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陽光透過竹簾子,在青石板上弄出一塊塊斑駁的光影。這時候呢,莊周一正無意識地用手指敲著木桌子。
陶鍋里炒的菜散發著油香,還混著青菜那股子新鮮勁兒,香味在空氣里飄來飄去。莊周一眼楮盯著廚房門框上晃悠的竹影,喉嚨忍不住動了動,這都已經是他第三次咽口水了。
突然,“叮”的一下,鍋鏟踫到陶鍋沿兒了,這聲響把莊周一嚇得一下子挺直了腰桿。
扁越人端著個青瓷碗轉身,正好對上莊周一那亮晶晶的眼神。扁越人說︰“再等一小會兒,粥馬上就好了。”說著,他眼角微微彎起來,舀了一勺熱粥,吹了吹,“先嘗嘗這個唄?”
莊周一趕緊點頭,可手指剛踫到碗沿兒的時候卻停住了。為啥呢?因為這青瓷碗的壁是溫溫的,很明顯是扁越人用手心給焐熱的。
莊周一低下頭喝了一口粥,米香里夾雜著碎碎的香菇丁,在舌尖上散開,那感覺就好像有一團暖乎乎的雲在喉嚨那兒滾過一樣。
“還想要。”莊周一抬起眼的時候,眼尾還沾著點粥沫呢。
扁越人輕聲笑了一下,又給他盛了小半碗。
莊周一放下碗的時候,木桌子輕輕晃了兩下,他的手指就跟著敲了敲桌沿兒,一下,兩下,三下……敲著敲著,節奏越來越慢,眼皮就像墜了鉛塊似的,沉得不行。
等扁越人端著青菜粥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少年趴在木桌子上,睫毛在眼楮下面投出像蝴蝶翅膀一樣的影子。那瓷勺從他手指縫里就那麼滑下去了,在青磚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半圈,可他呢,動都不帶動一下的,呼吸輕得喲,就跟落在棉絮上的羽毛似的。
“這就睡過去了?”
這時候院外面有動靜傳來。
維安扛著半袋柴火,一馬當先就跨進了門檻。後面跟著顧子安,手里還拎著藥簍呢。林小雲兒蹦蹦跳跳地繞過顧子安,她發梢上還沾著早上的露水呢,說道︰“我就說今天早上看到炊煙不是我看錯了呢!扁大哥又在做飯呀?”她話還沒說完呢,就瞧見趴在桌子上的莊周一了,就問︰“他咋在這兒呢?”
扁越人把青瓷碗輕輕放在莊周一的胳膊彎旁邊,一抬頭呢,臉上又掛上了平常那種溫和的表情,說︰“今天早上他說自己餓了。”
“餓了就能睡成這樣啊?”林小雲兒湊過去,拿手指戳了戳莊周一的後背,這少年就往桌角縮了縮,哼都沒哼一聲。
她扭頭就看向扁越人,說︰“他是不是得了啥怪病啊?上次在演武場的時候,他正練著槍呢,突然就靠著草垛睡著了,我當時還以為他被人點了穴呢!”
顧子安放下藥簍走了過來,伸手搭了搭莊周一的脈搏,說︰“脈象倒是平穩,就是……”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比平常人要慢兩拍呢。”
“可能是渴睡癥。”扁越人一邊說著,一邊幫莊周一把被壓皺的衣袖整理了一下,“我以前在雲夢澤的時候見過類似的情況,得了這病的人啊,就好像被瞌睡蟲給纏上了似的,就算醒著的時候,也感覺像是在雲里飄著呢。”
“這可就難辦嘍。”維安把木柴堆在牆角,一邊弄一邊說,“過兩天就得去蒼梧山剿滅魔種呢,要是他半道上睡著……”
“我會照看他的。”扁越人直接打斷維安的話,扭頭就往廚房走,還邊走邊問,“都餓了吧?我去熱……”
“等會兒!”林小雲兒突然把聲音提得老高,“扁大哥,你鍋里是不是就煮了夠一個人吃的粥啊?”
她扒著廚房門框,探著腦袋往里瞧,就見灶台上只擱著一個青瓷碗,“炒的青菜也才小半鍋啊!你該不會……”她猛地把頭扭向還在睡覺的莊周一,“就給他一個人做了早飯吧?”
扁越人的耳朵尖有點泛紅,小聲說︰“他說……還沒嘗過人間的早飯呢。”
“人間的早飯?”林小雲兒雙手叉腰,笑了起來,“合著我們吃的都是天上的呀?上次我幫你采了三筐菌子呢,都沒見你給我煮碗菌菇湯!”
