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王府的正堂燈火通明,如白晝明亮。
甦禮榕面色沉重,目光筆直,氣氛沉重得仿佛如流水的時光都靜止了。
柳喜喜行到門口時,停頓了腳步,招來一名侍衛將甦禮杭請過來,有些事情今日一次解決了也是好事。
若是那些隱藏的往事,成了枷鎖,讓人白白受了苦,也會散了一對佳偶。
家奴上茶時,柳喜喜隨後也進了正堂,甦禮榕只是瞟了一眼她,並不言語。
上了茶後,柳喜喜作了個請,便自端起茶來,也為自己醒醒神,好應付甦禮榕。
“此茶乃是茄青山的冬葉,味美醇厚,不知甦家小姐嘗著可還好?”柳喜喜隨意找了個話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甦禮榕。
甦禮榕只是瞥了一眼,笑道,“閑王真是說笑,這茶湯清淡,茶香清冷,明明是七葉侯,怎麼成了閑王口中的茄青山冬葉?這指侯說葉的本事,難不成是你們上位者的本能?”
柳喜喜一听,火氣不小,這甦禮榕是帶著氣來的,于是笑道,“甦家小姐所言極是,是我眼拙,那還不是我身邊缺少像甦家小姐這樣直言之人,與甦家小姐相識,是我三生有幸。”
甦禮榕的目光掃來,落在柳喜喜的臉上時,有打量之意,柳喜喜大方地直視過去,眉頭輕挑,打量之意更濃。
“閑王想必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吧?”甦禮榕問道。
柳喜喜搖頭,道,“不知,我閑王府有什麼是值得千金醫館記掛的?上次在貴醫館救治我的兩名家奴,銀錢可是付清了的,我實在想不起與千金醫館有何瓜葛。”
甦禮榕直白問道,“我弟弟,可還好?”
柳喜喜道,“你今日來,不是為了問他好不好的吧?”
甦禮榕斂眉,沉思了一會,道,“奶奶已經知道禮杭還活著了,明日要來接他!”
“那你今日過來,豈不是賣了破綻給甦繼先?”柳喜喜就知事情不簡單。
甦禮榕冷顏皺眉,她若不來,才是留了破綻給奶奶。她沒有正面回答,說道,“絕不能讓禮杭回到甦氏。”
柳喜喜這會兒裝起了傻,笑道,“為何?甦家小姐,你這話說得搞笑了,甦禮杭姓甦,為什麼不能回甦氏?難不成你們甦氏是什麼狼窩虎穴,吃人不成?”
“你什麼都知道,不必在此打啞謎,明日絕對不能讓禮杭回甦氏,否則我定會鬧得你們閑王府雞犬不寧。”甦禮榕握緊了拳頭。
柳喜喜笑道,“好啊,你若真有這本事,為何在這里與我說些沒用的話?你不如去解決了甦氏那些豺狼虎豹,讓甦禮杭安全地回到甦氏,他想要什麼,你這個做姐姐的,應該很清楚吧!”
“我需要時間!”甦禮榕壓住情緒,而後盯著柳喜喜,道,“你還是擔心自己吧,你應知道,你就算逃到了通州,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想要你的命,不止你的命。”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柳喜喜笑了笑,“他只是不知真相,一時被蒙蔽了雙眼。”
甦禮榕又道,“這里有他的人。”
“阿隱?”柳喜喜反問道。
甦禮榕搖搖頭,“阿隱不是他的人,阿隱有自己的野心,只是命運作弄,阿隱是個將死之人,掀不起什麼風浪。”
“此話怎講?”柳喜喜微驚。
甦禮榕道,“藺氏家族病癥,他不肯醫治,活不過三十歲。”
柳喜喜沉默了一會,道,“人生之短,何苦作賤自己呢?”
甦禮榕道,“閑王,禮杭的命,只能你來保了!”
柳喜喜搖了搖頭,看到窗外閃過的人影,道,“你錯了,我保不了他,他有自己的選擇。你的弟弟,你還不了解嗎?”
甦禮榕急道,“我正是了解他,不想他再入甦氏這渾水之中。”
“他已經來了,你與他談談吧!”柳喜喜再次端起茶,垂下眼瞼。
正堂的燈光透過窗紗罩在身上時,甦禮杭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聞夏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里面的聲音傳來,甦禮杭听得真真切切,姐姐的眼里心里都是他這個弟弟,可他卻一直被表象所蒙蔽,天高海闊快活了二十多年,卻叫姐姐一直忍受著苦楚。
翠屏山的那一幕幕,如割碎的紙片紛飛,細碎的畫面劃破了他的每條神經,刺痛著骨肉。
甦禮杭輕輕地掙開聞夏的手,輕聲問道,“聞夏,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你可願意相信我?”
他眼瞳微微發顫,心底卻在害怕,他賭不了人心,可他仍願意相信人心。
聞夏沒有絲毫猶豫,回道,“願得一人心,此生不負。”
雖是簡短的一句話,甦禮杭便也不再有所顧忌,走進正堂。
甦禮榕看到他,立即站了起來,兩姐弟相顧無言,直到甦禮杭走到跟前,甦禮榕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才輕皺著眉頭,問道,“怎麼瘦了這麼多?閑王沒有照顧好你?”
“姐姐!”甦禮杭知姐姐一直誤以為他喜歡柳喜喜,忙解釋道,“與閑王無關,是我身體受損,還未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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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禮榕道,“你信任她,她就該照顧好你!”
