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師麗芳就站在大門口，看著錢家那輛黑色的、連車牌號碼都很豪橫的車子從院外馬路上駛向小區大門口。
麗芳是中途回來的，所以並不知道李錢兩家的父母今天會晤結局到底是什麼？
商場上的事麗芳不懂。但既然是融資，那就是把錢放到一起做事情。那就是互惠互利的吧？應該雙方都不想打破某種平衡吧？
否則，錢小姐惹了李老太太，為什麼錢老夫婦立馬就要來看望呢？
照著這個思路，麗芳覺得四個老人應該不會鬧得太僵。
可都已經快到飯點，錢老夫婦卻告辭了，也是令人費解。
已經快中午了，太陽曬得室外很熱，麗芳心里想著事，帶著瑩瑩進屋了。
餐桌上的早飯已經收掉了。
家務保姆玉芬在廚房準備午飯。
自從昨天中午玉芬說了她要走之後，麗芳心里就沉甸甸的。
這會進了廚房，沒話找話的說︰‘李太出門去啦？’
玉芬笑了笑說︰‘沒有，還沒下樓呢。’
這時已經是上午11︰10分了。
麗芳環顧了一下廚房，電飯煲里顯示煮飯時間還剩8分鐘，砂鍋里冒著汽散發著陣陣香氣，麗芳揭開看了看，濃濃的花膠雞湯翻滾著。灶台上有洗好的青菜，一塊銀鱈魚已經煎好了，盛在一只青花瓷盤里，還有一個小炒牛肉，牛肉已經滑熟了，各種配料也切好放在一邊了，另外一個萵筍也已經切好了，上面放著幾片臘肉。
麗芳說︰‘午飯都準備好啦？’
玉芬點點頭說︰‘嗯，就等李太下樓了就炒菜。’
麗芳又看了看灶台，到處潔白光亮，可見玉芬邊煎魚還邊抹了灶台。看到她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真舍不得她走。
可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挽留她呢？玉芬根本就不想對自己說她為什麼不想干了。而自己，既沒有權利給她漲工資，也無法改變這個家的局面，更不可能改變李太之前做出的那些事。甚至現在連空調也不敢去幫她開。只需一根手指輕輕一按的事，多麼簡單呀。可玉芬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炒完菜馬上把廚房門打開透客廳的冷氣。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听到樓梯上傳來了李太輕盈的腳步聲。
玉芬听到腳步聲馬上開火準備炒牛肉，先放油再放蔥姜蒜爆鍋準備下配料。
因為小炒牛肉挺辣的，麗芳牽著瑩瑩從廚房出來了。
李太在客廳，抱著瑩瑩親昵了一會，往餐桌上望了一眼，就拉開廚房門問︰‘早餐呢？’
玉芬回頭說︰‘馬上就吃午飯，所以我把早餐收了，燕窩也放冰箱里了。’
這時麗芳快步去到廚房拿出李太的碗筷擺上餐桌，又把米飯和湯也端了出來。
李太在廚房門口皺著眉頭說︰‘你干嘛收呢？我要馬上吃了出門。’
玉芬又回頭，笑了笑說︰‘早飯已經冷了，午飯馬上好，你可以先吃著，就還剩一個萵筍炒臘肉了。’
玉芬邊說邊把青菜往鍋里倒。
這時麗芳已經端出了銀鱈魚和小炒牛肉。
只听李太不耐煩的提高音量說︰‘以後我還沒吃就不要收！’
邊說邊往餐桌那邊走。這時青菜已經出鍋了，麗芳端上餐桌後，把瑩瑩抱走，讓李太安心吃飯。
玉芬沒再說話，炒好萵筍後默默的端上餐桌，又一臉平靜的回了廚房，仿佛什麼也沒听到，還拉上了門。也不借客廳的冷氣了。
麗芳看著剛才這一幕，又想到自己以前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時那種緊張忙碌。完全能想象自己在醫院的那幾天，玉芬的情形，還要承受李太不時莫名其妙的挑剔和不滿。
玉芬來的這段時間，麗芳也看得出來，她干活比來過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要專業，平時為人處事也很有章法。而且才40歲，具有年齡優勢。這樣的人在目前家政市場上是很吃香的。
這樣的人已經擁有了選擇雇主的資格。她們對雇主的素質和家庭環境是有要求的。並不是有幾個錢就能讓她們提供服務的。高端保姆對應的是高端客戶。高端客戶不僅僅用錢衡量。
吃過午飯後，李太並沒有馬上出門，而是在客廳和女兒嬉鬧了一陣，又上樓去換了一件藍底白花的小傘裙，化著精致的淡妝，才出門去了。
一直到晚飯後，玉芬陪著��在二樓上課時，李太才回來了。
以往，他們倆夫妻過了飯點回來，玉芬只要听到動靜，都會過來問他們是否吃過飯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過了飯點回來，玉芬不再問了。
李太回來後給瑩瑩講了個故事。就讓瑩瑩來找麗芳玩積木。
