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和談使團離去不到十日,塔拉夫的第三次使團就踏著初春的融雪,抵達了哈爾汗。
這次的使團規模更大,不僅有兩百名隨從,還帶著伊拉古親筆書寫的 “會盟邀請函”—— 邀請函用金粉書寫在絲綢上,言辭懇切,邀請馮章前往塔拉夫國都 “冰原城”,舉行最高級別的君主會盟,簽訂永久和平盟約。
“冰原城?” 耿蓞接過邀請函,只看了一眼,就重重摔在案上,“這分明是鴻門宴!當年項羽宴請高祖皇帝于鴻門,若非張良、樊噲相助,高祖險些喪命。伊拉古此舉,定是想扣押將軍做人質,要挾我軍!”
吳漢也憂心忡忡︰“將軍身系西域安危,萬萬不可輕易涉險。冰原城是塔拉夫的腹地,一旦進入,便如羊入虎口,再難脫身。不如派一名使者前往,代為簽署盟約便是。”
帳內的其他將領也紛紛附和,都勸馮章不要答應。馮章卻拿著那份金粉邀請函,反復翻看,眉頭微蹙 —— 他知道此行凶險,但也明白,若是拒絕,後果不堪設想。
“諸位有所不知。” 馮章放下邀請函,目光掃過眾將,“如今西域各部落都在觀望,若是我拒絕伊拉古的邀請,他們會覺得漢朝畏懼塔拉夫,那些原本歸附的部落,很可能會倒向伊拉古。到時候,咱們不僅要面對塔拉夫的大軍,還要防備背後的部落偷襲,腹背受敵,處境會更加艱難。”
“可也不能拿將軍的性命去冒險啊!” 耿蓞急道,“要不,末將替將軍去?末將年輕,身手好,就算出事,也能突圍回來!”
“不行。” 馮章搖搖頭,“伊拉古邀請的是本將,若是換了人,他定會認為漢朝沒有誠意,和談還是會破裂。” 他沉吟片刻,忽然一笑,“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于萬軍之中全身而退,傳為千古佳話。本將雖不及關公勇猛,卻也願效先賢之勇,去冰原城走一遭。”
經過一夜的激烈討論,眾人最終定下了周密的計劃︰
1. 人質交換︰馮章接受邀請,但要求塔拉夫使團留下三名高級軍官作為人質,若馮章在冰原城遭遇不測,立即處死人質;
2. 精兵護衛︰由耿蓞率領五百幽州鐵騎,偽裝成隨從,隨馮章一同前往冰原城 —— 這些騎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每人配雙馬、強弩和彎刀,能應對突發狀況;
3. 後方戒備︰吳漢留守哈爾汗,主持軍務,同時派三萬漢軍,在哈爾汗與冰原城之間的 “黑風口” 駐扎,若馮章失聯,立即進軍冰原城;
4. 情報聯絡︰薩仁圖雅派二十名精通追蹤和潛行的部落勇士,喬裝成牧民,沿途跟隨,及時傳遞情報。
臨行前,馮章將吳漢叫到中軍帳,從懷中取出一枚虎符,鄭重地遞給他︰“此乃西域都護府的兵符,我走後,軍中一切事務,皆由你決斷。若我三月不歸,或傳回任何不測的消息,你不必猶豫,立即聯合各部落,發兵北伐。記住,保住漢軍,保住西域,比什麼都重要。”
吳漢接過虎符,眼眶微紅︰“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負所托。您一定要平安回來。”
馮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多說,轉身走出帳外。帳外,耿蓞已經率領五百鐵騎整裝待發,士兵們身披輕甲,腰懸彎刀,背上挎著強弩,眼神銳利如鷹。薩仁圖雅也來了,她遞給馮章一件黑色的羊皮襖︰“冰原城比哈爾汗冷得多,這件襖子是用白熊皮做的,能抵御零下四十度的嚴寒。還有這個。” 她又遞過一個小巧的銀壺,“里面裝的是草原上的‘醒酒藥’,若是伊拉古設宴灌酒,你喝一點,能保持清醒。”
馮章接過羊皮襖和銀壺,心中一暖︰“多謝夫人。”
當天午後,馮章與耿蓞帶著五百鐵騎,隨塔拉夫使團一同北上。越往北走,氣候越寒冷,積雪越厚,原本還能看到的嫩綠草芽,漸漸被白雪覆蓋,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雪原。偶爾能看到游牧部落的帳篷,牧民們看到漢軍的旗幟,都紛紛走出帳篷,好奇地觀望 —— 他們大多從未見過中原的軍隊,對這支穿著黑色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隊伍充滿了敬畏。
沿途的塔拉夫部落,對馮章一行倒是十分 “熱情”,每個部落的首領都會出來迎接,獻上奶酒和烤肉。但馮章和耿蓞始終保持警惕,奶酒只淺嘗輒止,烤肉也只吃自己帶來的干糧 —— 他們怕食物里被下了藥。
經過半個月的艱難行軍,他們終于抵達了冰原城。這座塔拉夫的國都,與中原的城池截然不同︰城牆是用巨大的圓木和冰塊砌成的,高達五丈,表面光滑如鏡,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城內的建築大多是尖頂木屋,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屋檐下掛著長長的冰稜;街道寬闊,卻很少有行人,偶爾經過的塔拉夫人,都是身材高大、金發碧眼,穿著厚重的皮襖,手里拿著馬鞭,眼神警惕地打量著漢軍。
