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站在縹緲峰的山門前,夜風微涼,吹得他衣袂輕揚。
他仰頭望著眼前這座雲霧繚繞、若隱若現的仙峰,心中五味雜陳。
宮羽在他腰間輕輕晃動,像是回應他的思緒。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枚象征身份的信物,更是一種責任與枷鎖。
“我終于來了。”他低聲喃喃,邁步而上。
山路幽深,兩旁古木參天,石階被月光映得泛白。
越往上走,空氣中便多了一分靈氣與靜謐,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里慢了下來。
當他踏入峰頂的大殿時,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師尊——傅子淵。
大殿中央鋪著素雅的蒲團,傅子淵端坐其上,雙目微閉,周身環繞著一層淡淡的靈光。
他身披青色長袍,發如墨瀑垂落身後,整個人宛如沉睡的神只,不動如山,卻又透著一股凌厲的鋒芒。
李太白靜靜站在門口,不敢貿然打擾。
直到片刻後,傅子淵緩緩睜開眼,眸光如星辰般深邃,掃了他一眼,語氣淡然︰“來了。”
“弟子李太白,拜見師尊。”他躬身行禮,動作恭敬而不卑微,聲音清亮卻不失謙遜。
傅子淵看著他,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他腰間的宮羽,而後微微點頭︰“把東西放下吧,去偏殿住下。”
“是。”李太白應聲,卻沒有立刻動身,“敢問師尊……偏殿在哪?”
傅子淵眉頭微挑,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他看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平靜︰“大殿左手邊第五間房。”
說罷,便再次闔上雙眼,重新進入修煉狀態。
李太白沒有再多言,默默退出大殿,按照指示去找偏殿。
穿過回廊,走過幾道曲折的門廊,他在第五間房前停下腳步。
推開門,屋內布置簡潔,卻一塵不染,案幾、床榻、書架俱全,甚至還有一盞尚未點燃的油燈。
他將包袱放下,坐在床沿,望著窗外朦朧的月色出神。
這一路走來,從最初的懵懂到如今站在這縹緲峰之上,他經歷了很多,也失去了一些。
可他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等風過去。”他低聲道,嘴角浮現一抹苦笑,“只是不知道,這場風,何時才會停。”
翌日清晨,李太白早早醒來。
他推開窗,只見晨曦初露,山中霧氣彌漫,遠處傳來鳥鳴與鐘聲交織的聲音,清幽而寧靜。
他整理好衣衫,走出偏殿,準備向師尊請安。
誰知剛走到大殿前,卻發現門已緊閉,守門弟子告知傅子淵今日起閉關三日,不見任何人。
“閉關?”李太白怔了一下,隨即點頭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便只能獨自一人在縹緲峰上游蕩。
他嘗試熟悉這里的環境,詢問其他弟子關于修行的事宜,卻發現自己幾乎無人相識,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偶爾路過師尊的閉關之處,他也會駐足片刻,卻從未敲門。
他明白,自己還未被真正接納。
直至第三日黃昏,鐘聲再度響起,宣告傅子淵即將出關。
李太白換上正式的弟子服,提前來到大殿外等候。
不多時,殿門緩緩開啟,一道修長身影緩步而出。
傅子淵負手立于殿前,目光淡淡掃過李太白,語氣平靜︰“你倒是來得早。”
“弟子願受教。”李太白低頭行禮。
傅子淵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昨日你問我縹緲峰是否漂亮。”
李太白一愣,抬頭看向他。
“你說,那不是用眼楮能看懂的地方。”傅子淵嘴角微揚,”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嚴肅︰“但若想真正懂得它,只靠看是不夠的。”
“你要做的,不止是仰望。”
李太白心頭一震,似有所悟。
“從今日起,你需每日辰時來大殿練劍,午時研讀典籍,未時照料我殿前的靈草園。其余時間,自由修行。”傅子淵一字一句地說完,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有審視,也似有期待。
“弟子遵命。”李太白鄭重答道。
傅子淵點點頭,轉身欲回殿內,卻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聲音低沉︰“記住,修行之道,不在天賦,而在心性。”
“我不缺天才,只問忠心。”
說罷,他不再多言,走入殿中,留下李太白一人站在原地,久久未語。
夕陽灑落山巔,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望著那扇漸漸合上的殿門,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這縹緲峰,果然不只是“漂亮”那麼簡單。
而他的日子,或許……也不會太過輕松。
自傅子淵閉關之後,縹緲峰的日常仿佛陷入了一種緩慢而機械的節奏。
李太白每日辰時準時來到大殿練劍,午時翻閱典籍,未時則在殿前打理那一片靈草園。
日復一日,風起雲涌,四季更替,他卻始終如一地做著這些看似簡單、實則繁復瑣碎之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在靈草葉尖上,露珠晶瑩剔透。
李太白蹲下身,用靈泉緩緩澆灌那些珍貴的草藥。
他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這些花草也擁有生命般值得尊重。
然而,在這片寧靜之下,他內心卻並不平靜。