而她自己則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偶爾喝一口茶。
得體精致的裝扮，優雅從容的動作，低調奢華的客廳，光華奪目的吊燈，無不顯示出主人的實力與品味。只是，一低頭垂落的幾許發絲，帶出淡淡的寂寞。
外面下起了細雨，伴著昏黃的路燈，隨風潛入夜。如那些悄然深藏的心事。無人知曉，無從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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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李先生回來的還不算太晚。大概晚上十一點多。
麗芳就快要睡著了，听到客廳傳來音樂，仍然是一首英文歌曲，旋律輕快柔和，類似美國鄉村音樂。
李先生還小聲跟著哼唱了幾句。又听見倒水的聲音，麗芳不知道是酒還是茶。
公司最近經營良好，這一點從他經常在電話里談二個億的項目就能听出來。夫妻感情日漸和睦，這點從他們平時的互動還有夜半歡快的歌聲也能得出。至于家務瑣事，司機保姆家教，人員穩定齊備。
麗芳想，內外都運轉良好，他心情應該是很不錯的。這樣愜意的雨夜，如此輕松的音樂，應該倒的是紅酒吧。
一曲終了，李先生關掉音響，上樓去了。
麗芳雜七雜八的想著，听著外面簌簌的雨聲，這一夜竟睡的無比安穩。
這一晚，這棟別墅里面的所有人應該都一夜好眠吧？
第二天早上，李太九點多就下樓了。
玉芬等著李太斯斯文文的喝完燕窩，又吃完早餐。還等著她喝了一杯茶。才走到了沙發前面站定。
李太從手機上抬頭看了眼玉芬，又低下頭。
玉芬微笑著說︰‘李太，我不做了。’
李太又從手機上抬起了頭，這次沒有馬上又低下頭，而是睜大了那雙並不算大的眼楮，定定的看了玉芬好一會。仿佛沒有听清楚，頭稍微往前傾了一點，才輕啟朱唇，問道︰‘什麼？’
玉芬仍然溫和的說︰‘我不準備在這里做了。’
李太這次听清楚了，皺起了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芬幾遍，昂了昂頭說︰‘不是簽了一年的合同嗎？’說完閉著嘴巴，盯著玉芬。
玉芬微笑著說︰‘一年合同是您、家政公司和我三方協議。家政公司會保證一年內免費為您家安排保姆，但不是限于我一個人。’
李太這才說︰‘做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又不做了。’
玉芬說︰‘覺得不太合適，所以不想做了。’
李太笑了一下，說︰‘不合適？’
玉芬說︰‘對，不合適。’
李太眯起眼楮說︰‘我沒有說不合適啊，我都沒有和你們公司聯系過。’
玉芬收起微笑說︰‘我知道，是我覺得不合適。’
李太上下快速打量玉芬一遍，又用眼角掃了一下玉芬，說︰‘什麼意思？你還對我們不滿意了？’
玉芬說︰‘不是不滿意，是不想干了，請問我什麼時候能走？’
李太說︰‘哪有說不干就不干的？又不是三歲小孩。’
玉芬還是笑了笑，說︰‘我會等你們找到人來再走。最多一個星期時間。’
李太說︰‘那可不一定！’
玉芬說︰‘不好意思，公司規定就是一個星期的時間。’
說完，玉芬對著李太又微笑了一下。一側頭剛好看到趙師傅把車停在了院外。便出去拿菜了。
李太給家政公司的中介發了語音，開的免提︰‘美女，你們阿姨剛才突然跟我說她不做了。’
中介在那邊說︰‘您好，是這樣的李太，她有和我說過不想做了。我讓她先和你溝通的。不知你們溝通怎麼樣呢？’
李太說︰‘她就是說不想做了，莫名其妙的就說不合適。’
這時玉芬正好從門口進來，路過茶幾前，聞言側頭看著李太，雲淡風輕的笑了一下。就提著菜進了廚房。
中介說︰‘如果你們已經溝通過了她還是不想做就算了。我再給您找人過去吧。’
李太說︰‘那你們也不能這樣啊，剛來個好點的，說不做就不做了。還有沒有一點誠信啊？’
中介在那邊打了個哈哈說︰‘這也要雙方自願啊，畢竟是她在和你們相處。她不做了我們也沒辦法是不是。’
李太生氣的說︰‘那你快點再找人來吧，她還說最多給我一個星期找人？’
中介說︰‘是的，提出辭職後一個最多一個星期後她就可以走了，我們也不能勉強。’
李太說︰‘那你盡快吧，找個好一點的來。別找些不靠譜的來，要不就是做一做又要走的。’
中介哈哈哈笑了幾聲，掛了電話。
李太掛了電話，去院子里轉了一圈，進來找玉芬。
玉芬從地下室上來，手里拿著拖地的用具準備上二樓。李太說︰‘玉芬阿姨，你這兩天有空時把院子里的花草都修剪一遍吧。’
玉芬點點頭說︰‘放心吧，我會剪的。走之前我會把活徹底檢查一遍的，讓後面來的人好接手。’
