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每天關在院子里不出門，李家的人還是無一幸免。從李太到嘉嘉，還有保姆，連著李老爺子夫婦個個都中招了，而且癥狀各不相同。
麗芳躺在床上動了動，渾身關節疼。把原本睜開的眼楮又閉上了。
直到听見了安靜的客廳里傳來老式座鐘的滴嗒聲。麗芳才想起來，自己是一個保姆，現在正在雇主家里。
現在本該在干活呀，可現在真干不動。
一時間，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什麼孩子、老公，房子、車子、工資統統都沒有意義，只想躺著再睡一覺。
此刻，人生最大的意義在于躺著。
不一會兒，大門開了。
有人朝樓上去了。听腳步聲，是李先生回來了。
麗芳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感覺好些了，想起今天的衣服還沒洗，還是起床了。
麗芳乘了電梯上二樓。
主臥門虛掩著，傳出瑩瑩說話的聲音︰“媽媽，讓爸爸給你倒水喝吧？”
“媽媽，讓爸爸給我們買奶茶回來喝吧？”
“媽媽，媽媽，讓爸爸給我們再吃點藥吧。”
一直沒有听到李太的聲音。
李先生柔聲說︰“瑩瑩，讓媽媽休息，你別吵了，和我出去吧？”
“我不要！媽媽在哪我就在哪。”
李太不耐煩地說︰“瑩瑩，你呆在這里別說話，讓媽媽睡一會。”
“媽媽，你吃點東西再睡吧。”
等到麗芳去瑩瑩房間把髒衣服拿出來後，听到瑩瑩哭著說︰“爸爸，我們家的人是不是都快要s啦。”
這小丫頭哪見過這陣勢呀，嚇壞了。
李先生抱著小聲哭泣的瑩瑩從主臥里出來，哄道︰“沒有，你們都只是感冒而已。”
瑩瑩連咳了好幾聲，用手指著��的房門說︰“再去看看我哥哥吧。”
李先生說︰“爸爸剛才已經去看過了，讓哥哥休息一會。你們都需要休息。”
瑩瑩說︰“嘉嘉和小瑞關在三樓不肯開門，嗚嗚嗚！”
李先生安慰道︰“沒事的。”
李先生看到麗芳手里的衣服，說︰“大姐，一會我去洗，你休息吧。”
麗芳搖了搖頭說︰“我拿下去，洗完了讓春玲晾一下。”
說著，麗芳就進了主臥。
鋪得平平的淡紫色被子里，中間隆起一個屈著腿躺著的人形，李太閉著眼楮側躺在床上，見到麗芳進來，只睜開一半眼皮看了一眼，就又閉上了。
麗芳輕輕的去衛生間里拿了衣服出來，又去把��的拿出來，下樓去了。
��把整個身子連頭都裹在被子里，一動也不動。
麗芳乘電梯去了地下室，正好春玲從房間里出來。對麗芳說︰“你放著，我來洗。”
麗芳說︰“我把手洗的先搓一下，你再漂水吧？”
春玲說︰“我知道他們看不上我洗衣服，可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有得挑嗎？放著我洗吧。我今天稍微好點了。”
于是，麗芳把需要手洗的挑出來交給春玲，機洗的都放進了洗衣機里。
麗芳站在旁邊，春玲說︰“你上去躺著。”
麗芳說︰“我才起床，站一會兒。”
春玲接了水， 又把手里的衣服按品類、顏色區分好，衣袖也不挽上去，就那樣慢慢搓洗著。
春玲又催了麗芳幾次。
麗芳便回了一樓。
李先生抱著瑩瑩，在她身上蓋了一條小毛毯，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攤開的電腦。
也不知道瑩瑩睡著沒有，不時的哼一聲。
李先生目不轉楮地盯著屏幕。一只手抱著瑩瑩，一只手在鍵盤上點擊著，
麗芳也難受，回了房間躺著。
又迷糊的睡了一會兒，感覺好些了，起身出來。
沙發那邊，瑩瑩蓋著毯子睡著。
廚房里有聲音，麗芳走進去，李先生和春玲兩個人在里面做飯。
廚房的地板上鋪滿了廚房紙，春玲正在擇理青菜，李先生在切牛肉。
爐頭上冒著藍色火焰，上面放著一只大砂鍋。
麗芳進去看了一眼，砂鍋里的大米正上下翻滾著。
為了讓它們盡快開花，麗芳朝里面滴了兩只橄欖油。
李先生說︰“大姐，你來切一下牛肉吧。”
麗芳問︰“是放在粥里面嗎？”
李先生點了點頭，去洗了手。又挽起袖子開始清洗咸鴨蛋。
麗芳看了他切的牛肉片，有點厚，索性剁成了肉碎，加了些姜絲和料酒、鹽腌上了。
麗芳問︰“不是說不能吃腌制品嗎？怎麼買了咸蛋?”