“這日子……確實枯燥。”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來縹緲峰之前,他曾幻想過無數種修仙生活︰御劍飛天、斬妖除魔、問鼎巔峰……可現實卻是日復一日的單調重復。
他抬頭望向大殿的方向,那扇緊閉的門仿佛成了一道無形的牆,將他與那位神秘的師尊隔絕開來。
盡管傅子淵曾親口答應要親自指點他,但自從那次閉關後,便再無音訊。
李太白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有絲毫怨言。
他知道,師尊閉關必定是因某種重大原因,否則不會如此長時間不理外務。
他只能耐心等待,同時在這片孤寂中磨煉自己的心性。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察覺到一些異樣。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大殿深處似乎會傳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低鳴聲,像是某種力量在掙扎、在咆哮。
他幾次想靠近查看,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下。
“師尊到底在閉什麼關?”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
與此同時,在縹緲峰另一處隱秘空間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靜靜地懸浮于虛空之中。
那是傅子淵,此刻他的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周身繚繞著一股狂暴而不穩定的靈力波動。
“神識受損嚴重,靈力失控,若不及時修復,恐怕會有走火入魔之危。”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那是星幻智腦的聲音。
“我知道。”傅子淵聲音沙啞,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只是……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你不該強行壓制靈力,應該立刻停止閉關,進行療養。”智腦繼續提醒道,“而且關于李太白的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听到這個名字,傅子淵的目光微微一顫,隨即恢復平靜︰“他是我的弟子。”
“所以呢?你要眼睜睜看著他被卷進來嗎?”
“不會讓他涉險。”傅子淵語氣堅定,“我不會讓任何人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智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他的情緒數據,隨後緩緩開口︰“那你至少得告訴他真相。”
“不能說。”傅子淵搖頭,”
話音剛落,體內的靈力突然劇烈躁動起來,仿佛一頭困獸在尋找出口。
他咬牙強忍,冷汗濕透衣襟。
這一瞬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臨界點。
而此時,山下的李太白正在靈草園中修剪枯枝。
忽然,他心頭一震,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猛地抬起頭看向大殿方向。
那一瞬,他分明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像是風暴來臨前的寂靜。
“師尊……你還好嗎?”他喃喃自語,眼中浮現出一絲擔憂。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師尊選擇閉關,必有其道理。我身為弟子,唯有守好本分。”
于是,他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工作,只是動作比往常更重了幾分,仿佛在借此宣泄心中的不安。
而在大殿深處,傅子淵終于壓制住體內暴動的靈力,緩緩睜開雙眼。
他望著掌心那縷依舊跳動不已的靈光,神情復雜。
“看來,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緩緩起身,腳步沉重地走向密室邊緣,低聲對智腦說道︰“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無論做什麼,請記住,你是他的師尊。”智腦提醒道。
“正是因為我是他師尊,才不能做逾越之事。”傅子淵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他頓了頓,回頭看向那扇通往外界的門,眼神幽深莫測。
“只是……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這一刻,縹緲峰的天空悄然聚起烏雲,仿佛一場未知的風暴,正在醞釀。
傅子淵閉關的那一個月,山風無息,雲層低垂,整座縹緲峰仿佛陷入了一種沉靜的等待。
殿內,他的神識如潮水般起伏不定,每一次壓制體內暴動的靈力,都像是在與一頭無形猛獸搏斗。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已不容樂觀——靈力紊亂、神魂不穩,若非星幻智腦持續輔助調節,恐怕早在半月前便已走火入魔。
他咬牙堅持著,只為不讓外界察覺異常,更不願讓李太白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可越是壓抑,那種失控感就越發強烈。