顧子安笑著拉了拉她的衣袖,說︰“雲兒,別鬧了,扁大哥一向……”
“一向啥呀?”林小雲兒不依不饒的,“一向就只給長得好看的人做飯?”她故意放大聲音,這時候,木桌上的莊周一終于有了動靜,只見他揉著眼楮坐起來,頭頂有幾縷頭發翹著,就像剛被弄醒的小獸一樣。
“醒啦?”扁越人趕忙走過去,伸手想扶一下,可到半截又停住了,轉而在旁邊虛虛地護著,“粥都快涼嘍,先吃飯吧。”
莊周迷迷糊糊地瞧了瞧周圍,這才瞅見多了三個不認識的人。他不自覺地往扁越人身後躲了躲,手指頭緊緊揪著扁越人的衣服下擺,小聲問︰“他們……”
“都是朋友呢。”扁越人輕聲說道,帶著他走到桌子跟前,“坐這兒,慢慢吃哈。”
林小雲兒看著這情形,一下子不吭聲了。顧子安踫了踫她的胳膊,壓著嗓子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們有點奇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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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奇怪啦?”
“你看啊,扁大哥平常連藥罐子都不讓別人踫一下的,剛剛卻由著他揪著衣袖呢。”顧子安指了指莊周還抓著扁越人衣擺的手,“還有啊,他看扁大哥的眼神……”
“就像小狗瞅著骨頭似的。”林小雲兒順口接了話,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捂住了嘴。
莊周正舀起一勺粥呢,听到動靜就抬起頭來。兩人眼神對上的時候,他慌慌張張地松開手,耳朵尖都紅透了︰“對……對不起啊……”
“沒事兒。”扁越人在他對面坐下來,“快吃吧,涼了吃肚子會疼的。”少年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著粥。吃個兩口呢,就抬眼瞅瞅扁越人,就好像得確認一下這人還在不在似的。
林小雲兒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直咂嘴。這時候維安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還朝著里屋努努嘴。
林小雲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拉著顧子安就往屋里走,邊走邊說︰“哎呀,我突然想起來了,昨天采的藥還沒曬呢!”
維安在後面跟著,關門的時候還往桌前那兩人那兒瞥了一眼。就見莊周一正把碗里最後一筷子青菜夾到扁越人的碗里呢,那聲音輕柔得就跟棉花似的,說道︰“你也吃呀。”
扁越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把那棵青菜夾起來了。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紙灑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片特別溫柔的陰影,他應了一聲︰“好。”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莊周一有點疑惑地看向里屋,嘴里嘟囔著︰“他們這是……”
扁越人把自己碗里的香菇丁撥到莊周一的碗里,說︰“可能是累了吧。你多吃點,下午我帶你去看池塘里的錦鯉。”
少年一听,眼楮立馬就亮閃閃的,舀粥的動作都變得快了不少呢。里屋呢,林小雲兒把臉湊到門縫那兒,眼楮往外瞅著,嘴里小聲嘟囔︰“我早就覺著他倆有點奇怪了!你們想啊,上次扁大哥可是替他擋了一支暗箭呢,自己受傷了,傷口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就先去看他有沒有事。還有一回,他發燒了說胡話,扁大哥就守了一整晚……”
“噓——”維安在櫃子里翻了翻,拿出一個木盒子,“我今天早上去集市的時候,順便買了這個。”說著,就把盒子塞到扁越人懷里,“這是治渴睡癥的藥,每天吃半顆就行。”
扁越人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問道︰“你……”
“我啥都沒看見。”維安轉身背對著他們,伸手去推門,“就當我今天早上沒回來過。”
等門又關上了,扁越人低下頭看著手里的木盒。早晨的陽光照在盒蓋上的纏枝紋上,就好像把藏在過去日子里的某個秘密給照出來了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到袖子里,一轉身,就對上了莊周一雙清澈的眼楮。
“扁大哥?”少年腦袋歪向一邊,“你藏啥東西了呀?”
“沒藏啥。”扁越人笑著給少年擦掉嘴角的粥渣,“快吃,吃完了大哥帶你去看魚。”
少年用力地點點頭,頭頂上亂亂的頭發跟著晃悠了幾下。
院子外面的風把竹簾吹起來了,飄過來一陣淡淡的花香,和粥的香甜味道混在一起,在他倆周圍就像變成了一片輕柔的霧氣。里屋的門被林小雲兒撞得“吱呀”直響的時候,她手上還捏著半把沒曬完的藥草呢,眼楮卻一個勁兒地往灶房那邊瞅,嘴里喊著︰“顧大哥,你看呀,扁大哥梨都削好啦!”