李先生說︰“給你們吃點重口味的。現在不是講究這些的時候。能吃得下什麼就吃什麼。”
麗芳沒力氣，又懶懶的在椅子上坐下了。
李先生對春玲說︰“一會鴨蛋煮了，你撈出來就行了。”
說完就出了廚房，去了沙發那邊。
麗芳一直等到粥開花了，變粘稠了，才過去把牛肉加進去，等它再滾幾滾，撒上鹽和白胡椒粉調味，最後撒上蔥花，關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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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炒了青菜，又把咸鴨蛋從鍋里撈出來，把這些都端了出去，擺好碗筷。去通知開飯。
咸鴨蛋裝了滿滿兩盤，外面餐桌上放了一盤， 廚房里保姆吃飯的桌上一盤里也有七八個。
麗芳打了語音給小瑞。她很快就抱著嘉嘉下樓了。
李先生叫醒了瑩瑩，自己又上二樓去叫��和李太。
��很快就下樓了，李太卻沒有下來。
等了一小會兒， 麗芳對��說︰“你帶著妹妹先吃吧，吃完了繼續休息。”
于是，兩個孩子和保姆們都吃了起來。
春玲對小瑞說︰“我來抱嘉嘉，你不舒服，先吃完了帶他上樓吧。”
麗芳湊過去看，嘉嘉依然雙目靈動，見人就笑，但笑的沒有平時高興，就像是禮貌性的微笑。
也沒有那麼饞了，見到所有人都在吃飯，他也只是看著，微笑著，不再哇哇大叫的拽著小身子朝前湊了。
這些都說明孩子精神不太好。
咸鴨蛋很合兩個孩子的口味，瑩瑩和��一人吃了兩只咸蛋，兩碗牛肉粥。
麗芳剝開一只咸蛋，用筷子一戳，蛋黃里面金色的油就流了出來。令人頓時胃口大開。
飯吃到一半，李先生一個人下樓來了。
瑩瑩問︰“媽媽呢？”
李先生說︰“媽媽很不舒服，我給她送上去吃。”
瑩瑩從椅子上溜下來說︰‘我去看看媽媽。’
李先生攔住她說︰“你先吃飯，等你吃完了，再和我一起端上去給媽媽吃吧。”
說著就拿了碗盛粥，拿一只盤子夾了些青菜，又剝了一只咸蛋放在盤子里。
進廚房來找托盤。
麗芳忙從櫥櫃里找出來交給了他。
李先生坐在餐桌前，看著兩個孩子吃飯。
麗芳說︰“李總，你也吃一點呀。一會都涼了。”
李先生沒應聲，又坐了一會兒，盛了一碗粥，慢慢喝了起來。
只等瑩瑩和��一吃完，李先生又把剛才給李太盛的那碗粥倒掉了，重新在砂鍋里盛了一碗熱的，父子三人一起上樓去了。
麗芳喝了兩碗滾湯的熱粥，又吃了兩只咸鴨蛋，感覺舒服一些了。仍坐在桌前不想動。
看著春玲進進出出的收拾餐桌和廚房，麗芳打開冰箱看了看，明天準備什麼早餐呢？
熱點肉包子吧。再煲點粥，咸鴨蛋剩的還有，再炒個土豆絲，簡單做一點就行了。
確定了明天的早餐，麗芳重新坐下來，把背部靠在了桌沿上。
一會兒，李先生又端著盤子進了廚房，遞給了春玲。
春玲接過去一看，問李先生︰“沒有吃？”
李先生說︰“不想吃。”
春玲說︰“越是生病，越是要吃啊。不吃怎麼能行？硬逼著自己也要吃幾口啊。”
李先生站在廚房里，一籌莫展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 樓梯上傳來瑩瑩的哭聲。
李先生便出了廚房。
瑩瑩邊哭邊說︰“我媽媽是不是快要s啦？”
听到李先生的聲音嚴肅地說︰“瑩瑩，咱們以後再不能說這句話了，這是一句不好的話，你知道嗎？”
瑩瑩著急地說︰“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呀。”