李太看了眼玉芬，沒說話。
那一天相安無事，李太也沒出門。
晚上十點多，李先生一回來，就在客廳打電話︰‘玉芬，你休息了嗎？’
‘下來一趟吧。’
隔了一會听到下樓的腳步聲，玉芬說︰‘李總，您找我有事？’
李先生︰‘嗯，你過來坐著說吧。’
玉芬說︰‘不用了，您說吧。’
李先生輕聲笑著說︰‘別著急，坐下喝杯茶，慢慢說。’麗芳听到了洗杯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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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听玉芬說︰‘我給您泡吧，我喝茶會失眠。’
李先生說︰‘不用了，我自己泡吧。’
麗芳也不知玉芬現在是站著的還是坐下了。
客廳沉默了一會，只听到泡茶的聲音。
隔了一會，才听李先生說︰‘听她說你不想做啦？’
玉芬說︰‘嗯，決定了。’
李先生輕輕笑了一聲，和氣的說︰‘出什麼事了？’
玉芬說︰‘沒有出什麼事。’
李先生︰‘那為什麼不想做了？是覺得在我們家不習慣還是想轉行？’
玉芬說︰‘還沒想好後面做什麼。’
李先生說︰‘��這麼喜歡你，你不做了誰每天陪他上課？’
玉芬︰‘沒關系，家政公司會很快再找人來，現在家政行業藏龍臥虎，很多90後都加入了，興許再找一個來都能直接給他輔導了。’
李先生沒有接這個話，而是沉默了一會，說︰‘是不是對工資不滿意？可以提出來。’
麗芳在房間听到這句話，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心提到喉嚨里。心里快速盤算著如果是給玉芬漲工資，會不會給自己也漲？
如果是李先生不主動給自己漲，那要怎麼去爭取？讓他漲多少合適？低于500肯定不行。
這時听玉芬淡淡的道︰‘不是。’
麗芳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又躺下了。
心里開始生玉芬的氣。什麼原因不干了也不說，現在雇主都主動提到工資了，還是油鹽不進！到底想怎麼樣？在哪打工不是掙錢吶？
又听李先生說︰‘今天這麼晚把你叫下來，就是想听听你心里是怎麼想的？首先我們表明態度，希望你能留下繼續做，如果是工資都好商量。’
麗芳心又提起來了。
又是沉默！
麗芳恨不得開門去把玉芬罵一頓。讓她清醒清醒。
李先生也不催她，隔了好久，才听玉芬輕輕叫了一聲︰‘先生。’
李先生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嗯？’
急死個人吶。從來都是叫李總，為什麼突然叫先生啊？這是要鬧哪樣啊阿？麗芳今晚才洗過頭，可現在覺得頭皮好癢，使勁一通亂撓。
又等了一會，玉芬才輕輕開口道︰‘我做家政已經三年多了，工資是次要的。’
李先生說︰‘嗯，說重要的吧。’
玉芬說︰‘信任，尊重，寬容。’
李先生說︰‘你覺得我達不到這幾點？’
玉芬說︰‘我是為您整個家庭服務，不是您個人。’
李先生隔了一會才開口︰‘家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需要慢慢磨合。’
麗芳知道，李先生指的李太，之前關大門、玫瑰花枯黃、洗內褲、開空調、還有昨天收早餐，這只是麗芳知道的，還有更多不知道的破事呢？有些事李先生明明也知道的，可他不會為了保姆去和太太鬧不愉快的。畢竟換保姆成本很低，如果是夫妻為保姆的事鬧矛盾就不值得了。
玉芬說︰‘我已經決定了。’
李先生嘆了口氣，說︰‘好吧，你剛才提到尊重，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也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我過兩天再問你。’
玉芬說︰‘好的，不過我覺得您也可以先找人。’頓了頓又說︰‘最主要，找個真心喜歡孩子的。’
李先生嗯了一聲，說︰‘你上去休息吧。’
玉芬說︰‘您也早點休息吧。’
麗芳听到了上樓聲。可是剛才說了一大堆，最後到底是走還是留？決定了沒有啊？
麗芳想了想，明白了。玉芬這是鐵了心要走了。
就是有那麼一些高素質保姆，她們平時不動聲色的為雇主提供優質服務。可一旦決定離去，沒有借口，沒有理由，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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