柳喜喜聞言,無奈搖頭,她一個局外人,怎麼還挨批了,目光落向聞夏,而聞夏緊盯著甦禮杭,並不在意甦禮榕的話。
甦禮杭不想糾纏那個話題,說道,“姐姐,我明日回甦家。”
“不行!”甦禮榕急迫道,“你什麼也不知道,不能回去,你若回去了,恐怕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不會的!”聞夏忽接道,“我會陪禮杭一塊回去。”
甦禮榕聞言打量聞夏,一眼就瞧出了她看向甦禮杭時的目光不同于其他人,又見兩人的腰間掛著相同的玉佩,心中有了猜想?她看向弟弟甦禮杭,甦禮杭亦是看著她這個姐姐,目光里有些難以言表的情緒。
“決定了?”甦禮榕問道。
甦禮杭咬牙點了點頭,道,“姐姐,我絕不能再讓你受苦了。”
甦禮榕嘆道,“禮杭,抓住機會,離開甦氏。”
甦禮杭雙目含淚,道,“不。我是甦氏的子弟,不能一走了之。”
甦禮榕知自己說不動甦禮杭,可如今的千金醫館,早已變了質。
腐爛的內里,怎能支撐光鮮的外表?
改變,還來得及嗎?
此時有侍衛來報,客房那邊出事,柳喜喜連忙趕了過去,過去前,交待聞夏,一定處理好千金醫館之事,若需要人手,隨時找關練抽調。
侍衛並沒有講清什麼事,柳喜喜趕到時,瞧見姜諳正摟著哭泣的衛荀,而元原立在一旁,不停抹眼淚。
柳喜喜拉著元原出門,低聲詢問怎麼回事。
元原道,“荀子哥哥好像受了驚嚇,醒來就哭,喜喜姐姐,怎麼辦啊!皇帝姨娘的這道聖旨真是害死人了。”
柳喜喜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荀弟那邊有我,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你可是要作為娘家人送嫁的。”
元原听言,急得拉住柳喜喜的袖角,道,“不可!不可!這是要逼瘋了荀子哥哥,他承受不住的。”
“我知道。”柳喜喜道,“你先去休息,明日有你忙的。”
元原看著柳喜喜,道,“喜喜姐可是有什麼主意了?”
柳喜喜點點頭,自信道,“保管他明日相安無事。”
元原不疑有他,去了臨時給他收拾的客房,直到屋里熄了燈,柳喜喜才進衛荀的房間。
衛荀目光怔怔地趴在姜諳的肩頭,著實讓柳喜喜瞧著心疼。
他會倒在天帝廟,大致在祈禱著什麼。
姜諳的背,單薄得像片紙,藕合色衣裳襯得衛荀的臉色蒼白似紙,連飽滿的唇也失了血色,整個人失了以往的光彩,病懨懨的。
這里的男人被世規壓得喘不過氣,他們瘦弱且單純,反抗世界不公的手段一點都不高明,哪怕是閱歷豐富的甦禮杭,面對重壓也有自己怯弱的一面。
衛荀就更不必說了。
他能從京中逃出來,說不定就已用掉了全部的勇氣。
衛荀的眼瞳無意識地轉動了幾下,最終與柳喜喜撞上,那一瞬間,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滾落。
柳喜喜心想,自己欠的情債,恐怕一生難還。
“姜哥哥,我可以和喜喜姐單獨說幾句話嗎?”衛荀坐起了身子,望著柳喜喜。
姜諳回頭,見柳喜喜遠遠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道,“好,我先出去。”
他經過柳喜喜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門帶上。
柳喜喜走到床邊,衛荀已經下床,他像是孤燈下的竹影,搖搖晃晃。
“小心。”柳喜喜趕緊扶住他。
衛荀輕聲道,“謝謝喜喜姐。”
兩人到桌邊坐下,柳喜喜給衛荀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中,問道,“想與我說什麼?”
衛荀緊緊握住茶杯,內心掙扎了一會,看向柳喜喜,道,“喜喜姐,我死後,你將我燒成灰,從通州最高的山上灑下來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柳喜喜震驚道。
衛荀靜靜地說道,“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若是違抗聖旨,衛國公有滅門之災,可若是讓我嫁給曹慧珠,我不如死去。”
“不!不行!!”柳喜喜抓住衛荀的肩,“相信我一次,就一次!我不會讓你嫁給曹慧珠的,相信我可好?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我可以救你!真的!相信我!”
衛荀睜圓了雙眼,看著柳喜喜,他多麼多麼想沖上去,不顧一切地親吻她的唇,可他不能那麼做,但眼下,他已經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感情了。
就一次!自私一次!
“喜喜,我愛你!”衛荀脫口而道,腳下退後了一步,“我不想與你做姐弟,我想成為你的妻子。對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怕自己對不起姜哥哥,他待我那麼好,我卻在覬覦你。我好恨自己,為何一直放不下你,我也想明白了,天意如此,我始終慢你一步,唯有這生死,我可以搶在你的前頭,我若死在曹家,就不會給衛國公府,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保住了聖旨的威儀,也成全了我自己。”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若真的愛我,就好好活著。”柳喜喜咬著牙。
衛荀怔怔地望著柳喜喜,他從不奢望柳喜喜會回應,可現在,柳喜喜回應了他。
“我不許你死,除非我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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