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從醫院回家時，李老爺子站在院子里，看到車在院外一停下，就小跑著出來，先是要攙扶李老太太，被老太太笑著制止了，說又不是什麼大毛病，能自己走。
老爺子就笑呵呵的和司機一起從後備箱把東西拿到大門口。
麗芳照顧老太太換了鞋，一進屋就看到吳姐在廚房，正在刷一只鍋。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碗筷也已經擺好了。知道今天出院，一切都準備好了。
看到老太太回來了，吳姐滿臉笑容，從廚房出來上下打量著老太太，問今天頭還暈不暈？老太太也笑著說︰‘你們天天又是視頻又是電話的還沒問煩呀？我都不愛回答了哈哈哈哈。’
趙師傅把東西放下，就又像影子一樣消失了。
四個人坐下來吃飯。他們平時的飯菜就一貫清淡，今天更是。
一盤清炒蝦仁，一盤白切雞，一個白灼菜心，一個蒸雞蛋糕，還有一個淮山瘦肉湯，一盤水果。主食是米飯。
和鳳秀的養生餐不同。吳姐做的菜雖然清淡，但葷素搭配，營養可口，。每一種食材都很新鮮，趙師傅一早去市場買回來的。
桌上氣氛很好，老太太出院大家心情都好了起來。老爺子邊讓麗芳多吃點，邊不停給老太太夾菜，讓她也多吃點。說外面的飯菜沒法吃。
老太太胃口也比在醫院時好多了，邊吃邊說︰‘還是家里舒服。’
麗芳也覺得還是家里舒服。特別是這個家里。總是這麼溫馨和諧。
麗芳在李先生那邊做保姆和這幾天在老太太身邊感受大不相同。旁的不說，單說吃飯。
在那邊一直是保姆單獨吃的，麗芳早就習慣了，但偶爾，也會有一種人與人不平等的情緒出現。雖然心里明白是職業所致，和自己無關，但終歸有點不舒服。好在李先生夫婦並不苛刻，也還好。
可在老爺子家一待，對比就明顯了。大家平等的在一個桌上吃飯。老夫婦倆總是樂呵呵的。也不存在某些家庭誰多夾了一筷子肉或少夾了兩條青菜之類的說法。是真正的放松。
老爺子邊看著老太太吃飯，對笑著對她說︰‘曉梅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前幾天打電話給我道歉了。’
老太太沒有說話。臉色也沒變，就像沒听見似的。
老爺子又說︰‘不敢打電話給你，打給我問了問情況。又說要來看你，當面道歉。’
老太太淡淡的說︰‘不用了。’
老爺子放下碗筷，微笑的說︰‘我知道你不想見她。前幾天她問你出院沒有？我也沒告訴她。說你需要靜養。’
老太太輕輕嗯了一聲。
老爺子接著又說︰‘其實我也懶得見她，眼不見心不煩，我干脆把院門都關上了。她來了也不開門。’
老太太看了看老爺子，反問道︰‘咱們不同意，她能進得來小區？’
老爺子說︰‘她跟咱們家的關系，門口保安還能不知道啊？能攔得住她？’老爺子頓了頓︰‘再說，總得顧忌錢老弟的面子吧。’
老太太想了想，沉下臉說︰‘她經常這麼鬧也不是個辦法，成何體統？’
老爺子沒說話，端起碗舀了一勺雞蛋糕，又開始吃起飯來。
一時轉了話題，四個人隨意說了些閑話。
吃完午飯，育嬰師麗芳就回了雇主李先生這邊的別墅。
在醫院待了四五天，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人們常說的陪護辛苦，反而像休了個假。每天吃吃睡睡，閑著時除了偶爾和李老太太聊天，更多時候是看手機。
聊天的時候很少，李老太太快七十了，累積一輩子的學識和歷練，修為極好。沒有一般老太太的�@攏 竿潞苡屑 亍＠齜薊雇υ敢て退 牡摹Ｎ弈巫約翰攀柩 常 翟謁擋懷魷裱 墓鄣 礎Ｒ簿橢荒芏嗨 趿恕 br />
回來後瑩瑩和李太也已經吃過午飯了，在客廳玩，玉芬在收拾廚房，見到麗芳，笑著問︰‘姐，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點？’麗芳笑著說吃了。
瑩瑩見到麗芳，開始還有點害羞，撲在她媽媽懷里不肯抬頭，拿眼楮偷偷瞄了幾眼麗芳，大概是回過味來了，張著小嘴笑，叫著阿姨，邁開腿就向麗芳撲過來。
麗芳忙說自己身上髒，先去洗澡換衣服。
等洗好澡再出來，李太問︰‘她奶奶沒事了吧？’
