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雇主李先生夫婦一起盛裝出門了，看來是有什麼重要活動一起參加。
家務保姆玉芬一上午忙得不可開交，樓上樓下，屋里屋外，像個小馬達突突忙個不停。今天她不但例行打掃，而且還把每個房間的床單被罩全部換洗了。後院里各種衣物在陽光下隨風飄揚，很有生活氣息。育嬰師麗芳很喜歡洗洗涮涮的場景，好像這才是過日子的模樣。
以前的保姆做飯，是根據李先生夫婦和��的口味做的。而瑩瑩才兩歲多，有時候沒有適合她吃的，就需要麗芳自己去做了。小孩的飯菜由育嬰師做，這是規矩。
自從玉芬來了之後，麗芳就再也沒下過廚房了。為什麼呢？因為玉芬每頓都至少會做一個適合孩子吃的。比如有時是一些紅燒類的配青菜，玉芬就會再煎一塊銀鱈魚給瑩瑩，沒有刺，營養價值高，還好消化。有時就炖一個蝦滑雞蛋糕，大人孩子都可以吃。如果是沒有適合的，玉芬也會用菠菜金針菇瘦肉之類煮軟了給瑩瑩煮面條。有時麗芳過意不去，說︰‘玉芬，你忙不過來就不用單獨給她做，一會我來做。’
玉芬都會輕輕一笑︰‘姐，現成的材料，我順手就做了，你專門來做這一點點，沾一次手不劃算。’
麗芳也就不再堅持，有空幫她干點別的。
今天中午就倆保姆和瑩瑩吃飯。玉芬忙完別的事，去廚房給瑩瑩蒸了個雞蛋，用炖好的牛腩和青菜煮了一小鍋面條。又煎了兩個雞蛋。三個人簡單吃了點。
吃完飯，麗芳帶著孩子準備在客廳玩一會就進房午睡，玉芬在廚房洗鍋碗。從廚房出來時對麗芳說︰‘姐，咱倆一會聊聊天吧。’
麗芳說︰‘好，我回房哄孩子午睡，你一會忙完進來吧。’
過了會，玉芬輕手輕腳趴在房門口門︰‘睡著啦？’
麗芳點點頭，玉芬就進來了。自從家教張老師來了之後，玉芬每天晚上要陪著他們一起輔導，已經很久沒有來房間和麗芳聊天了。
玉芬今天穿了一件九分褲，上身仍是有領的t恤，比較修身。襯著她白皙的臉龐，現在雙腿交疊坐在房間的一把椅子上。麗芳想，如果是她再戴一副眼鏡，根本就不像干活的保姆，倒像個老師之類的。
玉芬看了看已經睡著的瑩瑩，又把目光轉向麗芳，微笑著說︰‘姐，我最近可能會走。’
麗芳聞言，內心一驚，舍不得她走。表面卻不動聲色。馬上就想到了玉芬經常接到家政公司的電話，那麼多工作機會等著她呢。
麗芳看著玉芬問︰‘怎麼啦？’
玉芬說︰‘沒什麼，不想做了。’
麗芳小心的問︰‘是不是重新找到工作了？’
麗芳听到這個消息內心是有點慌亂的。雖然之前出過洗內褲和開空調的事，還有另外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都已經過去了呀。對于麗芳來說，一件事只要過去了，就算翻篇了。雖然也知道一直有家政公司找玉芬，而且還不止一家公司，可這也沒什麼，只要在家政公司登記過，系統匹配到合適的工作，家政中介就會打電話來的。
玉芬說︰‘沒有，我都是結束一段工作後才會另外再找。給雇主一點時間找人來。也免得後面的雇主等。’
哦，麗芳心里稍微放下一點，還沒找工作，事情還有轉機。
麗芳內心從來沒有希望玉芬走。哪怕之前玉芬受李先生重視，又是教她泡茶，又是讓她去和去張老師交涉，說實話，麗芳心里確實很不舒服。感覺自己不如人，不受重視。但也僅僅是不舒服，因為別人確實比自己強。
和玉芬一起做事，除了因為不如她而產生的那點心理自卑外，其他都很好。不挑事不多話，願意多干活，有合作精神。
麗芳說︰‘那你到底為什麼要走呢？李太不是沒有再為難你了嗎？’
玉芬笑了笑說︰‘我就是告訴你一下，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
麗芳心想︰我能有什麼準備？我準備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唄。準備累個半死唄我還能準備什麼？
