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撤了。
並且撤得很快。
守城的老將馬哈木兒，都被明軍如此爽利的動作，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這就退了嗎？”
之前他派手下與這伙明軍交過手，整體實力遠比駐扎著明境西域三衛的守兵，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如果不是斥候兵說，明軍的數量不多，馬哈木兒都懷疑，大明皇帝放棄了北伐，從而選擇了沒必要的西進。
畢竟，明軍北伐有漢人的基礎，而西域這一片，在經過這麼多年的混亂時期過後，想要徹底收服，可不是數年能完成的。
而這數年，光憑明軍的實力，想要站穩腳跟，不把攻陷的城池奪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將軍，他們退了還不好嗎，我們都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今天晚上看來能睡個好覺了！”
馬哈木兒看到手下們輕松的笑臉，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他擔心這是明軍在使詐！
可惜的是。
城門已關，原先外派的斥候，沒有準時回城匯報，一定是出了意外，再放出斥候去打探明軍的動向，無異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違背自己剛才的諾言。
“在援兵沒有到來之前，還要用城里的百姓來看護城牆，以防明軍偷襲！”
此話一出。
馬哈木兒手下的瓦剌士兵們，並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反倒更加輕松了。
畢竟有了這些人質在手里，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投鼠忌器，都不敢來犯。
這時，還是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將軍，你剛才說的話，城里的百姓都听見了，這會兒出爾反爾，怕是援兵三日不來，城里恐會暴亂。”
馬哈木兒自然知曉這一點，但對于手下的提醒並沒有放在心上。
“明軍這一路趕過來，一定驚動了邊軍，援兵會來的，至于城里的百姓，讓咱們在城里的瓦剌人，看管其他人，特別是那些漢人，要是有不老實的，直接殺了！”
慈不掌兵。
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哪怕城里的漢人只是普通百姓，而不是明軍，那也是潛在的敵人！
馬哈木兒可不管把城里搗個天翻地覆，民不聊生以後的事，他只顧眼前，要保住這個城池據點，才好將從北邊來的明軍，內外夾擊全部殲滅，出了他這口被堵在城里兩天不敢露頭的惡氣！
瓦剌士兵的出爾反爾，果然在城里引起了極強的民怨。
“不是說好了明軍退了就放人，怎麼還抓更多的人上了城樓？”
“你們不是為了抵抗明軍才殺人，你們就是想屠城！”
“放人！必須放人！否則我們就要打開城門沖出去了！”
瓦剌士兵面對著手無寸鐵的城中百姓的要求，二話不說，一刀一顆人頭掉落。
剛才還情緒激動的城內百姓，一下子像是吃了啞藥似的，鐵青著臉，張著嘴卻不敢再發出憤怒的嘶吼。
“我告訴你們，抓到城牆上去的人，是為了守城而犧牲的，要是真讓明軍打進來，他們一定會屠城，到時候，死的可就不是這幾個人了，而是你們所有人！”
瓦剌士兵嚇唬一通過後，提出要求。
“我們急馳來援，沒有帶足夠多的糧草，你們趕緊各回各家，把家里的糧食獻出來，每家必須拿十斤糧食，拿不出來的，就全部到城牆上守城去！”
誰不知道瓦剌士兵平時根本不帶糧食，全靠走到哪里，搶到哪里。
他們不僅會搶其他部族的糧食，有時候狠起來，連自己部落的人也會亮刀子。
面對著這群不講信義還凶神惡煞的禽獸，大多數百姓選擇了一邊生著窩囊氣，一邊滿足他們的要求，而剩下的那些家眷被綁上城牆的百姓，則開始思考著，如何自救。
“對了，城里的漢人都老實些，要是明軍再打來，就先把你們全部殺了祭旗，你們漢人不是最會做生意，最有錢，這次你們每家要多拿十斤糧食！”
大家不約而同地朝著人群里，熟知的漢人親友看去。
那些常年居住在這里的漢人們，如同平日里一樣，笑容溫和，十分順從地點頭應著。
只是當他們回了家門，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絕決之色。
“守得住城守不住城，看來我們全家也活不了了，號召城里的漢人，拉攏不是瓦剌部落的人，找機會打開城門沖出去，總不能任人宰割！”
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這些在此地經商的人，誰也不願意冒險。
可當他們的結局都擺到了台面上，必須放手一搏時。
誰也不會惜財惜力！
……
相較于城里的暗潮涌動。
撤退後的明軍，當晚就埋鍋造飯，吃飽歇好，輪值睡了半個月以來，第一個長覺。
當次日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枯坐了一夜的查先，來到了李文忠的大帳內，從懷里掏出一份帛書。
“李將軍，出兵吧！”
李文忠接過帛書，看到上面是黑的兒火者的親筆手書，還蓋著雕刻得歪七扭八的汗印，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暗笑。
果然防一手盟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判斷。
黑的兒火者早就預判了，明軍拿下兩城後，可能會遭遇來到北境以及東線的援兵，所以才早早地給了查先這份帛書。
“你們是打算等到我們撐不住了想退時，拿這個當條件，讓我們繼續抵抗你們的外敵，是嗎？”
“李將軍，沒有發生的事，可不能亂說。”
查先的笑容，比昨日又多了一分討好之意。
無他。
最後的殺手 ，提前用出去了。
要是李文忠感覺到了背叛，從而棄城離開，或是反過來與瓦剌韃靼他們聯手，吞下小汗王的地盤予以分割，得到的好處雖不如這四城，但也不會空手而歸。
查先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這位大明皇帝派來的年輕的將領，是一個理智的將領。
“查先兄說得對，沒有發生的事不能亂說，既然小汗王將火州與柳城，在此危險之際，交托給我大明管理，凡我漢土，絕不容外敵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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