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轉向了,當初挑唆他們對抗陛下新軍制的那些軍官。
軍官們只會說好听的話讓他們出力賣命,唯有陛下,才是真的替他們著想,生怕他們吃虧上當。
“听說應該分給咱們的田,被某些當官的給佔了,他們就是因為這個,不想讓陛下分田!”
“原來是這麼回事,兄弟們,還等什麼,把他們揪出來,押到陛下跟前去問罪去!”
“誰敢違抗陛下的命令,誰就是霸佔軍田的貪官,是軍隊的善待!”
中軍大帳里的將領們,眼見外面群情如此激憤,誰敢說句反駁的話,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個個都往人群後面縮。
最終還是一營主將看不下去了,暴喝一聲。
“你們再拖下去,拖到士兵嘩變,到時候沖殺進來,把平時不拿他們當回事的上官給殺了,到時候法不責眾,加上情有可原,死了也是白死,你們還等什麼呢,等死嗎?”
京營的前車之鑒都擺在那里了。
侵佔軍田的,把這些年佔的便宜退還回去,再想法立軍功補過就是。
賤買官田的,把所付銀兩該得哪一檔次的耕地換回去,不讓陛下難看,地方難辦,不就行了。
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既想要錢還想要命,簡直是痴人說夢。
“將軍,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末將家里有難處。”
“末將家里也是。”
“容我們再考慮考慮?”
將軍氣笑了,干脆也不勸了。
“你們說得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大家見將軍松了口,似是理解了他們的難處,剛松了口氣,便听將軍話鋒一轉。
“希望你們家里的難題,不要大過李府去,免得哪天出現在搜證告示上,本將軍還得親自去揭發你們的罪行。”
將軍一怒之下,拂袖出帳,對著聚集在帳前的士兵們揮了揮手。
“散了吧,都先散了吧,本將軍保證,三日之內,再和統領你們的各個將領商量一下,同不同意在咱們龍虎衛,實行陛下分田的新制度。”
還要再等三日?
士兵們盡管心里不滿,但身為陛下心腹的主將都發話了,他們自然要給主將和陛下的這個面子。
只是士兵們,依舊用刀鋒般的眼神,盯著那些不肯同意的將領們,暗中想著。
“你們睡覺的時候,最好留一只眼楮放哨!”
就在士兵們即將散開之際,不少將領從中軍大帳里沖了出來。
“將軍,我們決定了!”
“我們听將軍和陛下的安排!”
在要錢還是要命,要自己命還是要家人命之間。
他們還是選擇了保住自己性命,再為了家人未來,替陛下賣命。
不能學那韓國公,自己的過錯不敢承擔,連累全族都跟著下詔獄。
剛剛散場的士兵們听到這話,頓時振奮起來。
“將軍將軍,我們現在能向陛下請求,給我們分田了嗎?”
將軍環顧四周,望著上下一心的全體將士,重重地點了點頭。
“備馬!”
“本將軍這就進宮,請陛下派人核對全營將士的戶籍與軍齡軍功!”
不到三日。
負責京城與宮城的留守五衛以及其他守衛,自下而上的統一了意見,主動求見朱元璋,請求按照新的軍制,來給手下將士們分封田產。
第七日,駐守江邊的水軍都督,提前進京述職,遞呈水軍所有將士的請願狀,請封耕地。
三日後,應天府各級地方駐軍以及衛所負責人,紛紛上奏,請求效仿京營的做法,將駐所名下負責的耕地,由京師統一劃分,安排耕作等事。
大勢所趨,已無人能夠阻擋。
關于這些消息,纏綿于病榻上的李善長,甚至不用費心派人去疏通關系,向外打探。
每日不少聚集在李府牆外,詛咒泄露軍機的李家子弟的人,就能把軍中最新動態,通過最惡毒的話,傳進李善長的耳朵里。
“老爺,這可怎麼辦?”
“那些人不光在府外罵,他們還跑去詔獄告狀,三老爺經營的鋪子全被貼了封條,四老爺一家十八口,除了兩個三五歲的小小姐,剩下的全都定罪了!”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可李府轟然倒台,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就要被大家啃得骨頭渣都剩不下。
尤其是國公爺重病在身,連見陛下的時候都只能喘著粗氣,說不出一句求情的話來,那些人就更加肆無忌憚的往李府眾人身上潑髒水。
那些被民間翻出來的舊案,同謀說成是李家人為主謀,參與說成李家人指使,照這樣下去,下了詔獄的李家人,除了年紀小的,剩下的全要折在里頭!
守在李善長身邊的護衛,听著外面的詛咒,在空蕩蕩了多日的庭院里回響,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絲恐懼。
萬一這髒水潑到他們的身上,國公爺是否用護著他們?
強撐著喝了一碗湯藥的李善長,一把奪過護衛手里的白碗,用力地摔到地上。
“啪!”
白碗四分五裂,像極了此時李善長煎熬的內心。
“年紀大了,不中用了,看不透這風雲莫測。”
李善長原本還以為,朱元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侵犯了這麼多人的利益,他總能從中找到機會,教唆那些想反對新軍制的將領,把此事拖一拖。
只要新軍制推行失敗,那麼所謂的泄露軍機的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可他沒想到,這群人骨頭這麼軟。
更沒想到,朱元璋竟往眼里揉了沙子,一個將領沒有殺,沒有發生凡是改革觸犯他人利益,必流血對抗的激烈場面。
沒有營嘯,更沒有叛亂,四兩撥千斤,讓那群不服天不服地的武將,竟比只會引經據典動嘴皮子的文臣還要听話。
這件事,確實不可能是生性剛直的劉基謀劃的!
就憑讓給那些武將們分他們霸佔的田地,讓武將們吃啞巴虧,還要對朱元璋感恩戴德這一損招,就絕對不可能是劉基的手筆!
“老夫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偏偏還不知這雁,究竟是誰養的,一招錯,滿盤皆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而現在李善長,自認已經做不了什麼了。
這個時候擅自行動,再惹禍上身,這麼大的罪名,哪怕是他用丹書鐵券,也保不住自己,只能靜觀其變。
等!
等到對自己最有利的時機!
至于進了詔獄的李家子弟,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你們說,老夫教養的這些李氏子弟,竟無一位忠臣干將嗎?”