“那你還說？以後不說了。”
麗芳走出廚房，對李先生說︰“本身人生病了就不耐煩。你別讓瑩瑩一次次進主臥了。”
李先生明顯愣了一下說︰“那好吧，我陪著她在她自己房間睡。讓小艾好好休息一晚上。”
春玲說︰“這就對啦，一個孩子在身邊哭哭啼啼的，她心疼孩子，更休息不好。”
麗芳強撐著起身說︰“走吧，我上樓去給瑩瑩簡單擦洗一下。”
這天晚上，瑩瑩的燒又反復了。
李先生和麗芳折騰著給她測體溫喝水，小姑娘還是要媽媽。後來李太開門，把瑩瑩抱了進去。
麗芳下樓，給自己測了一下，有點低燒。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吃了一顆藥，睡了。
躺在床上，有點騰雲駕霧的感覺，再一次猶豫要不要回老公那邊去休息？
麗芳發了個信息給老公，得知他已經好了，去上班一天了。只是偶爾會覺得沒有力氣。
麗芳把自己的癥狀說了一下。麗芳老公馬上開始繪聲繪色的描繪起了他和他舍友當時的凶險病情。躺了多少天，幾天沒吃飯、燒到多少度，燒的時候是什麼感受，他事無巨細的都說了一遍。
唯獨忘了問麗芳現在感覺怎麼樣？
麗芳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掛了吧。”
麗芳老公這時好像才反應過來，說道︰“你這種應該不要緊。比我們輕多了。很快就好了。”
麗芳得了安慰，心頭平靜地說︰“好。”
大概因為藥物的原因，麗芳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在鬧鐘聲里醒來後，居然覺得輕快多了。身上和腦袋都沒有了那種沉重的感覺。
麗芳還是活動了一下四肢，起床後，在洗漱的時候有點想嘔吐，麗芳克制住了。刷完牙後，嘔吐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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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來客廳，卻沒有如約見到春玲。
麗芳先把早餐食材從冰箱里拿出來，然後就去了地下室。
隔著門問了一聲春玲起床沒有？
春玲在房內懶洋洋地回答︰“我今天晚一點打掃衛生。有點累。”
麗芳回了一樓，趁著這會身體舒服，抓緊做早餐。
不一會兒，李先生下樓了。滿眼的血絲。
麗芳問︰“昨晚沒休息好？”
李先生說︰“昨晚嘉嘉又發燒了，還不肯用嘴呼吸，非得用鼻子吸氣，把自己累得呼呼的。我教也教不會。和小瑞兩個人輪流抱了一晚上。這小子又倔又傻。”
麗芳說︰“那就是他能用鼻子呼，只是累一點。活人哪有憋死的。”
李先生听了這話，面無表情的看了麗芳一會兒，說︰“我和你一起做早餐吧。”
麗芳說︰“我就是打個比喻。”
李先生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開始煎起了雞蛋。
麗芳問︰“這個咸蛋熱一下再端出去吧？大家都挺喜歡吃。”
李先生說︰“好。”說著又開始朝他自己腳下扔廚房紙。
他每次做飯，為了不把地板弄髒，就會在地板上放廚房紙，做完飯了再收走。地板上干干淨淨的。
麗芳和李先生說了春玲又嚴重了。
李先生說︰“一會你端下去給她吃吧。 ”
今天的一樓格外安靜。