麗芳說︰‘應該沒事了吧，血壓穩定了。就是頭有時候還暈。’
李太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那我等到晚上再過去，這會他們要午休。’
說完就把瑩瑩交給麗芳，自己上樓去了。
麗芳看著她上樓去的背影，覺得李太變了，但又說不清具體哪里變了。
麗芳想了想，覺得她處事更得體了。
下午��放學回來時，剛一進門李太就說︰‘��，奶奶回來了。快點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看看奶奶。我和張老師說了今天推遲半小時補習。’
��听說奶奶回來了，高興得滿臉放光，就要去餐桌那邊開始吃飯。
李太看到他已經開始夾菜吃了，也不管他。開始打電話，問李先生回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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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不回來吧，掛了電話，李太也帶著瑩瑩過去，開始吃了起來。
麗芳不知道李太一會要不要自己一起過去帶瑩瑩，也去了廚房和玉芬開始吃了起來。
飯後，麗芳抱著瑩瑩，和李太，��一起去了李老夫婦那邊。
推開院門，就看到老夫婦和吳姐三人坐在客廳喝茶。他們晚飯吃得比那邊早，一般五點就開飯。
李老夫婦見兒媳婦難得的帶著孫子孫女一起過來了，很是高興。
雖然在醫院每天都有問候，李太還是又把情況細細問了一遍。老太太不像上午對老爺子和吳姐那樣說不愛回答了，而是笑吟吟的一一回答。
老爺子問起��學習上的問題。李老太太把瑩瑩抱過去放在自己腿上坐著，開始慢慢喂她吃水果。小姑娘卻把水果叉往奶奶嘴邊上推，示意奶奶吃。這個小機靈鬼，明明是剛在家吃飽了不想吃，這會卻奶聲奶氣的說︰‘奶奶吃。’哄得李老太太心滿意足的笑了。
吳姐和麗芳對視一眼，兩人悄悄退出了客廳，讓李老夫婦盡情享受這天倫之樂。
已是落日西沉，晚霞滿天，熱浪卻還沒褪去。麗芳和吳姐在院外的馬路上慢慢散步，沒幾分鐘就出汗了。
多數時間都待在空調房，似乎已經忘了出汗是什麼感覺。這會感覺到汗慢慢從背後、脖子、額頭沁出來。通體舒暢。
吳姐邊走邊笑咪咪的說︰‘這幾天在醫院怎麼樣？’
麗芳說︰‘挺好的，說實話，比在家里輕松多了。’
吳姐笑笑說︰‘老夫妻倆都喜歡自己動手，不太使喚人。’
麗芳說︰‘是的，我就跑腿回來拿了個枕頭，其余時間好像啥沒干，就是陪伴哈哈哈哈。’
吳姐眼楮望著前面，不緊不慢的低聲說︰‘專門讓你回來拿枕頭啊？’
麗芳說︰‘啊，枕頭，說醫院的不習慣，睡著頭暈。’
吳姐沒說話，兩人並肩默默走著。
隔了好一會，吳姐才輕輕說︰‘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唉。’
麗芳心一橫，說︰‘還問了你和李老先生在家干嘛呢。’
吳姐說︰‘用不慣枕頭是實話，但我也知道她一定會問的。’
麗芳說︰‘為什麼？’
吳姐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委屈︰‘我前前後後在李家做了快二十年了。她明明知道我和先生沒什麼，卻一次次試探。’
麗芳張大嘴傻乎乎的︰‘啊！’
吳姐說︰‘開始我在他們家公司做保潔，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來他們家做保姆一晃就這麼多年了。’
麗芳點點頭，確實年頭不少了。
吳姐說︰‘我一個這樣的女人，又一把年紀了，對男人早沒了那心思。老先生對我有恩，我感激他。因為他人品好，我敬重他，還因為他的才華，我也欣賞他。但我知道自己是誰，從沒動過不該動的心思。我就想好好照顧他們。’
麗芳說︰‘她是不是對老先生不放心？’
吳姐輕輕嘆了口氣︰‘或許吧。她自從生了你們李先生，身體一直不太好。要不然家庭條件這麼好，怎麼也要多生幾個吧。’
