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暮色來得格外的早些,空氣中夾著寒風,刮得人肌膚生疼。
柳喜喜與聞鶴、南宮離等人吃過飯後,與姜諳借著余暉一同漫步回乘風館。
甦禮杭因父親之事,詢問了柳喜喜許多問題,柳喜喜謹慎的一一作答。在得知刺殺聞夏父母之事也是由甦繼先策劃,甦禮杭自責得將自己鎖在房中,連聞夏都不肯見了。
柳喜喜知這一日內發生太多事情,甦禮杭一時無法承受,需得給他留點空間,便將聞夏拉去喝酒。
聞鶴和南宮離因是初次到府拜訪,柳喜喜盡地主之誼,安排了飯局,淺飲幾杯,又多番試探兩人對甦禮杭的態度。
聞鶴只道,“夏兒與禮杭心意相通,莫負此生足好。”
南宮離心思細膩,好一陣心疼甦禮杭,又對甦禮杭贊賞有加,更是豪言,甦禮杭哪怕最終與聞夏無緣,他也會認下這個男兒。
聞夏並未多言,只是微鎖著眉頭舉杯。
在臨江縣時,兩人不懼非議同進同出,柳喜喜就曾詢問過兩人的進展,聞夏只道,兩人尚無肌膚之親,成親之事,禮杭多有抗拒。
感情之事,並非一言兩語可囊括,柳喜喜雖認為聞夏人品上乘,卻也不敢打包票,在甦禮杭如此至關重要的難關前,聞夏是否能夠從始至終地陪在甦禮杭身邊,尤其是鏡國十分看重家世清白,甦繼先又與金烏扯上了關系,甚至是刺殺聞夏父母的主謀之一。
甦禮杭本就有心結所在,如今兩人之間似有了鴻溝。
柳喜喜一再叮囑暫住在客房的知春仔細注意著甦禮杭房間的動靜,而衛荀知道事情的始末後,把自己的愁緒收起,寸步不離地陪在甦禮杭身邊,就如前幾日姜諳陪著他時一樣。
才行至晴翠湖,天色已完全暗下,府里各處都上了燈,柳喜喜牽著姜諳的手,提醒著他小心路面濕滑。
寒風呼嘯,樹枝沙沙作響。
此時的姜諳心里壓著一道難以訴明的情緒,柳喜喜回來,與他討論過梅花墨後,又將設計曹慧珠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只是兩人還未商議,甦禮杭求見。
“喜喜。”姜諳喚道。
“怎麼了?”柳喜喜問道。
姜諳道,“你是否忘記了一件事。”
柳喜喜不解,歪頭想了想,問道,“忘記了什麼?”
“喜喜,你該給荀弟一個交待!”姜諳的聲音微微顫抖,“是你自作主張替他出嫁,又設計除了曹慧珠,甚至把曹慧珠的尸體送到京中,我雖只是個男兒家,但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曹慧珠的母親是將軍,手握重權,她看到自己的女兒身首異處,難道不會追究嗎?不會把一切都怪責到衛國公府嗎?你覺得憑借匪徒將荀弟劫走的借口就可以平息一切嗎?他們只會怪責是荀弟的容貌招引了匪徒。甚至……甚至……”
他深吸了口氣,平復了心情繼續說道,“他們會覺得荀弟在匪窩中待過,已經不是個干淨的人了,往後多少流言蜚語加諸在荀弟的身上?他可承受得住?這些你有考慮過嗎?”
柳喜喜怔住,姜諳所言,她並不曾考慮過。
姜諳明白柳喜喜想要解救衛荀的心思,知道她一直就想對付曹慧珠,並非是因為衛荀,只是這兩件事剛好湊在了一塊,讓事情變得極為的復雜。
他也知道,柳喜喜來通州的任務是找出金烏,今日又得金烏的線索,她肯定沒有時間再去管衛荀,他不敢想像衛荀往後要面臨是什麼。
衛荀是那樣可愛的男子,熱情而洋溢,變成現在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姜諳講不清楚,他希望衛荀還能像以前一樣。
柳喜喜握緊著姜諳的手,她真的很欣賞姜諳的這種特質,總是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姜諳,是我做得不夠好,我總想著皇權能有多可怕?不听不就行了,可我不能不承認皇權的可怕。荀弟不敢違抗聖旨,是我替他違了,你說得對,這後果還得他來承擔,我的一連串設計曹家明里可能不敢說什麼,暗里就不知道是否會對衛國公府出手,甚至是對遠在通州的我出手!可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一時想不到其他好的主意。姜諳,我們怎樣做才能幫荀弟解除後顧之憂?”