早飯做好後，只有��和李先生在外面餐桌上吃。麗芳在廚房吃。其他人都沒下樓。
麗芳吃完了，端了些下去給春玲 。
敲開門後，春玲馬上又跑回床上蜷縮成了一團。
麗芳說︰“你冷嗎？”
春玲說︰“一會冷一會熱。”
麗芳把粥和菜放在梳妝台上，春玲穿著睡衣下床吃飯。
麗芳說︰“我先上去，你吃完了把碗放在這里，一會我下來收。”
麗芳回到一樓的時候，李先生已經用一只大托盤準備了三份早餐。
麗芳問︰“小瑞怎麼樣了？”
李先生說︰“她也累了一晚上，我端上去讓她吃了休息一會。”
麗芳說︰“那我來端吧。”
麗芳端著托盤先去三樓給小瑞送飯。
小瑞的房門沒鎖。推開門進去，只見小瑞躺在床上閉著眼楮，一只手摟著嘉嘉。
嘉嘉衣服穿得好好的，仰面躺在床上，正努力的想啃自己的胖腳丫。
看到麗芳進來了，還沖麗芳啊啊叫了兩聲。
麗芳說︰“小瑞，起來吃一點。”
小瑞嗯了兩聲，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麗芳把她的那份放下，去了二樓。
敲了敲主臥的門，李太在里面問︰‘誰呀？’
麗芳說︰“是我。”
說著就用密碼打開了門。
李太已經起來了，靠床坐著，一向精致的短發有些凌亂，眼泡有些腫。見到麗芳，她下意識的用手攏了攏。
瑩瑩躺在她身邊，蓋著被子還睡著。
麗芳小聲問︰“瑩瑩還燒嗎？”
李太用手試了試女兒的額頭說︰“好點了。凌晨三點多才退下去。”
麗芳說︰“你先洗漱，吃點早飯。”
李太說︰“不想吃，沒有胃口。”
麗芳說︰“那怎麼行呢？小瑞也不舒服了，如果你不快點好起來，兩個孩子怎麼辦？瑩瑩我能帶，那嘉嘉，就只能你和小瑞帶。”
這時，李先生和��有說有笑的上樓來了。
��在門口望了一眼說︰“她還沒醒呀？”
李太說︰“她累了。你好點了嗎？”
��說︰‘我沒事了。’
瑩瑩哼了兩聲，撅著屁股往上拱，這是她起床的慣常動作。
李先生進了房間，把瑩瑩抱起來，去了她自己房間洗漱。
麗芳也跟過去幫忙。
給瑩瑩洗漱完，三個人過來的時候，李太還無精打采地靠坐在床頭。
麗芳說︰“瑩瑩過來，阿姨喂你吃飯。”
說著， 端了瑩瑩的早餐，出來客廳擱在客廳的小茶幾上喂她吃。
里面，只听李先生對李太說︰“吃點東西再休息。不吃東西哪有抵抗力？”
李太說︰“吃不下。”
李太是最嚴重的，這幾天一直高燒。
瑩瑩听了媽媽的話，跑到房間里。從盤子里拿了一只咸蛋用力磕皮了，開始快速的剝了起來。
剝好了，放在粥碗里面，準備用兩只小手去端粥碗。看樣子她想喂給媽媽吃。
李太說︰“小心燙！”
瑩瑩用手試了試說︰“已經不燙啦哈哈哈。”
說著端起粥碗，小心地朝床邊上走去。
李太說︰“瑩瑩，你快放下，媽媽自己過去吃。”
麗芳趕緊走過去，從瑩瑩手里接過粥碗，放回了茶幾上。
麗芳要牽著瑩瑩出來。
瑩瑩不肯，站在面前，看著李太喝粥。
李先生走了兩步，去床邊上坐下了。
對麗芳說︰“把她的粥端進來。”
麗芳去把瑩瑩的粥端進去，李先生說︰“瑩瑩，過來爸爸喂你。”
瑩瑩走過去，偎在爸爸懷里說︰“你給我端著碗。我自己吃。”
說完就拿起調羹，一口一口喝起粥來。
這段時間大家也不分雇主和保姆了，主要是李先生干活，其他人誰有力氣就搭把手。一屋子病人在李先生的悉心照料下，都慢慢好起來了。
互相溫暖著，最困難的時刻很快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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