有時,他在冥想中會看到過往的記憶片段,那些被封印的畫面一幕幕浮現︰一場血戰、一聲長嘯、一道模糊的身影……以及,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在火焰中回眸看他。
那一眼,似曾相識。
他猛地睜開眼,冷汗浸透衣背,掌心的靈光劇烈跳動,幾乎不受控制地涌出體外。
“你還記得那只狐狸嗎?”星幻智腦的聲音忽然響起,冰冷而理性。
傅子淵沉默片刻,低聲答︰“我記得。”
“那你就不該再否認。”智腦語氣不變,“你不是普通的修者,他是你的命定之人。”
“我不會讓他因我涉險。”傅子淵語氣堅定,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與掙扎。
“可他已經涉險了。”智腦頓了頓,“從他踏入縹緲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一切。”
話音落下,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傅子淵緩緩閉上雙眼,掌心輕握,將那股躁動的靈力強行壓下。
他心中清楚,自己不能再拖了。
只是,他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那個答案。
一個月後的清晨,縹緲峰鐘聲再響,宣告師尊即將出關。
消息傳開,峰上弟子紛紛前來朝拜,唯有一人,靜靜地站在靈草園中,沒有立刻前往大殿。
李太白蹲在地上,正用靈泉為最後一株紫雲蘭澆水。
听聞鐘聲時,他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如常。
一個月來,他從未懈怠過每一項吩咐。
清晨練劍,午時研讀典籍,未時照料靈草,夜晚則獨自在偏殿修行。
他明白,這是傅子淵在試探他,亦是在磨煉他。
他不知道師尊為何突然閉關,也不知那夜隱隱傳來的低鳴聲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他知道,那道門背後,藏著某種秘密。
而現在,那扇門終于要打開了。
當他整理好衣冠,邁步走向大殿時,腳步卻莫名有些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淡定,卻在踏進殿門的一瞬,忍不住抬眼望去。
殿前,傅子淵負手而立,一襲青袍依舊飄逸如雲,面色清冷如初。
然而那雙眼楮,卻比往日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弟子李太白,見過師尊。”他躬身行禮,聲音平穩。
傅子淵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掃過那片靈草園,神色稍緩。
“你做得很好。”他說。
李太白怔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句話竟如此溫和。
他還未來得及回應,眼前光影一閃,一道毛茸茸的身影已經蹭到了他腳邊。
他低頭一看,是一只體型小巧、通體雪白的小狐狸,眼楮黑亮,尾巴蓬松,正用腦袋輕輕頂著他的膝蓋。
“嗯?”他愣住。
小狐狸仰頭看著他,眼神竟帶著幾分熟悉。
“這是……”他抬頭看向傅子淵,疑惑地問。
“它一直住在殿後。”傅子淵淡淡開口,“性情孤傲,從不近人。今日倒主動出來了。”
李太白聞言,低頭看著這只小狐狸,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他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
小狐狸沒有躲開,反而順勢往他懷里蹭去,甚至還用柔軟的耳朵蹭了他的指尖一下。
這一瞬間,他心頭微顫,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似的。
“你怎麼這麼親我?”他笑著低聲問。
小狐狸歪著頭看他,眨了眨眼楮,然後忽然張口,輕輕地咬住了他的袖角,拉著他往傅子淵的方向走去。
“哦?”李太白驚訝地跟著它走過去。
待到殿前,小狐狸才松開口,轉而蹦蹦跳跳地繞到傅子淵腳邊,又蹭了蹭。
傅子淵低頭看著它,神色平靜,伸手輕輕撫過它的腦袋,而後又捏了捏它的耳朵,語氣難得柔和了些︰“你也出來看熱鬧?”
小狐狸似乎很喜歡他這個動作,眯著眼楮蹭得更歡了。
李太白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師尊。”他輕聲喚道,“弟子這段時間每日練劍,從未懈怠。”
傅子淵點頭,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威嚴︰“我知道。”
“但你是我的嫡傳弟子。”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不可有絲毫懈怠。”
李太白應聲道︰“弟子謹記。”
而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剎那,小狐狸忽然抬起爪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膝蓋。
李太白低頭一看,只見它仰頭望著他,眼中竟帶著幾分狡黠之意,仿佛在說︰“你說得倒是挺認真。”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然而,他並未注意到,傅子淵在這一刻的目光,落在這只小狐狸身上,幽深難測,似有所思。
殿前的風,吹過他們的衣角,也拂過那只小狐狸的絨毛。
這一刻,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
可一切,又似乎早已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