姜諳不緊不慢地跟著柳喜喜的腳步,微低著頭思考。
喜喜所有的布局是合理的,即使曹將軍親自來查,如果抓不到確鑿性證據,也不能拿喜喜如何。他更多的考量是在衛荀身上。在他與柳喜喜成親之初,他曾遭受過流言蜚語,那種刺耳的聲音像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不絕,他也曾親眼見過,鄰家一個哥哥因為與一個女子多說了幾次話,被人辱罵不守男德,而上吊自殺。
語言沒有殺傷力,又最具“殺傷力”。
他的擔憂也緣于此。
“喜喜,男子可以成為英雄嗎?”姜諳停下腳步,殷切地望著柳喜喜。
柳喜喜立即答道,“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英雄,可以成為這世上最耀眼的一道光。”
姜諳眼含熱淚,頷首道,“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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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做?”柳喜喜好奇地問道,她只想著把衛荀摘除出去,曹玉華沒有證據拿辦衛荀即可,可狼窩虎窩,又有什麼分別,只是吃人的方式不同罷了。
姜諳整理了一下語言,將自己的想法與柳喜喜仔細說了說,待兩人討論完畢,已經回到了乘風館里。
柳喜安坐在台階上,瞧見兩人,便高興地晃著手中握著的小餅。
柳喜喜將柳喜安抱起,笑道,“我們的地彈怎麼還不睡覺?可是想爸爸媽媽了?”
柳喜安抱住柳喜喜的脖子,在她臉上留下一個油呼呼的印子,遞上為她留的小餅,柳喜喜不客氣的一口咬住,柳喜安又將另一塊遞給姜諳,姜諳接過後,抽出手帕替她擦拭嘴上的油漬。
乳母在一旁道,“王爺、王妃,地彈從昭平郡主那里得了好吃的,非要等你們回來,怎麼勸都不肯去睡覺。”
柳喜喜點點頭,刮了刮柳喜安的鼻子,笑道,“小地彈,你怎麼這麼心疼爸爸媽媽,把好吃的都留給我們!”
“媽媽……”柳喜安抱緊柳喜喜,“睡……”
柳喜喜笑道,“一起睡?”
柳喜安開心地點頭。
柳喜喜應承了,讓乳母自己先去休息,硯書打了熱水來,柳喜喜細心地幫柳喜安洗漱。
她不常做這些,卻做得格外的好。
柳喜喜將柳喜安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後,姜諳燙了熱巾帛遞給柳喜喜,替她拆下頭上的發冠,解開長發,細心地梳理。
一家的日常就是平淡而溫馨,但不是人人都能夠享受得到。
夜里沒有星月,熄了燈後,寂靜得可怕。
甦禮杭的手被衛荀緊緊攥住,而衛荀已經沉沉地睡著了,他的呼吸均勻而平穩。
因甦家之事,在衛荀如此艱難的時刻,他不曾陪在衛荀的身邊,現在卻由衛荀安慰著自己脆弱的心,心中難免悵然。
他與聞夏,到底有沒有未來?
不管他發生什麼事,聞夏總是及時的陪在他身邊,協助他,而他卻從未為聞夏做過任何事。
他不理解聞夏喜歡他什麼,可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聞夏。
那種體貼入微,心靈上的默契,十分難得,也是他的幸運。
但他的父親卻沒有這種幸運。
母親作為丈夫的缺失,奶奶的折磨,姐姐的誤解,讓他的父親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父親還什麼也沒有做,還沒有享受人生,卻已先人一步。
不知何時,淚已沾巾,染濕了大片。
甦禮杭小心地掰開衛荀的手,走下床去,門一開,卻見微弱的庭燈下,映著一個人影,是他極為熟悉的聞夏。
聞夏听到聲音轉身望向他,嘴唇微微牽起一個笑,道,“想你睡不著,所以來看看。”
甦禮杭跑過去,緊緊抱住她,眼淚嘩啦。
聞夏反手抱住甦禮杭,“禮杭,我一定會為程夫人討個公道,至于甦繼先,她對你對程夫人對你姐姐所做的事情,她就不配再做你奶奶,但我不能否認她是你的奶奶,如果我們依法斬了她,希望你不要氣我惱我。”
甦禮杭緊緊咬住唇,還有比這樣更好的結果嗎?
見甦禮杭不答話,聞夏緩緩松開他,借著昏弱的燭光看著他的眼楮,“禮杭,拿起折扇,拿起藥箱,與你師父重走江湖吧!以折扇平不平,以針藥治惡疾,尋回曾經的自己。我雖舍不得你,但我更希望看到意氣風發的你。”
甦禮杭忍了許久,在這一刻,哭出了聲音。
今日仿佛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天未亮時,甦禮杭靠著聞夏的肩,沉沉地睡去了。
知春抱著劍,倚著梁柱,听兩人互訴衷腸一夜,直到確定甦禮杭睡著,她才開口。
“舍得?”
簡單的兩個字直戳聞夏的心口。
聞夏嘆道,“舍不得又能怎樣?我也終是理解王爺在失憶前為何不敢向王妃表明心跡了。情,即脆弱又敏感,但我不後悔,往後能在江湖中听到他的傳聞,我便心滿意足了。”
“你放下就好。”知春換了一個姿勢。
聞夏問道,“知春,你可曾心有所屬?”
知春道,“我的命是王爺的,我的心也是王爺的,至于男人,不會有,也不可能有。”
聞夏道,“謝謝你當時將禮杭交給我。”
知春怔住,立起了身子,聞夏和甦禮杭坐在台階前,大氅蓋在兩人身上,似乎將兩人融為了一體,可現實又要將兩人分開。
她不由嘆道,“這就是王爺所說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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