國“這是我太外婆傳下來的簪子,當年她就是用這支簪子救了你父親。”
李衛國接過玉簪,激動得手都在抖“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記著我父親的事。這支簪子,是我們兩家的情誼啊。”
那天,兩家人坐在一起,听林晚秋講玉簪的故事,講太外婆的勇敢,講紅軍戰士的堅強。玉簪在陽光下泛著光,仿佛也在為這跨越了幾十年的情誼而高興。
晚上,李衛國要走了,林晚秋把玉簪遞給他“這支簪子,還是交給你吧。它見證了你們家與我們家的情誼,應該跟著你們走。”
李衛國連忙推辭“不行,這是你們家的傳家寶,我不能要。”
“你就拿著吧。”林晚秋笑著說,“外婆說過,玉簪是死的,但人心是活的。只要咱們兩家的情誼還在,玉簪在哪里都一樣。”
李衛國拗不過她,只好收下了玉簪。臨走前,他對林晚秋說“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常聯系。”
看著李衛國一家遠去的背影,林晚秋心里充滿了溫暖。她知道,玉簪的心事終于解開了,而它的故事,還會繼續流傳下去,見證更多的溫暖與情誼。
陳建軍從背後抱住她“別站這兒了,風大。”
林晚秋轉過身,靠在他的懷里“建軍,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啥。”陳建軍笑著說,“以後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招娣拉著他們的手,蹦蹦跳跳地說“娘,爹,以後咱們還能見到李叔叔他們嗎?”
“能啊,當然能。”林晚秋笑著說,“等明年春天,咱們還去陝西看他們,好不好?”
“好!”招娣高興地跳了起來。
月光灑在院子里,溫柔而明亮。林晚秋知道,這支玉簪雖然不在身邊了,但它的心事已經融入了兩家人的情誼里,永遠不會消失。而她的生活,也會像這月光一樣,溫暖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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