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李先生夫婦自己接孩子們回來的。
瑩瑩一回來，家里就熱鬧了起來。也不管嘉嘉願不願意，站在他面前就開始跳舞給弟弟看。
嘉嘉認識姐姐，但不會說，所以用大聲哇哇叫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一會兒，開始拍起了手掌。
瑩瑩驚奇又高興地對坐在沙發上的李太說︰“媽媽快看，他會鼓掌啦。”
李太一臉笑意地說︰“對呀，早就會啦。只不過你沒看見而已。他在親子班的時候，還和其他小朋友擊掌呢。”
不說不打緊，這一說，嘉嘉開始遠遠的看著李太，嘴里‘媽媽媽媽’的叫了起來。
李太走過去，抱起了嘉嘉，在他小屁股上輕拍了兩下說︰“還挑人抱呀？”
小瑞笑嘻嘻地站到了一邊，看著他們母子三人去了沙發那邊。
李先生和��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這熱鬧歡快的一面。
瑩瑩開心地叫著爸爸和哥哥。
��把書包放在沙發上，順勢坐下，對著哇哇叫的嘉嘉說︰“小胖子，你又高興什麼呢？”
瑩瑩跑到��面前說︰“不要叫他小胖子，他會生氣的，他是看到哥哥姐姐都回來了，所以才高興的！”
最後一個‘的’字音調拉得很高，一臉小傲嬌的表情。
��一然平靜地說︰“是你不喜歡人家說你胖吧？他可沒說。”
李先生站在茶幾邊，一臉笑意地看著妻兒，過了一會兒，才放下隨身的小包。去衛生間洗完手後出來，對嘉嘉說︰“來，我看看你還會些什麼？”
李先生剛從李太手里接過嘉嘉，他就對著爸爸咿咿呀呀說起話來。
李先生呵呵笑道︰“我和你媽媽也不愛說話呀，你們姐弟倆這是隨了誰呀？”
李太笑著，飛了李先生一眼說︰“那得看愛說話在你眼里是優點還是缺點了。反正缺點全隨我，優點全隨你。”
李先生笑著對嘉嘉說︰“我可沒這麼說。”
李太說︰“你心里就是這麼想的！走吧，吃飯了。”
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身姿娉婷地朝餐餐那邊去了。
小瑞見機地走過去接了嘉嘉抱去院子里玩了。
等他們一家四口人落座後，沒有人再叫著要什麼東西或餐具了，麗芳也在廚房里坐下開始吃起飯來。
飯間，李太問李先生︰“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吃晚飯？”
李先生說︰“今天想休息一下了。”
他用調羹給瑩瑩舀了些牛肉粒放在她碗里說︰“你多吃點牛肉，少扒點米飯。”
她真的是扒，低著圓圓的小腦袋，用筷子一下下帶飯帶菜的慢慢扒著，還張著耳朵听大人在說什麼。
李先生自己只吃了一些牛肉粒和清蒸魚，米飯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幾口，就停下來了。
過了一會兒，李先生對李太說︰“明天我請朋友吃飯，你和我去吧。”
��說︰“我也想去。”
李太自從重新動了開店的念頭後，白天經常在外面奔忙。
上次和李先生說過後，兩個人意見不同。李先生說過要好好談一談，但一時也沒了下文。
李家二老去吳姐老家，好像打斷了夫妻倆對這件事情的後續討論，麗芳覺得，他們的這幾天的日子，可以用按部就班來形容。
關于開店，開關那張保單的受益人，兩個人沒了以前的吵鬧。像一對平淡的中年夫妻那樣，不咸不淡的。
李太听了��的話，說︰“那就都去吧。”
李先生有些不解地看了李太一眼，才對��說︰“照著我們桌上的，給你們叫一份讓小劉叔叔送家里來怎麼樣？”
��說︰“我又不是想吃那些菜，我就是想換個環境。每天都是家里、學校、補習班，太無聊啦。”
瑩瑩可算是逮到討好哥哥的機會了，急急地說︰“就是，好無聊啊！”
李太說︰“那就去吧，給他們另外叫一桌。讓阿姨陪著他們吃吧。”
李先生說︰“那也行吧。”語氣听起來還是有些為難。
這如果換了以前，他是斷然不會同意的。工作上的應酬，他極少讓孩子們露面。只有朋友餐會才會帶上孩子們。
麗芳有時候在想，如果說婚姻也需要經營和成長的話，當屬李先生成長最快了。
第二天下午，麗芳剛把��和瑩瑩的衣服挑好裝好，小劉的車就無聲地停地了院外。
小瑞伸著脖子朝院外看了一眼，小聲說︰“小劉已經來了。”
李先生說︰“那你們倆坐他的車先走吧。”
麗芳和小瑞一上車，小劉就著急地說︰“快上來。我接了瑩瑩還要趕過去接��呢。”
接了兩個孩子，麗芳讓他們換好衣服，先去酒店。
��穿上西裝，不肯戴那只領結，說︰“又不是參加正式的宴會，做作！”
他這句做作一說出來，小瑞和小劉都撲哧笑出了聲來。
麗芳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強行挽尊道︰“怎麼不是正式宴會？你不是說了要換環境的嗎？”
��說︰“你沒听我爸說呀，給我們單獨叫一桌。不用和他們一起，今天真自由呀。”
說著捏了把瑩瑩的臉。
瑩瑩也樂了，轉頭就朝嘉嘉臉上捏了一把。
小胖子也樂了。
三個孩子在車上嘻嘻哈哈的笑著。