顧子安端著藥篩子走出來,瞧見扁越人正低著頭擺弄梨皮,莊周一趴在門檻上,拿著樹枝畫那些歪七扭八的小魚,他也就沒去管林小雲兒。
維安最後從里屋出來,靴子底沾了點灶灰,這是他剛剛蹲在角落找東西的時候蹭上的。
他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往扁越人那兒靠,手指頭在袖子里勾著個小布包,趁著莊周一被林小雲兒的藥草吸引了目光,趕緊把布包塞過去,說︰“昨天在藥市踫到個走方郎中,他說這個安神丸對瞌睡病挺有效的。”那布包還帶著他的體溫,有股淡淡的艾草香。
扁越人的手指一下子收緊了,剛想拒絕,維安就抬高了聲音說︰“哎,扁大哥,灶上的水該添了!小周周一會兒要喝梨湯,涼水下鍋煮出來的才甜呢。”
“水?”莊周一立馬從地上爬起來,頭發梢上還沾著草屑呢,他腦袋一歪說︰“我不渴呀。”然後他瞅了瞅陶壺,壺里的水明明剛添滿,正“咕嘟咕嘟”地冒小泡泡呢。
維安這麼大的嗓門,搞得扁越人耳朵尖都發燙了,他接過布包塞進圍裙口袋里,彎下腰給莊周一拍拍後背的草屑,說︰“維安哥是怕你等著急了。”
“才不是呢!”林小雲兒湊到莊周一跟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維安哥呀,是怕有的人又守著鍋子發愣,最後把梨湯熬成黑乎乎的炭呢!”她故意把聲音拖得老長,眼楮在扁越人微微泛紅的耳尖和莊周一那懵懂的眼神之間來回瞅。
顧子安笑著拉了拉她的衣袖,說道︰“雲兒啊,去井邊幫我打桶水唄,藥篩得洗一洗了。”林小雲兒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被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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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安趕忙趁著這個機會,壓低了聲音說︰“我幫你瞞著呢,這藥就按照說明書吃,可別讓小周周知道他病得很嚴重。”
莊周一正在地上蹲著,專心致志地看螞蟻搬家呢,突然听到“病得重”這三個字,一下子就抬起頭來,問道︰“啥病啊?扁大哥,我是不是又睡了好久啊?”他想起前幾天在演武場的時候,自己靠在草垛上就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看到扁越人正拿著濕手帕擦他嘴角的口水呢,而且扁越人的眼楮都熬得通紅通紅的。
扁越人心里“咯 ”一下,急忙蹲下來,和莊周一的眼楮平視著,說︰“不是病,就是……”他的手指下意識地在圍裙口袋里裝著布包的地方摩挲著,“就是你比別人更愛睡覺一點罷了。”
維安在旁邊撓了撓腦袋,冷不丁地抬高了聲調︰“哎!我今兒早打菜攤那兒過的時候,王嬸說新摘的菱角可甜了呢,扁大哥,你下午帶著小周周去買點唄?”
他一個勁兒地朝扁越人使眼色,那副故意為之的樣子讓莊周一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上午不還說要去看錦鯉嗎,怎麼一下子說起菱角來了呢?
扁越人當然明白維安的意思,不就是想轉移莊周一的注意力嘛。
他很是無奈地翻了下白眼,伸手把莊周一的頭發弄得亂亂的︰“先把梨湯喝了,下午去看錦鯉的時候順便買菱角,行不?”
莊周一馬上點頭,腦袋上亂亂的頭發也跟著晃悠︰“好呀!”他瞅著扁越人圍裙口袋那里鼓起來的一小塊,又歪著腦袋問︰“扁大哥,你口袋里裝的是不是糖呀?”
“是……”扁越人剛要說話呢,院子外面突然傳來林小雲兒的驚叫聲︰“顧大哥!水桶漏水啦!”緊接著就听到顧子安那帶著無奈的回應聲,還夾雜著水流的聲音,這一下子就把莊周一的注意力給吸引走了。
他“ ”地跑過去看是怎麼回事兒了,就剩下扁越人和維安站在灶房門口。
維安看著少年蹦蹦跳跳跑遠的背影,拍了拍扁越人的肩膀說︰“我可都幫你打掩護了啊,下次你要是還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我可就要替小周周把藥搶過來,當著他的面喂下去了。”
扁越人又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說啥反駁的話。他低了低頭,伸手在圍裙口袋里的布包上摸了摸,眼楮就看向了正蹲在井邊幫林小雲兒撿水桶的莊周一。那少年的袖子被水弄濕了,這時候正抬起頭朝著他笑呢,兩顆虎牙尖尖的,特別顯眼。
灶台上煮著的梨湯“咕嘟”一下,甜香味就冒了出來,和被晨露打濕的青草的味道混在一塊兒,被風一吹,就像一片輕柔的霧似的散開了。
維安瞧見這場景,一下子就笑出了聲,說道︰“嘿,我覺著啊,這藥恐怕吃不了幾頓嘍。”
扁越人呢,沒搭話,只是朝著莊周一所在的方向眯著眼笑了笑。
院子外面的蟬開始叫起來了,聲音越來越大。他伸手把圍裙口袋往一塊兒攏了攏,就好像要把一個剛剛冒頭、悄悄生長的秘密給捂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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