麗芳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吳姐說︰‘老先生年輕時一心撲在事業上，根本就不是太太想的那樣。可有錢男人，就算他無心，卻有的是女人主動往上撲。我當時打掃辦公室，就親眼撞見過他推開那個女助理。生意場上的男人，我就沒見過像老先生那麼自律的。’
麗芳四處看了看，這個時候別墅區很多人去了活動中心，馬路上沒有人。
吳姐又說︰‘現在退休了，老先生基本上和以前的社會關系斷的差不多了。她又開始不放心家里了。有時候和老姐妹出去旅游，會突然回來。就想看看我在家做什麼。’
麗芳哈哈笑道︰‘不能吧哈哈哈。’
吳姐說︰‘當然不能了，老先生是什麼人？一輩子什麼男人女人沒見過？無非看我身世可憐，做事老實，才會留在家里干活。老太太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不明白自己的男人呢？真不知道她是什麼心理？’
吳姐說的這些，如果是年輕時，麗芳肯定不會信。年輕時對于男女情感的理解很狹隘很淺薄。哪里有人在面對自己欣賞的人時能做到不動心？以為男女之間，僅有男女之情。
現在麗芳相信。隨年齡的增加，相信異性之間不僅有男女之情，還有多種多樣的情感。有些甚至已超越男女性別。這是一種很純粹很高級的情感。可遇不可求。對雙方的人品和克制力要求很高。遺憾的是有些人無法理解。
麗芳心里千回百轉的想了這麼多，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吳姐，想了想問︰‘老太太應該是理解你的吧？畢竟她不是一般人。’
吳姐嘆了口氣︰‘她肯定是理解的，否則不可能留我這麼多年。可她隔段時間就不動聲色來這麼一下子，也挺讓人難過的。’
人性經得起反復推敲和試探嗎？麗芳不知道。不被信任的感覺太難受了。
麗芳以前看到過老爺子練字時吳姐在旁邊拿鎮紙，也見過很多次吳姐為老爺子泡茶，還見過他們在廚房剝蔥拍蒜遞盤子，還有很多事情。那種默契不是短時間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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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想不通。其實這只是一個人有著良好職業素養的表現。就好比兩個老同事搭檔的默契。也可以是領導和下屬長期培養出來的工作默契。
但因為是異性，又難免令人浮想連翩。
天色漸暗，兩人回到別墅。��已經自己回去了。李老爺子夫婦習慣早睡。麗芳抱著瑩瑩，和李太一起回了。
這天晚上，李先生回來的不算晚，才十點多鐘。
回來後沒有在一樓逗留。應該是直接就上了二樓。因為麗芳連開燈的聲音都沒有听到，就听見了上樓的腳步聲。
麗芳這幾天在醫院本來就睡眠充足，加上傍晚听了吳姐說的這些事，難免心緒不寧，竟有點失眠了。
夜深了，麗芳卻起身下床，站在窗前，望著院子里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各種花草樹木，以為很熟悉，卻看不真切，就如人心。
樓上又隱約傳來呻吟。那麼動听，那麼快樂，那麼……
第二天，李先生夫婦是一起下樓吃早飯的。李太一身考究的衣著，配著名貴的包包。李先生也是一身正裝。兩個人看起來很般配。李先生一向冷峻的面孔，今天看起來溫和了很多。
難道是要一起出席什麼活動？
從醫院回來，麗芳就發現玉芬比以前更加沉默了。現在仍按部就班的做事，有些可說可不說的話都省了。只說必須的。
麗芳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想問一問，卻又害怕問了玉芬不肯說。
思索著要不要問問？
麗芳還沒來得及問，錢老夫婦卻再次到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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