到了酒店，就有服務員上來問幾位？小劉報了李先生的名字，服務員說已經給訂好餐了，用是否現在就上菜？小劉說等一會兒吧。
又等了一小會兒，才看到李太挽著李先生的胳膊進場了。
李太一件湖水藍的小禮服，腳下是一雙黑色小羊皮鞋。肩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披肩，今天把短發扎在了腦後，露出了整個臉龐和脖子，清新中帶了點活潑。
對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用活潑一個詞，似乎有點不恰當。但李太就是那種不笑的時候很斯文，笑的時候很明媚靈動的女子。
李先生夫婦走到這邊來，對小劉說︰“已經給你們點好餐了，你帶著他們過去就行了。”
說完，兩個人就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朝一條走廊後面走去。
瑩瑩小聲問麗芳︰“我媽媽去哪？我想跟她一起。”
小劉笑眯眯地問︰“他們那邊要喝酒你去不去？”
瑩瑩拼命搖著頭。
小劉說︰“你不喝酒就留在這里吃飯。”
這家酒店這個時候基本上座無虛席，雖是大廳，但每幾桌之間，也用半牆或仿古的窗欞虛隔了一下。
沒有李先生夫婦在場，作為小雇主的��今天一直和小劉聊天吃飯，大家也都很隨意。
其間，李太出來了兩次，看了看幾個孩子，就又回了包廂里。
吃完飯，又坐著喝了一會茶，小劉起身說︰“我送你們回去吧。李總交待了，吃完就回家，讓你們再學習一會兒。”
��起身透過雕花的仿古窗戶看了看其他桌的熱鬧，有些不舍地說︰“那走吧。”
這天晚上，李先生夫婦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孩子們早就睡了，麗芳也已經洗完澡和衣服躺在床上了。還通過手機看了看瑩瑩。
小姑娘側著身子，用一只胳膊抱著被子，一條小腿露在外面，睡著正香呢。
現在的天氣被被子有點熱，不蓋有點冷，所以她蓋一半，抱一半。想來正好，所以麗芳也沒有上樓去重新給她蓋。
大門了，麗芳很快就听到李先生清醒地聲音說道︰“小艾，我們倆聊聊吧。”
李太問︰“聊什麼呀？”听起來，她並沒有喝酒。
李先生溫柔地說︰“你先坐下。”
客廳里一時沒了聲響，只听到水流聲，李先生又在泡茶喝了。
片刻，不知是誰把音樂開到了最小，那柔柔的旋律，像冬日清泉在雪下安靜淌過，又像輕柔的春風吹皺清晨湖水的波瀾。
好一會兒，李先生說︰“你打定主意要出去做生意啦？”
這一句，問得隨意。
李太嗯了一聲。
李先生問︰“目的呢？掙錢？還是鍛煉自己？”
李太說︰“主要是有一份自己的事情做。”
李先生問︰“家里的事情不夠多嗎？”
李太說︰“我們別再重復這些話題了，我不想每次都說這些。真的，我累了。”
李先生問︰“什麼話題？”
李太的聲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我嫁過來這些年，你覺得我做得怎麼樣？”
李先生聲音低沉肯定地說︰“挺好的。我和孩子們每天回家就能看到你，高高興興的。以後接送瑩瑩和嘉嘉的各種課程就夠你忙的了。”
說完，李先生聲音有些黯然地說道︰“孩子們有媽媽陪著學習和成長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這是我、��和君君都得不到的。我不想瑩瑩和嘉嘉也全權交給保姆。”
李太說︰“所以我說不要重復過去的話題了。我讓你滿意了，你讓我滿意了嗎？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你對我諱莫忌深，現在連一張保單受益人都不是寫我的名字！我在這個家里除了有兩個孩子，還有什麼？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結婚後你的盈利所得別說交給我了，給我看過一眼財報嗎？人家工薪階層的全職媽媽，老公還會交工資卡呢，我們呢？你每天躺在我身邊，我了解你嗎？不了解。”
“你總是說你不止兩個孩子。對呀，既然你知道自己有四個孩子，你財務上還對我這麼不透明，到底是為什麼呢？準備偏向誰？”
李太問這句話的語氣，是強硬的。
李先生說︰“瑩瑩和嘉嘉才多大呀？我才多大年紀呀？你就在擔心這些了嗎？”
李太說︰“是你的所作所為讓我擔心的。”
李先生說︰“小艾，我覺得你現在無論去公司或開店都不適合。要不這樣，你去學習吧。去報讀ba，你也可以一直讀書。你想看報表，可以呀。但你現在不適合去參與管理。”
李太大概被李先生這番出乎意料的話呆住了，久久沒有說話。
李先生說︰“學習型的媽媽，對家庭氛圍和孩子們的成長很有幫助，你不是要做事嗎？學習是每個人一輩子的事情。至于你說的公司資產，等你看得懂財報的時候，可以給你看呀。”
夜已經深了，客廳里久久不再有人說話。只有倒茶水的涓涓細流聲。
李太曾經所求不得的，似乎近在眼前，觸手可得，可真的是這樣嗎？好像始終隔了一層。
曾經的霸道總裁，真的不再霸道了嗎？
大約，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