還是不死心，麗芳掙扎著問道︰‘那你到底咋啦嘛？’一著急連陝西話都飆出來了。
玉芬坐那不吭聲。
麗芳坐在床沿上，忽閃著眼楮，把頭往前伸到玉芬面前，小聲問︰‘是不是工資太低了？’
玉芬很隨意的搖了搖頭。
麗芳想她是不是一時干得不開心，所以說說氣話？于是問︰‘都要走了怎麼還洗那麼多床單？給自己找活干呢？’
玉芬說︰‘只要還在上班，就得把活干好。床單每個星期洗一次，今天到時間了。’
麗芳心里不禁又對她多了點佩服。麗芳看到很多人快要走時，工作能少干就少干，能拖就拖到走人。
玉芬揚起嘴角一笑，起身，出了房間。
麗芳跟出房門口，問道︰‘哎！你和他們說了嗎？’
玉芬在樓梯口回過頭，說︰‘還沒有，這兩天我就會找李太說的。’說完就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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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關上房門，回床上躺下，一時也睡不著。想起來了這麼多保姆，除了秋霞，麗芳心里真希望她趕緊走。其他人麗芳都希望她們能留下來，起碼比自己一個人干強點吧？
可這個玉芬，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真是不懂。又想到如果是玉芬真走了，那每天晚上自己不是要在二樓陪��和張老師待到八點多？
麗芳想要不要提前告訴一下李先生，讓他們快點找人來？
也不行，這樣太不厚道了。不能辜負玉芬對自己的信任。
這天晚飯時，李先生夫婦一起回來的。
在大門口換鞋時，李太坐在矮凳上解高跟鞋的扣帶。李先生彎腰拿了她的拖鞋放在她面前的地上，然後站起身，一只手扶著鞋櫃，一只腳踩住一只鞋後跟，脫了鞋換上拖鞋。
這時瑩瑩看到爸爸媽媽了，嘟嘟的跑過去，頭上的羊角辮一顛一顛的。李先生彎腰抱起女兒，等太太換好鞋先進了屋，自己才跟在後面進來。
��剛回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他們三個人進屋，瞟了一眼，沒吱聲，目光又轉回電視上。
李先生抱著瑩瑩，去洗了手。在他身邊坐下說︰‘兒子，在看電視呢？’
��側頭對李先生笑了笑，沒說話。
這時瑩瑩看到��手上拿著的遙控器，便往前傾著身子伸手去奪。
��使勁掙脫了，把遙控器藏在身後，把身子往沙發靠背上一躺。
瑩瑩呱呱亂叫著要去搶，李先生柔聲說︰‘你給妹妹玩一會吧。’
��把頭從電視上轉過來，照著瑩瑩伸出的小手輕輕打了一下，不耐煩的說︰‘給她了她亂按。’
李太在沙發另一邊坐著，看著他們父子三人，沒說話。
瑩瑩仍然伸手要去拿，李先生笑看著一對兒女，從茶幾上拿了個隻果準備哄瑩瑩。
李太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說︰‘給我吧。’說著就從李先生身上抱起瑩瑩上樓了。
李先生淡淡的看了看李太的背影，就和��一起看起了電視。
很快就吃晚飯了。李先生去樓上抱著女兒和李太一起下來的時候，��一個人已經開始在吃了。
李先生邊往餐桌邊走邊笑著說︰‘兒子，不等我們就吃啦？’
��仍往自己碗里夾著菜，說︰‘張老師在等我呢。’
李先生微笑著和坐在沙發上那邊的張老師點了點頭，就過去餐桌那邊坐下了。
六點鐘��上樓後，李先生坐在沙發上喝茶，李太走過去，輕輕把他身旁的一個抱枕拿開了，依偎著丈夫坐下，很輕聲的耳語著，無人能听清。她飯前抱著瑩瑩上樓，給自己換了一條米黃的修身長裙，一副小女人姿態。
錢老夫婦是第二天上午到訪的。
因為老太太身體不好，所以這幾天老夫婦倆沒有像往常一樣早飯後去小區散步，而是待在家里。