伊拉古皇帝親自出城迎接,儀式極為隆重。他穿著一件用白狐皮做的長袍,腰間系著一條瓖嵌著寶石的腰帶,頭戴一頂金冠,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見到馮章,他快步上前,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馮章 —— 這是塔拉夫的最高禮節。
馮章微微側身,避開了他的擁抱,而是拱手行禮︰“大漢西域都護馮章,見過伊拉古陛下。”
伊拉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馮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本皇已經備好了宴席,為將軍接風洗塵。”
馮章目光掃過城門口的士兵 —— 他們都穿著重甲,手里拿著長矛,眼神銳利,顯然是塔拉夫的精銳部隊。他心中冷笑︰看來,伊拉古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他自投羅網了。
當晚的歡迎宴設在塔拉夫的皇宮里。皇宮是用巨大的圓木建造的,殿內寬敞明亮,牆壁上掛著巨大的獸皮 —— 有熊皮、狼皮、虎皮,還有一些馮章從未見過的獸皮,顯然是塔拉夫人打獵的戰利品。殿中央燃著一個巨大的火盆,里面燒著松木,發出 啪的聲響,驅散了殿內的寒意。
伊拉古坐在主位上,頻頻向馮章敬酒,態度熱情得有些過分。他身邊的大臣們,也紛紛起身向馮章敬酒,言辭懇切,不斷夸贊漢朝的強大和馮章的勇猛。耿蓞則坐在馮章身旁,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彎刀上,目光警惕地盯著殿內的每一個人 —— 他注意到,殿外有不少士兵在來回走動,帳篷外也有重兵把守,顯然是想將他們困在這里。
宴席上的菜肴,大多是草原上的特色 —— 烤全羊、煮牛肉、奶豆腐,還有一些生肉,顯然不符合中原人的飲食習慣。馮章只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伊拉古見狀,笑著說︰“馮將軍是吃不慣我們塔拉夫的食物嗎?沒關系,本皇已經讓人去準備中原的菜肴了。對了,本皇听說將軍擅長射箭,不如咱們來比試一番?”
馮章知道他是想借機試探自己的實力,便點頭答應︰“陛下有命,臣敢不從?”
殿外的空地上,早已準備好了箭靶。伊拉古率先射箭,他拉弓如滿月,一箭射去,正中靶心。塔拉夫的大臣們紛紛鼓掌叫好,聲音震耳欲聾。
輪到馮章時,他接過弓箭,卻沒有立即射,而是對伊拉古說︰“陛下的箭術高超,臣佩服。只是臣覺得,射固定的靶心太過無趣,不如咱們射移動的目標?”
伊拉古一愣︰“移動的目標?”
馮章指了指天空︰“陛下請看。” 只見一只雄鷹正盤旋在天空中,翅膀展開,姿態矯健。“咱們就射那只雄鷹的眼楮,如何?”
伊拉古臉色微變 —— 射移動的雄鷹眼楮,難度極大,稍有不慎,就會射空。他本想讓馮章出丑,沒想到馮章竟如此自信。
馮章不再說話,搭箭拉弓,目光如炬,死死鎖定那只雄鷹。只听 “嗖” 的一聲,箭如流星般飛出,精準地射中了雄鷹的左眼。雄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天空中墜落。
殿內的塔拉夫大臣們都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伊拉古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將軍箭術超群,本皇自愧不如。”
宴席結束後,伊拉古安排馮章和耿蓞住在皇宮旁的貴賓館。這座貴賓館看起來豪華,卻處處透著詭異 —— 門窗都是用厚厚的木頭做的,外面有十幾名塔拉夫士兵 “保護”,顯然是想將他們軟禁起來。
耿蓞夜間巡視時,發現貴賓館的四周都被士兵包圍了,連屋頂上都有哨兵。他悄悄回到房間,對馮章低聲道︰“將軍,果然如咱們所料,伊拉古沒安好心。他是想把咱們困在這里,然後用咱們要挾吳將軍退兵。”
馮章正坐在燈下,查看薩仁圖雅派人送來的情報 —— 情報上說,冰原城的守軍有三萬,其中一萬是重甲騎兵,就駐扎在城外的大營里。他放下情報,淡然一笑︰“既來之,則安之。伊拉古想困咱們,沒那麼容易。你讓人通知外面的騎兵,做好準備,一旦有動靜,就立即突圍。”
耿蓞點點頭,轉身出去安排了。馮章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夜空 —— 冰原城的夜晚格外寒冷,星星也比中原的亮,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殺氣。他知道,接下來的幾天,才是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