上午九點多鐘，麗芳帶著瑩瑩在李老爺子別墅這邊玩。老倆口在客廳邊喝茶邊逗孫女。吳姐在收拾廚房，麗芳也進了廚房，偶爾搭手幫忙干點小活。
客廳的樓宇對講電話響了，是李老爺子去接的。听到保安說有小區門口有姓錢的兩位客人，問是否有預約？
李老爺子回頭看老太太，老太太雖然平時涵養很好，可這時臉色卻沉了下來，直直看著老爺子不說話。
那邊保安還等著呢，老爺子猶豫了一下說︰‘請他們進來吧。’
掛了電話，老太太說︰‘昨晚電話里不是說得很清楚，讓他們別來嗎？’
老爺子嘆了口氣說︰‘嗨，這個錢老弟呀！’
說著就出了大門往院門口去了。
老太太帶著瑩瑩坐在沙發上沒動。
麗芳小聲問吳姐︰‘姐，我帶著孩子回去吧？’
吳姐說︰‘也好。’
麗芳去客廳對老太太說︰‘阿姨，我帶瑩瑩先回去吧。’
李老太太不以為然的說︰‘不用，就在這待著吧。’
說著又沖廚房說︰‘小吳，洗點水果出來吧。’
麗芳又進了廚房，幫吳姐洗水果，準備切果盤。
這時听到外面有人說話。麗芳知道是錢老夫婦來了。
听到錢太太的聲音說︰‘大嫂，我來給你賠不是來了。’
李老太太客氣的說︰‘你哪里有不是呀，快別這麼說。’
又叫道︰‘小吳，來幫我們泡壺茶吧。’
吳姐端著果盤出去，听到錢老先生先夸了夸瑩瑩漂亮可愛，接著又說︰‘都是我們的錯，梅梅這孩子，從小讓我們給慣壞了。’
李老太太說︰‘不關她的事，是我老了，身體不行啦。梅梅是個好孩子，我沒有女兒，一直拿她當自己孩子。’
這些話麗芳在廚房听得清清楚楚，真是看不懂這個老太太了，干嘛不實話實說呢？不說出來怎麼能解決問題呢？
這時，只听李老爺子說︰‘老弟，當初讓兩個孩子結婚，是咱們兩個老家伙錯了，孩子們一點錯都沒有。他們都年輕氣盛，難免合不來。’
錢老先生說︰‘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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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是我們李家對不起梅梅，可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們也要好好勸勸孩子呀。’
李老爺子︰‘是啊，趁年輕，有合適的再找一個吧，老這麼著，傷害的還是她自己呀。你們心里也不好過吧。’
錢老太太嘆了口氣，說︰‘我們沒少勸她。可她沒有那個心思，也舍不得��。’
李老先生說︰‘她可以隨時來看孩子的呀，我們從來沒有阻止過。’
錢太太嘆了口氣。
李老夫婦不再說話。大家都沉默了。
麗芳心想︰到底是舍不下孩子，還是舍不得大人？
吳姐泡完茶回到廚房，關上了門。
隔了一會，听到李老太太叫道︰‘小王，來把瑩瑩抱走吧，我頭暈，先去躺會。’
麗芳趕緊出去，和老太太說了一聲，牽著瑩瑩就出了院門。
一路上，麗芳想著剛才的談話好像陷入僵局了。如果是老太太真的回房間一躺。那應該就等于逐客令了吧？都是久經沙場的老人了，應該不會讓場面鬧僵吧。
麗芳還不明白的是︰于公，兩家公司有合作，于私，兩家是世交。錢老夫婦屢次主動來訪，看似有心交好，可為什麼錢小姐卻又屢次破壞這種局面呢？饒是錢小姐再任性蠻橫，畢竟也是職場中人，會這麼不理智嗎？一家人的行為都無法達到共識？
難道感情真的可以讓一個女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
麗芳回去後不久，就看到院外馬路上駛過一輛很眼熟的車。好像錢家那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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